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趣事
賀昱進屋的時候,丫鬟們才給徐妍的額頭上好葯。
一眼望見嬌妻的頭上纏了那麼多層紗布,他急的什麼似的,顧不上一屋子跟他行禮的丫鬟們,幾步來到榻邊,趕緊問:「傷得重嗎?怎麼都包成這樣了?」
見他忽然出現,徐妍也是意外,忙回他道:「也沒什麼,頭被撞了一下,有點滲血了……」瞅了瞅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又問,「剛回來的嗎?」
他點頭,在她身邊坐下,身上還偷著寒氣,滿眼都是心疼,輕聲問她,「疼嗎?」
他不問倒好,一問,徐妍挺了一下午的堅強忽然倒塌了,滿臉委屈地看著他道:「有點疼……其實那時候很害怕……」
賀昱更加心疼,一時又不知該怎麼安慰,只好將人攬進懷中,道:「對不起……對不起。」雖然並不關他的事,但他總覺得是自己的錯,倘若自己在身邊,她就不會受此驚嚇了。
眼眶紅了紅,本來一肚子委屈,聽他這樣說,卻又哭不出來了,她還含著淚花,卻微微彎了彎唇角,也覺得好笑,「跟你沒關係啊,幹嘛要道歉?」
他低下頭去,本想親親她的額頭,見到那一頭的紗布,又作罷了,改成了親親發頂。
雖說了幾句話,但那衣袍還有涼意,徐妍感覺到了,這才從他懷中直起身子,道:「還出去嗎?不出去的話我幫你更衣。」
她都這樣了,他還怎麼出去?他道:「我自己來便好,你好生歇著。」語罷自己站到衣架前更衣去了。
男人生的高大,有他在了就莫名有了安全感,徐妍看著正忙活的他,也打心底感覺到了溫暖,忽然想起一事,又趕忙問他,「母親那兒你去過了嗎?也不知她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母親沒事。我剛從那兒過來,放心吧。」說話間男人已經換好了衣裳,又來到她跟前坐下,執起她的手,嘆道:「聽母親說,車翻的時候,你還拉著她來著?」
她點點頭,又跟他解釋,「當時沒想到車會翻,只覺得我有扶靠的地方,拉住母親,她也穩妥些,只是沒想到會……」
話未說完,被賀昱的眼神給驚到了,他就這麼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看進心裡去,徐妍有些不明所以,獃獃的問,「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語罷想起什麼,手撫了撫被包住的額頭,臉色有些黯然下來,道:「我是不是……變醜了?」又撅起嘴來,「也不知會不會留疤……」
原本滿腹感慨,此時卻被她的話給逗笑了,他目光無比柔軟的看著她,調笑道:「沒關係,就算留了疤,我也不嫌棄。」
「真的會留疤嗎?」
她倒是真的擔心起來,又去摸了摸被紗布包住的痛處,懊惱道:「看來以後要放個劉海了……」
到底還是個愛美的小姑娘,賀昱頓時覺得心疼又可愛,還想再逗逗她,卻聽見門外的通傳,母親打發秦嬤嬤過來了。
賀昱忙朝門外道了聲「進」。秦嬤嬤是母親的陪嫁丫鬟,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脾氣又溫和,他一向敬重。
秦嬤嬤打從門外進來,給二人請了安,問道:「王妃著奴婢過來,問候世子妃的傷勢,世子妃可用過葯了?」
嫁過來雖然時候不長,徐妍也看得出秦嬤嬤的身份,忙客氣道:「勞嬤嬤奔波一趟了,我已經用過葯了。」
秦嬤嬤點頭,溫和笑道:「那便好,那就請您千萬好好歇著。」語罷從袖中拿出個物件,又續道:「這是王妃著奴婢帶來的珍珠膏,等您頭上的傷口落了痂,每日塗抹三回,不過半月,保管不會留疤。」
這倒當真是好東西,徐妍露出笑來,「真的多謝母親了。」
秦嬤嬤笑道:「夫人不必客氣,王妃還說,這兩天您先好好養傷,就不必過去請安了,等明兒有空,她親自過來看您。」
徐妍心裡一暖,賀昱也覺得欣慰,替她道謝,「那就煩勞嬤嬤回去帶我們向母親道聲謝吧。」
「是。」
辦完正事,秦嬤嬤也自知不該打擾小兩口了,忙告辭道:「請公子和夫人好生歇著,奴婢先退下了。」
賀昱應了聲好,徐妍也點點頭,看著來人出了房門。
秦嬤嬤走了,屋子裡又剩了兩人。
經過這一番折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額頭上雖上了葯,但大夫還另開了內服的湯藥,這會兒恰逢院子里的丫鬟們煎好,巧薇給送了進來。
葯碗熱霧氤氳,那苦藥的味道也一下充滿了屋子,徐妍的眉頭登時就皺了起來,苦著臉問,「不是已經上過葯了么?」
自家主子不愛吃苦藥,巧薇很了解,便笑著哄道:「大夫說了,內服的要一起用才能儘快讓傷口消腫,小姐就快喝了吧。」
她這幅苦瓜樣映入眼帘,賀昱自然也看出來了,親自接過葯碗,跟她道:「大口喝,幾口就沒了,乖,喝了葯,我讓廚房給你備好吃的,糖醋魚怎麼樣?」
這是把她當小孩哄呢!徐妍也知道非喝不可,便伸手接過來,悲壯的鼓了半天的勇氣,仰起脖子一飲而盡。而後才咧著嘴道:「不想吃糖醋魚了,中午才在齊王府吃過的。」
巧薇趕緊遞過來清水,看著她漱完口,賀昱溫和應道:「好,那你說,想吃什麼?」
她歪頭想了想,眼睛一亮,「天這麼冷,咱們吃暖鍋吧!」
「好!」賀昱應得爽快,轉頭跟巧薇道:「派個人跟膳房說一聲吧,今晚吃暖鍋。」
「是。」巧薇端著葯碗,微笑退了出去。
暖鍋其實很好準備,膳房自有常備的高湯,不過把各種食材切好放進銅鍋,用高湯熬煮著便好,不一會兒膳房便送了過來。
小兩口凈過手,坐到飯桌前用膳。
銅鍋底下燒著木炭,火雖不大,但那高湯卻一直咕嘟,各種食材慢慢翻滾著,屋子裡香氣四溢,又熱霧繚繞。吃這個不用丫鬟們布菜,昔日軍中紮營,天冷了將士們也吃這個暖身,因此賀昱吃起暖鍋來很有一套,徐妍想吃什麼,言語一聲,他就能替她夾到了,兩人慢慢吃著,不急不躁,別有一番溫馨。
不知不覺,等著吃完了飯,已是一個時辰過後了,天已經黑了透底,依然寒冷,卻漸漸飄起了細小的雪花,無端叫人驚喜起來。
今冬的第一場雪,就這樣來了。
徐妍從巧卉嘴裡得了消息,興奮的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賀昱惦念著她頭上的傷,不叫她多待,過了會兒眼癮,就拉著她回來了。
進了屋也不讓她亂動,本來今早見婆母喜歡那抹額,還想趁這幾天再做幾個呢,可誰料拿個筆畫個花樣兒他也不準,徐妍無奈,只得早早更了睡衣,到榻上窩著了。
好在他善解人意,知道她無聊,便也早早的去洗漱了一番,到榻上來陪她了。
兩人都還不困,就擁著聊天,畢竟雖然成了夫妻,就算婚前見過幾次,現在仍算比較陌生的,此時向彼此講述下各自從前的事情,是個相互了解的好辦法。
閨中女兒家的日子比較單調,除過偶爾跟好友聚聚,其他的時間大部分都圈在自己的家裡,徐妍自覺沒什麼可說,便主要聽著賀昱的經歷。
而他的故事的確好玩多了,比如他小的時候跟隨父母居住在封地,稍大一些才回的京城,封地位於西北,跟京城相比,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風土。
他講到那裡人的飲食,生活習慣,甚至方言,在徐妍聽來,都是極其有趣的事情。賀昱還講到了他後來征戰過的邊疆,那裡的邊境小城,其實人來人往很是繁華,在那些熱鬧的市集上,常常會有外族人穿梭其中,他講到那些人們的衣著習俗,講他們販賣的物件,有各種顏色的寶石,還有精美的用來削肉乾吃的匕首,徐妍聽的眼睛亮晶晶,不由自主的就進到了他所描繪的世界中去。
多有趣啊,這些事情,雖然從前在書上見過,但當從他的嘴裡聽見,就如此鮮活起來。
聽著聽著,徐妍忽然眼前一亮,抓住他的胳膊問,「你見過橐駝嗎?我從前看過,書上說它長得像羊,但是又比馬大得多,真不知那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賀昱一笑,「當然,敦煌城外就有好多,從前在封地時,番邦還給我們王府里送過兩匹,不過回京的時候沒有帶來。」
「真的?」
一聲驚呼出口,就見徐妍一臉羨慕。
從前只道她嫻靜乖巧,經過今日,賀昱才發現,原來她依然有許多孩子氣的地方。這就對了,畢竟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女,鮮活一些,多一些喜怒哀樂,才是好的。
他笑著問她,「想不想親眼看看?」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想啊!可是……」她又一驚,抬起眼來看他,「皇上已經把你們遷回了京城,難不成哪天還會讓你們遷回去?」
「那倒不太可能。」他說。先帝把他們遷回來,就是不想讓他們握著西北的封地,才收回大權,現在的這個皇帝也沒傻到那種地步,怎麼會再把大權還給他們?
不過他總還有去西北的機會,比如上一輩子,就在明年春天,皇帝派了他去西北監督邊境換防,如果這一世他不拒絕,這些事理應還會落在他的頭上。
他問她想不想去看看,又說不太可能會再回封地,倒叫徐妍一頭霧水。徐妍一直看著他,想等他把話說得更明白。卻見他神秘的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