69|第二十一章
第八十章
好端端的,明明是個家庭幸福的女孩子,突然被人拉去頂了包,就因為她爸爸的職位,不是兇手也就成了兇手。飛來橫禍估計說的就是她這種,人生到了如此境地,已經不能簡單地用「憋屈」兩個字來形容了。更別說後面還有她爸爸因為這件事情突發心梗去世了,也是易西辭抗壓能力強,要是換成心理素質差點兒的,多半已經形成了反社會人格了。之後的日子都是被人瞧不起,各種鄙視的,談個戀愛還碰上個渣男友,好不容易日子稍微好點兒,孩子有了快要走上正軌了,結果丈夫又生了病。
簡方知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這麼來來去去上上下下,別說易西辭自己,他看了都覺得她不容易。
易西辭跟他是不一樣的,她從小長在充滿愛的環境當中,而他自己卻是生長在一片泥淖中,反正已經髒了臭了,不介意再臟一點兒。他的日子已經那副模樣,再差一點兒也不會差到哪兒去。但是易西辭,她的生活就好像一張白紙,突然有了一個污點,對比太強烈了。更別說,這些事情,樁樁件件,一點一點把她從岸上拉到了泥潭當中。
快刀子殺人不可怕,可怕的鈍刀子一點一點兒地磨,尤其還是磨到一半裝模作樣不磨了,等到人家以為已經放過自己了,卻又開始。太折磨人了。
他低頭輕輕親了一下易西辭,唇柔軟卻微冷,充滿了憐愛。易西辭伸手環住他,「你既然知道我命苦,那你就好好的。」他說自己命苦,他又何嘗不是呢。命運啊,好想非要讓人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它,明明想愛,卻實在愛不起來。
「我生病的事情,不要跟了了講。」簡方知輕聲說道。易西辭點了點頭,簡了了馬上高考了,不要影響她。況且,這些事情她知道了也起不到半點兒作用,還是不說了,免得讓她擔心。
簡方知第二天在公司做完了交接,就被易西辭和賀翔青兩人逼著住進了醫院。按照他的性格,他是決計不肯這麼早丟開他的工作崗位的。他要是孤家寡人,現在多半已經在嚷嚷什麼「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奈何現在他下有幾個小,孩子還在老婆肚子里,就算他自己不想去,也要顧忌著家人的感受。
簡方知生病的事情,雖然緊瞞慢瞞,但還是沒能瞞得住太多人。原本也是,生病住院這種事情,想瞞也不容易。只是易西辭和賀翔青很有默契地達成了統一,都沒有跟外人提起簡方知得的是癌症。
賀嬸在這個事情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簡方知的病人餐和易西辭的孕婦餐基本上都是從她手中做出來的,雖然有的時候只是多兩雙筷子的事情,但這份情誼已經不單單是金錢就能夠償還的了。
還好易西辭孕期反應不太強烈,也可能是還不到強烈的時候,反正簡方知手術這段時間並沒有影響她做事情。因為簡方知精神不太好,她便沒有允許其他人來醫院看他,只有賀翔青一家人,會經常過來送東西。
只是沒想到,會遇到意料之中的訪客。
張晴比上次易西辭見到她更憔悴了,頭髮都白了好多,風一吹飄在空中,凌亂又凄苦。她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簡方知的病房號,直接過來堵人了。簡方知吃了飯已經沉沉睡去,易西辭正好拿著碗出來洗,沒想到兩個人剛好碰上了。
易西辭才看到她的時候,有些微的錯愕,但馬上就反應過來,簡方知之前答應了他們要捐骨髓,說了又沒聲音了,這對快溺水的人來講,就好比一根繩子放在他們眼前,眼看著快要摸到了,卻又硬生生地抽走了。對於走投無路的家長來講,的確是不想就這麼放過這個機會。
只是現在,簡方知自身難保,捐骨髓也是不行了。
看到張晴,易西辭下意識地堵住門口,開門見山一點兒沒廢話,「別看了,簡方知生病了,肺癌,骨髓捐不成了。」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之前不通知你們那也是我忘了。」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哪裡還有精神去惦記其他人的事情。說到底,自己命都沒有撿起來,何來心思管別人。
她看著張晴眼中的那兩盞燈倏地一下滅了,這個女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在病房面前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簡方知生病,帶走的還有她孩子的性命。好不容易來的希望,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她的悲哀並沒能打動易西辭,也不知道是因為經歷得多了,還是因為她現在心腸硬了。易西辭總覺得,如果不是當初那一番磨難,簡方知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病。說到底,還是他們種因得因,種果得果。
張晴在門口哭了一陣,易西辭一直垂眸看著她,既不勸也不說話。原本就是陌生人,什麼都稱不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終於等她哭夠了,漸漸沒了聲音,易西辭才對她說道,「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手上還端著兩個用過了的碗,該洗了。
張晴期期艾艾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說什麼,卻又最終忍了下來。易西辭不再看她,拿著東西朝走廊盡頭走去。
說什麼呢?來看簡方知嗎?一來簡方知不需要,他也不想看到他們,二來他們原本已經足夠艱難了,再來買點兒東西看人,對他們也是一種負擔。有的時候錢少了,就是處處受牽制,連起碼的人情過場都走不得。
既然都知道是人情過場,那又何必再多走一趟呢?
易西辭把碗洗了,原本以為回去的時候張晴已經走了,沒想到她還在。看到易西辭回來,原本彎腰站在門口的中年女人立刻站直了身子,猶豫地走上來,把好像模擬了無數次的話說了出來,「你......簡先生什麼時候能精神好點兒?我想帶孩子上來看看他。」她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到底是個心意......」
到底是個心意,易西辭還真的不好拒絕。早就冷成冰的內心好像融化了那麼一點點,原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想的啊。易西辭眼中不自覺地軟了幾分,說道,「算了,他精神不好,你們心意到了就行。」
她雖然語氣柔和,但說得決絕,簡方知又確確實實是在生病,張晴也不好再說什麼,猶豫了片刻,說道,「那行,那我過幾天,等簡先生精神好了,我再來看他。」易西辭點了點頭,也沒往心裡去,送走了張晴。
簡方知的診斷很快下來了,癌症不是一天變成的,養病也不是一天能養回來的,肺上的腫瘤被切除了,剩下的就是慢慢休養。雖然大家都很想瞞住簡了了,但簡方知住院的事情到底沒瞞住。簡了了知道她哥哥得的是癌症之後,當時就抱著簡方知哭了一場。可能是長大了,意識到簡方知不可能一輩子給她遮風擋雨,簡了了總算成熟了一點兒,不再像之前那樣帶個腦子只是做裝飾了。
張晴說要來看簡方知的事情不是在說著玩兒,趁簡方知精神好點兒,她還真的帶著她孩子過來了。那個男孩子看樣子並不知道簡方知跟他在血緣上的關係,眉目之間一片陽光。那是真正的好家庭嬌養出來的孩子,即使疾病也不能打到他。這些人當中,依然沒有簡方知所謂的「生父」。不敢擔當到了如此地步,看張晴的樣子,想必也是齒冷的。
他們都很有默契地沒有跟那個男孩子提起簡方知和他關係,在他眼中,簡方知就是一個好心的大哥哥,他來看看人家,也算是盡到了自己的責任。張晴和她的孩子沒有在病房停留太久,畢竟易西辭還是個孕婦,這裡又有兩個大病號,對他們都不好。
送走了張晴母子,易西辭一回來,就看到簡方知雙眼亮晶晶地坐在床上看著她。他雖然病了這麼久,人也瘦了不少,但是精神還是相當不錯的,起碼臉上就沒有絲毫的病容。看到他在看自己,易西辭有點兒不自在,問他,「怎麼了?」
他朝易西辭招了招手,易西辭忽略他像是招小狗一樣的動作,走到他身邊,任由他伸手抱住自己。
易西辭的肚子還不顯,簡方知隔著衣服摸了一下,抬頭望向她,「我弄了個基金,專門負責青少年大病重病的。」易西辭挑了挑眉,果然聽到簡方知又說道,「剛才已經通知張晴了,她可以把證件帶著去尋求幫助。」簡方知笑了笑,拉著易西辭的手親了一下,「我這也算是給我們的孩子積福吧?」
易西辭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臉,誇道,「真乖。」
他的病,一直到年底的時候才漸漸有起色,也是易西辭把他養得好。在他生病的這段時間當中,易西辭已經自己學會了熬各種各樣的粥,她還去買了個烤箱,打算自己烤麵包。然而後來又發現實在不會揉面,沒辦法又買了個麵包機。
在柴米油鹽當中,又是一個新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