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來駕到
可憐姑娘耿宜綿一覺醒來,發現穿越成了嬰兒,也是覺得蠻神奇的。
中國朝代眾多,若是穿到唐宋等朝代,怕是一時難認,但是清朝歷史記載多,又有特色,只需掃一掃來往之人的旗頭旗裝,就能確認了。耿宜綿對於清穿,可是聽得多,心中略覺神奇,倒是不害怕的。唯一遺憾的是,她不愛看雜七雜八的小說,所以清朝知識知曉得不多。
清朝好啊,就是在清朝前期,除了沒有電器設備,別的譬如玻璃香皂之類,都是有的。另外,吃的花生、土豆、玉米、紅薯、番茄、辣椒之類都差不多齊全了,比別的朝代更接近現代生活了,想必更能適應。只是這點兒信息還是不能讓人放心,因為清朝有兩類人最好別穿。第一類就是姓愛新覺羅的姑娘,雖然是皇上貝勒之類的女兒,身份高貴,但是十之*都用來和親,很容易就掛在蒙古;第二類就是包衣,到了一定年歲就要進宮當宮女,想要善終也難。
想要知道更多,只得豎起耳朵聽聽閑話。好在她是個奶娃娃,照顧她的人說什麼都不會避嫌。
「咱們爺升了官,想必姑娘的滿月定是熱鬧的。」這聲音是她的奶嬤嬤,長的壯實,奶多,說話輕聲慢語。
「正是,聽說是管領,可是五品的官兒,在這姑姑寺衚衕中也是數得著的。昨兒我娘還說我運道好,前些日子姑娘得了風寒,病得人事不知,險些去了,我娘還發愁再給我尋個好差事,不想姑娘慢慢好了。親爹升了官,娘又是正夫人,上頭還有兩個能幹的兄弟,姑娘可是府里一等一的尊貴人。我沾姑娘的光,月銀升了一等。不過還是比不得奶嬤嬤,以後跟著姑娘,可有大好的前程。」說這話的是她屋裡的丫鬟,約莫十多歲,一張嘴最是伶俐,說一長串都不喘氣,嘴也碎,可是穿越同仁的最愛了。
張嬤嬤聽著這些話,直皺眉頭,什麼叫險些去了,若是叫太太聽到,便是她也要連累著挨一頓訓斥,只是她是個好性子,況紅蓮是家生子,比起她這個莊子上來新選上來的奶嬤嬤更有根腳,雖覺得不像話,卻也不說什麼,只隱晦提醒道,「既是這樣,咱們更得小心當差。爺升了官,又有不少人投入門下,姑娘身份尊貴,想是要進人的。咱們若是出了差錯,怕是要被比下去。」
紅蓮卻聽不出張嬤嬤的好意,叉著腰道:「怕什麼,總有個先來後到,我們盡心儘力伺候了姑娘大半個月,姑娘奄奄一息的時候咱們整日整夜不閉眼,太太都是看在眼裡的,憑著咱們的功績,那些個初來乍到的還敢越過咱們不成?」
奶嬤嬤自然不怕,宜綿對她的奶喜歡得很,只要不犯大錯,就無憂。可是紅蓮這樣居功自傲又口無遮攔的,卻危險了。只是她自己不自覺,也沒個明白人提醒,她整日隨著性子巴拉巴拉,能說的不能說的,都一禿嚕倒出來了。
因這大嘴的丫鬟,宜綿心中更是有底了。她爹是旗人,並不是包衣,而且升了管領,她娘是正夫人,據說很是厲害,卻出自於漢軍旗,家世不顯,生她的時候歲數大,傷了身子,前些日子她生病又強拖了身子過來照料她,更是損了元氣,怕是要修養好些日子。宜綿病剛好,不能抱出去見風,她娘也在修養,所以宜綿穿來好多日子,都未見過這身子的娘。但是別的人都見過不少。
「今兒姑娘可好?」
「好,姑娘用了三回奶,不哭不鬧,甚至乖巧。」
「這便好。你好生照料著,若是姑娘哪裡不好了,立刻派人去請大夫。」
「奴才知道。」
宜綿睜大眼瞧著說話的男人,連鬢胡,大塊頭,光禿禿的腦門,大嘴大腦袋,真是好大一隻熊。
耿德金見女兒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盯著自己,不自覺露出笑,伸出粗壯的手腳一把把她抱起,「三妞兒,快叫阿瑪。」
耿宜綿撅撅嘴,吐出一串奶泡泡給這熊爹。
「哈哈,奶娃子奶娃子,果然沒說錯。你好生長著,爹給你辦個熱鬧的滿月禮,叫別人都羨慕。」
大笑了兩聲,耿德金便走了。他一出門,紅蓮連忙誇張地拍著胸脯,「咱爺可真嚇人,我好怕他把姑娘給抱壞了。」
張嬤嬤雖然沒有說出口,可卻小心摸著耿宜綿的胳膊和腿,似乎是在檢查可還完好。
除了阿瑪,在滿月之前,宜綿還見到了兩位哥哥。大的十歲多了,清秀斯文,小大人模樣,跟奶嬤嬤問她狀況;小的不過五六歲,走路都是蹦蹦跳跳,長得壯實,那相貌,很有些像耿德金,見了她,掐臉掐手,十分討人嫌。
這都是最最親近的人了,三五不時過來瞧瞧她這嬰兒,不吝關愛。家裡該還是有別的人,因紅蓮偶爾也說些大姑娘、二姑娘之類的閑話,只是這些人對她小嬰兒不甚關心,倒是難見了。等到滿月那一日,宜綿便都見到了。
嬰孩滿月,比不得老人大壽,到的一般是至親好友,只是耿德金這次升了職,府中免不得借了宜綿的滿月慶祝一番,是以,這次滿月格外的隆重。一大清早,耿家之人便聚在上房,宜綿也被奶嬤嬤抱著入了席,坐在她額娘陳氏身旁。陳氏長相柔弱,臉色又蒼白,看著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想來性子是要強的,居然撐了病體出來應酬。
陳氏見宜綿好奇盯了她,不免心酸,可憐見的,這孩子許久未見她,怕是不認得了。她用手摸摸宜綿的臉,露出溫柔一笑。
「這便是三妞了,眉目清秀,像極了她額娘,日後定是不愁嫁的。」一穿著石青旗袍的老夫人道。後來宜綿便知這是她瑪姆,姓富察氏,為人最是剛強,早年死了丈夫,獨自將一兒一女拉扯大。
「這可真要借額娘吉言了,若是長得像她阿瑪,真是愁煞人了。」陳氏笑著道。
陳氏這一說,不免惹人發笑,若是女兒長成耿德金,是要發愁的。就是耿德金,也滿臉笑容。
富察氏笑道:「哪有這樣編排自己爺的。你快些回去躺著吧,你身體未好,待會兒的席面不必出來應酬,都是至親,誰也不挑你的理。」
陳氏卻仍堅持道:「多謝額娘關心,不過我還撐得住,不必在親戚面前失禮。」
富察氏嘆口氣,便不再多說,而是將宜綿抱到懷中。見她眼睛四處看,笑道:「三妞兒可是好奇家裡有哪些人了。我是你瑪姆,旁邊大鬍子的是你阿瑪,你阿媽旁邊高個兒的是你大哥,矮個兒的猴兒是你二哥,另一邊,剛抱過你的便是你額娘,你額娘旁邊的是你大姐姐和二姐姐。另外還有些上不得檯面的人,以後見了便知。」
上不得檯面,自然是指妾室了。大姑娘六歲,知道的多些,聽了這話臉色發白,二姑娘不過四歲,還是一臉懵懂,見宜綿看她,好脾氣地回了個笑。
這樣一看,家中人口並不是很多。嬰兒精力不行,出來了一早上,宜綿打了個哈氣,在富察氏手上睡著了。
富察氏看宜綿小模樣,心中也是疼愛,怕她著涼,連忙道:「張嬤嬤,快將三妞兒抱回房中歇息。兒媳婦,你也去歇會兒,等客人來了,我再派人去叫你。」
陳氏撐的實在有些累了,也就順勢應了,又讓張嬤嬤將女兒抱到她房中。
宜綿醒來的時候,瞧見住的地方又換了,嚇了一大跳,以為又是穿了,不過轉頭瞧見陳氏,立刻鬆了口氣。
陳氏身邊得力的王嬤嬤看宜綿醒了,立刻討巧道:「太太瞧瞧姑娘,眼睛多靈活,看著就是個機靈的。」
陳氏嘆口氣,「機不機靈不打緊,身體康健就好。她上次大病一場,可把我嚇壞了。」
「瞧姑娘氣色,可是全好了,太太放寬心便是。姑娘福氣大,不過剛出生,爺就升了官,以後定是大有前途的。」
「什麼大前途,便是指入皇子府也不過一個妾室,哪裡比得上當正頭娘子自在。我只盼著她日後落選,憑她爹管領的身份,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日子也是不差的。好了,不多說,前院聲音大了,怕是來了不少客人,我得起來待客。」
王嬤嬤看陳氏起身都勉強,連忙勸道:「太太身子未大好,何必逞強?都是些至親,哪裡會計較這些?」
「我不過漢軍旗,家中又無甚權勢,做了這正室,本就受非議,如今爺升了官,那些人更要嚼我舌根,哪裡還能鬆懈?」
「憑他如何說,只這府里兩位哥兒都是太太親生的,太太地位就穩固了,何苦拿自己身子慪氣?」
陳氏用手止了王嬤嬤繼續說話,在小丫鬟服侍下穿了衣服,又重新梳了頭,喊了張嬤嬤過來將女兒抱到上房。
「大嫂過來了,我聽說前些日子侄女生病大嫂親自照顧,又傷了身子,原以為大嫂必在床上躺著修養的,不想大嫂這樣要強,偏要起來待客。」
這話聽著不倫不類,不知是夸人還是貶人,宜綿抬眼去瞧說話的人,只見是個盛裝的婦人,眉眼有三分像她瑪姆,想必是府中唯一的姑奶奶。
「叫姑奶奶擔憂了,調養了些時日,如今大好了。」陳氏輕輕答道。
陳氏跟這姑奶奶一向不對付,剛嫁來時受了她不少折磨,便是如今這姑奶奶也時常過來指手畫腳,是以陳氏對她一向不熱絡。
耿氏還想說什麼,卻有僕婦過來請,說是富察家的老太太過來了。耿氏連忙揚了笑,過去迎了。
富察家的老太太?宜綿不免好奇,這位老太太到底是誰。
富察氏是滿清八大姓之一,威名赫赫,最出名的的便是米思翰一支,如今米思翰四子都是康熙重臣。宜綿瑪姆富察氏是這一支的族人,不過卻隔了幾輩,便是如此,富察氏父親也在米思翰幫助下得了佐領。富察氏父親早已過世,如今這職位由富察氏哥哥馬泰接替。這位眾人都熱烈迎接的富察老太太便是富察氏大嫂,佐領夫人。
便是耿德金升了管領,也不過五品,而佐領是四品,管著旗下壯丁戶口、田宅、兵籍諸事,比起管領實權更大,這位佐領夫人光臨,自然是蓬勃生輝。不過,若不是耿德金升了官,富察老太太也不會來參加這滿月宴的。
今日過來的夫人不少,除了富察老太太,耿德金管下副管領、筆帖式的夫人都來了,耿家往日相好的人家更是早早過來幫忙,另外陳氏的娘、大嫂、二嫂都過來了,濟濟一堂,很是熱鬧,若今日休沐,耿德金親自在家中招待,只怕客人更多。
「這孩子長得好,以後怕是有大福。」富察老太太皓命最高,輩分也高,由她開始,給宜綿手腕上戴上一對純金鐲子。
「以後少不得麻煩舅舅舅母。」陳氏客氣道。這話也算不得客套,富察馬泰是鑲黃旗佐領,耿家正是其治下,以後進宮選秀,便是由富察馬泰安排的。
「一家子骨肉,客氣什麼。」富察老太太倨傲道。她是上三旗滿人出生,對漢軍旗出生的陳氏,總有些傲氣。
陳氏這些年見慣了這些高傲的旗人,也算習以為常。
富察老太太之後,各家夫人陸續給宜綿帶了鐲子項圈,將她手腕和脖子掛得滿滿的。滿眼的金銀晃人眼,樂得宜綿直流口水,這得值多少銀子。
得了禮,宜綿被抱回屋子,各家太太入席。不能入席面的大姑娘二姑娘以及她們的姨娘卻也不回屋,都在宜綿的屋中坐著,吃些糕點,說說閑話。
大姑娘看著這許多好東西,心中羨慕,洗三滿月生日的禮物都是能做陪嫁的,三妹光是滿月就比她這些年得的東西多,以後只怕更多。二姑娘年紀小,瞧見一個金鈴鐺,心中喜歡,拿手去扒拉宜綿手腕,想要將金鈴鐺取下來玩耍,她姨娘齊佳氏瞪了她一眼,心裡罵了聲沒出息的,一把將她的手打掉。
陳氏在席面上應酬了一番,身體勞累,被勸回了屋中歇息,不過她記掛女兒,先去了東廂。她進屋正好瞧見齊佳氏打孩子,立刻責問道:「好好的,你打她作甚?」子女都是由正室教養的,便是親生的姨娘,也不能當著嫡母的面教育孩子。
齊佳氏連忙陪笑道:「這孩子粗手粗腳的,我怕她弄疼了三姑娘。」
陳氏懶得理會齊佳氏,小心將女兒手腕和脖子上的東西都取下,只留下富察老太太送的金鐲子,其餘都裝在匣子里,讓張嬤嬤好生收著。
好東西被收走,宜綿便有些無精打采,可別像前世上交的壓歲錢一般有去無回啊。
陳氏看她女兒眼睛無神,以為困了,連忙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見齊佳氏等還坐著,便輕聲道:「席面怕是撤了,你們也去灶上用些飯菜,免得餓了肚子。」
大姑娘姨娘馬佳氏道:「多謝太太體諒,只是剛吃了點心,現下倒不餓,今兒是三姑娘的好日子,我們在這裡多坐會兒,也沾點兒三姑娘的喜氣。」
陳氏知道她們的心思,無非是想要將柔順的一面表現給親朋,她也不多說,將女兒放在被窩裡,自己回屋歇了片刻,略微緩過精神,便又去送客。等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她還要張羅著收拾席面,富察氏連忙道:「你這臉白得嚇人,可別在我眼前晃悠了。」說著,她派了兩個老嬤嬤,強行拉了陳氏回屋歇著。
傍晚耿德金回了家,瞧見陳氏雪白的臉色,立刻派人去請了大夫過來。
「夫人損耗過甚,若不能好生調養,恐壽命不久。」大夫一臉愁苦對耿德金道。
耿德金聽大夫說的這樣嚴重,嚇得魂都沒了,等大夫走後,黑著臉坐陳氏床頭,悶聲不吭。
陳氏見了,忙關切道:「爺這是怎麼了,一聲不吭的,可是大夫說了什麼?」
「大夫說了什麼,夫人難道不知道?夫人嫌我長得嚇人,不想跟我過了,大夫自然要順了夫人的意。」
「耿德金,你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我嫌你丑?我若嫌你,何苦要嫁你,給你生兒育女,險些連命都沒了。」陳氏氣得倒仰,哭著道。
耿德金悶著頭道:「你若不嫌,想安生跟我過日子,怎生不好好修養?你這樣損耗身子,自然是想早些離了我。兩個兒子你怕也是不喜歡的,不想看了他們生兒育女,女兒你也不喜歡,不想操持了她嫁人。」
陳氏雖知道耿德金一片好心,然實在受不住他說的話,發了狠道:「我怎的不好生修養?你又要叫我如何修養?難得撇了家中,渾事不管,只管坐床上吃喝?」
「那又如何?你只管在床上躺三年,我保管家裡亂不了。」
「我躺三年,這家中交給誰?」陳氏質問道。她想,若是耿德金說交給姨娘,她便是累死都不應。
「自然是勞累額娘了。就怕你捨不得管家娘子的威風。」
「你只管問額娘,若是額娘應了,我這院子門都不出。」陳氏被激的又發了狠話。
富察氏自然是應的,陳氏被困在院子里喝中藥,免不得時常偷偷將耿德金罵一通,不過心中又泛過甜蜜,總是真心為她,才這般設計她的。
陳氏除了養身子,也無別的事,花在女兒身上的時間自然就多了。如今女兒一日日長得茁壯,想是能立住,陳氏就張羅著給她娶個名字。長子叫剛安,次子叫剛泰,女兒自然不好順著叫。倒是大姑娘叫宜柔,二姑娘叫宜萱,女兒順著叫很是合適。然陳氏很是想突出女兒嫡出的身份,不想跟兩個庶女同了字。不過,耿德金早想好宜綿這個名字,一點兒不準陳氏費神再去想別的。
宜綿宜綿,宜室宜家,福壽綿綿,聽著寓意極好,陳氏念了幾遍,也就認可了,下次女兒再抱過來,她便一口一個宜綿宜綿地叫了起來。
聽自己又叫宜綿,耿姑娘可是高興了。這名字跟她多有緣,便是穿了一回都跟著來了。想來冥冥之中,有些東西是註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