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趕集
第二天就是趕集的日子,天蒙蒙亮沈秋就起了床,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給睡的迷迷糊糊的小石頭穿好衣服,放在布兜兜里掛在身前讓他繼續睡,然後牽著已經自己收拾好的虎子出了門。
路上虎子有些沉默,偶爾抬頭看沈秋一眼,神色中滿是期待。
沈秋摸摸他的腦袋道,「今天大姐要買得東西太多了,帶不了你,等下次大姐一定帶你去好不好?而且小石頭也要留下來,如果他醒了你也不在的話,他會哭的。虎子幫大姐照看小石頭好不好?」
虎子極力掩飾了自己的失望,乖巧的點頭道,「我會照看好小石頭的。」
沈秋繼續摸摸他的腦袋笑道,「回來大姐給你買糖吃。」
「不用吃糖,大姐,你記得買小雞。」虎子眼神亮亮的。
「……」這對小雞的執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放下。
大約走了一刻多鐘,三人就到了李守貴家,這時天色已經放亮,李家人臉上滿是喜色。
桂花嬸看見沈秋進來,高興的招呼道,「秋丫頭來了,快進來。」見沈秋疑惑,笑呵呵的解釋道,「昨天大夫來看過,你水娟嫂子有了。」
沈秋看向水娟,就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沈秋不由笑道,「恭喜柱子哥和水娟嫂子了。」
因為水娟臨時診出有孕,家裡人不放心她去集市,柱子也留在家裡照看水娟正好沈秋就把小石頭和虎子一併交給他們。
沈秋坐在牛車上,好奇的看著那個跟在車後面奔跑的少年,這少年好像比她大一歲,是柱子的弟弟栓子。
桂花嬸見沈秋看向栓子,笑罵道,「別理那臭小子,說是要加入白家軍的飛鷹騎,練身體呢?」
沈秋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這個她倒是知道,要說飛鷹騎,就要先說一說白家軍,在小沈秋的記憶中,在這邊城,大將軍白啟濟的名字可以說是婦孺皆知。李家灣為什麼外姓人多?其實不僅是李家灣,東西緊鄰的幾個村子外姓人都多,就是因為邊城常常打仗,前線的人逃難逃過來,李家灣因緊靠英雄山這座天險,受到的衝擊少很多,所以多年下來,這村裡的人雜姓就多起來了。
祖皇帝晚年的時候雄心不再,只貪圖享樂,所以朝政多有敷衍,都是能不麻煩就不麻煩,因此對於邊關蠻夷的壯大並不關心,等到澤棘族一統草原,整頓兵馬打過來的時候,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再加上年事已高,驚怒之下,竟然一命嗚呼,先皇在一陣兵荒馬亂中登基,好在祖皇帝年輕時還有一番作為,能臣良將不缺,先皇就派了武將出身的敬國公來鎮守邊關。
當時兵強馬壯的澤棘兵氣勢衝天,銳不可擋,大雲朝的兵很是吃了苦頭。好在當時的老敬國公才幹還算出色,懷揣著一顆忠君愛國的心,兢兢業業的守了十年,終是沒讓澤棘族討到什麼便宜。
後來老敬國公世子白啟濟青出於藍,是個難得的將才,十五歲就上了戰場,二十歲被封為鎮西將軍,打得澤棘兵落花流水,從此白家軍勝多輸少。
待到又打了三四年,終於打得澤棘族放棄了吞併大雲朝這種不靠譜的野心,只求每年過冬前過來打幾陣秋風,能渡過一個富足的冬天就好。
打仗的地方從來不缺戰功,尤其澤棘族算得上是大雲朝開國以來最強的勁敵,敬國公府一時風頭無兩,再加上白啟濟又娶了盛玥大長公主的女兒崇陽郡主,引起了先帝的忌憚。
多疑是皇帝的通病,何況先皇登基的時機不好,讓敬國公撈足了好處,尤其在邊關,百姓大有隻知敬國公不知皇上的意思,先皇怎能容忍,邊境稍穩就將敬國公一家召回。
遠在京城的先皇覺得澤棘族打個秋風不算大事,可苦了邊關百姓,官員變動少不得有些齷齪,雖說傷不了軍隊的根基,但總歸還是影響不小,澤棘族占不了大便宜,但那些小便宜對邊關百姓來說也是性命攸關,每年都有在澤棘族掃蕩中死去的百姓,更有不少人背井離鄉,遷往他地。
直到三年前新帝登基,已經成為敬國公的白啟濟再次被派到邊關,白家軍再次大展神威,澤棘族便再也沒有討到過半分好處,去年甚至都沒有踏進過大雲朝一步,百姓少有傷亡,所以邊關百姓對白家軍十分敬重。
不過年年打仗的結果就是年年要爭兵役,邊關男兒首當其衝,好在新帝對邊關將士還算厚待,再加上常常的勝仗,不缺戰功,所以對於邊關百姓們來說,主動加入白家軍反而成為除了科舉之外另一個光耀門楣的途徑,甚至比讀書更簡單。當然,少年們可能想的更簡單,他們只是憑著一腔熱血想要做人人敬重的英雄而已。
少年們都以能成為白家軍的一員而自豪,不過白家軍招兵很嚴格,並不是人人都能通過。
尤其是飛鷹騎,飛鷹騎是大將軍白啟濟的親兵,是一支精英隊伍,隊員各個以一當十,十分厲害。在邊關軍人中的地位很高,所以要是誰家的孩子能成為飛鷹騎的一員,可比中了秀才還厲害。
桂花嬸見沈秋看著自己的小兒子,笑道,「不用理這臭小子,飛鷹騎哪是說進就能進的?聽說能進去的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能不能進得了白家軍都是問題呢?他就是個倔脾氣,就讓他去碰碰南牆好了。」
「哼!您等著,我一定能進去!」少年一邊喘氣一邊不服的叫道,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樣聊著,牛車上陸續在上人,走到村口的時候,牛車上就坐滿了人,許桂花也和大傢伙兒一起聊起來,沈秋靜靜看著跟在車后猛跑的少年,忽然有些恍惚,多麼像當年,她坐在越野車的車頂上,看著那一群丫頭跑的氣喘吁吁,還不停的出言撩撥,把那群丫頭氣的七竅生煙……
李家灣離清常鎮不遠,一行人坐著牛車半個時辰就到了,到了鎮口,眾人約好了一起回去的時間,就四下散了。李守貴有東西要賣,牽著牛去擺攤。沈秋則跟著許桂花去逛街。
這是沈秋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出門,雖然新奇,但更多的是急於了解這個時代的信息。今天她拿了三兩銀子,也不知道夠不夠花,另外,還要看看有什麼生計,畢竟這麼坐吃山空不是辦法。
因為是秋後的大集,再加上今年豐收,家家都有些盈餘,所以今天的集市格外熱鬧,沈秋跟在桂花嬸身後,看著她買東西,討價還價,也順便了解這個時代的物價。
一趟走下來,沈秋實在是佩服女人逛街的彪悍勁兒,桂花嬸籃子里已經裝滿了家裡要添置的各種東西,沈秋雖然有錢,但不太敢亂花,畢竟她要添的是大東西。只給兩個小傢伙買了幾塊飴糖,鑒於小石頭最多只能舔幾口,她又給小石頭買了個小撥浪鼓,最後在桂花嬸熱情的建議,並代替她一通猛砍價之後,以五文錢的價格,買了一根縹色的髮帶和一個素色的頭花。
沈秋看著手中可愛的頭花囧囧有神,這東西,打死她也不帶。
眼看著中午都過了,桂花嬸又殺向鎮南,李守貴在那裡賣雞蛋和竹編的簍子之類的玩意兒。沈秋終於在這邊看到了雜貨攤子,和攤主討價還價后,以五十文的價格買了一個油燈和兩壺油。
沈秋總算知道為什麼村裡人都不捨得點油燈了,這確實挺費錢的。
之後,兩人把買來的東西都放在李守貴的牛車上,許桂花就帶著沈秋去了布莊,這才是沈秋來集上最重要的目的:衣服和被褥。
逛了這一圈,沈秋已經基本了解了布料的價格,粗布三十文一丈,棉布八十文一丈,細棉布一百文一丈,綢緞一百二十文一丈,這還是因為趕集便宜下來的價格。
沈秋粗粗算了一下,小石頭和虎子兩個人做兩身衣裳得三丈半,她一個人做兩身也要三丈,裡面的褻衣要用細軟一些的布。
兩床被子得兩丈半,褥子一丈半,再加上被罩兩丈半……
這些東西好像沒有哪個能用粗布,因為還在孝期,他們有一件粗布外罩衫,其他的衣服,沈秋也不想讓兩個孩子受委屈,乾脆一咬牙,買了十五丈棉布,一丈細棉布。這樣做剩下的尺頭可以給每個人做一雙棉鞋,細棉布剩下的給小石頭做尿布。
許桂花聽沈秋要的數量,也是嚇了一跳,仔細想一想,李氏把沈秋家裡的東西全部都拿走了,可不是什麼都得重新買么,沈秋要的這些雖然有些富裕,但也差不多。至於粗布,秋丫頭心疼兩個弟弟,不捨得讓用也是對的。好在秋丫頭現在還有些銀錢。
沈秋決定好以後,許桂花就發揮她殺價的本事,硬是以一千二百文的價格買下了這些布。然後就去了隔壁買棉花。
棉衣棉褲棉被,統共要用十五斤,棉花一斤八十文,最後以一千一百文的價格成交。
這一圈下來,沈秋身上的銀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就剩六百多文在身上。怪不得農村結婚被褥衣裳都算嫁妝的大件兒,這真是貴啊!
沈秋從生下來就沒有為錢發過愁,所以一直對錢沒有太大的概念,即使許桂花那會兒把賣糧食的錢給她,她也只是覺得有了錢就有了底氣,卻從來沒有缺錢的切身體會,這會兒她是明白為什麼有人會精打細算了。
光被褥衣服就把家底花了一小半,沈秋心裡終於生出一點肉痛的感覺來,於是決定其他的能將就就先將就著,等以後有了收入再說。
可惜,從來計劃趕不上變化,沈秋想省,有人卻見不得她舒坦。
……
李家灣沈大牛家,從早上開始,一家人沒有一個是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