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時就是要等到對方身邊出現另一個人,你才會發現自己有多喜歡他。
倏地,望安說過的這句話鑽進她腦子裡。
看著望安,再看著站在他面前含羞帶怯的芸兒,萬靜湖突然之間明白了,原來她對他是這種感覺,原來她對他有這麼強烈的佔有慾及私心……
她的胸口一陣揪緊疼痛,她以為自己只是喜歡他,只是想照顧他,不想失去他,然後……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還有……啊,原來這不是尋常的喜歡,不是像她喜歡豆子那樣的喜歡,而是……
看著他跟芸兒面對面站著,即使他們保持著距離,也沒有任何接觸,她還是覺得緊張、覺得……生氣。
這種她不曾對任何人有過的感覺,她此刻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這時,芸兒轉身離開了,身影有點落寞。
望安目送著對方離去,轉身走回萬靜湖身邊。
萬靜湖深吸一口氣,故作冷淡地問道:「聊完了?」
「聊完了。」他說。
「聊什麼?」她問。
「沒什麼。」他撇唇一笑。「只是謝謝她的好意。」
萬靜湖仔細咀嚼他這句話的意思。「你是說……你沒收下她的腕帶?」
望安搖搖頭。「我不該收。」
聞言,她忍不住唇角上揚,可是一意識到自己笑得太明顯,她又立刻板著臉,口不對心的道:「怎麼不該收?我看你挺開心的,還急著要私下和人家姑娘家說話……」
「我請她到一旁說話,是不想她覺得難堪……」他一臉無辜。「若你在人前被拒,心裡也不好過吧?」
他這話倒真讓她無話可說了,姑娘家臉皮薄,要是他當她的面拒絕了芸兒姑娘,芸兒姑娘想必會很難過,甚至覺得很羞恥吧?
想到這兒,她還真有點慚愧,比起他,她實在太不體貼了。
不過,她之所以變得這樣小心眼,肯定是因為她把芸兒姑娘視作眼中釘了。
「好吧,你這麼說也有理……」萬靜湖訕訕地道:「那……我們進去吧?」
他點頭,臉上是溫柔又輕鬆的笑意。
確定了對望安的感情及心意后,萬靜湖的心既慌又喜。
雖然元宵已過,她還是忍不住偷偷買了漂亮的蠟繩,親手編了條腕帶想送給他,可是當她做好了腕帶,卻又一直找不到好時機,也提不起勇氣送給他。
看準了一個到附近送葯的日子,只有他跟她還有豆子,她決定將腕帶交給他。
可是一路走去,她還是沒有勇氣拿出腕帶。
送完葯,兩人踏上歸途,望安心情愉悅的哼著曲兒。
萬靜湖從沒聽過,但覺得非常好聽。「望安哥哥,你哼的是什麼曲兒?」
「我也不清楚,只是這曲兒在我腦子裡,我很自然就把它哼出來了。」
「那肯定是你從前哼過或聽過的曲兒吧。」她說。
他一笑。「也許。」
「除了一匹名叫黑雲的馬,你……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她語帶試探地問道。
他搖搖頭。「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的家人一定還在找你吧?」萬靜湖又道。
「或許,但也可能我根本沒有家人。」望安打趣道。
她眉心一皺。「每個人都是爹生娘養的,誰沒有家人?」
「可是我對家人毫無記憶。」他淡淡的道。
見他對於自己完全不記得家人之事不感到難過失落或憂傷,萬靜湖忍不住又問:「那你……你可記得你有妻兒?」
望安故作嚴肅地道:「我不記得……會不會……黑雲其實是我妻子的名字?」
說完,他徑自哈哈大笑。
她知道他又在鬧她,羞惱的瞪了他一眼。
望安突然看著遠方,喟嘆一聲,「要是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應該就得迷迷糊糊的過一輩子了吧?」
萬靜湖輕拉起他的手,安慰道:「望安哥哥,慢慢來,你會想起來的。」
說心裡話,她希望他永遠不要恢復記憶,因為一旦他恢復記憶,就會離開望春城,回到他該回去的地方,可是她希望他能一直待在望春城、待在她身邊,但是她也明白這樣的想法自私又殘酷,很不應該。
他凝視著她,知道她為他難過,不禁勾唇一笑。「靜湖,我不難過。」
「咦?」她微怔。
「能想起自己的事當然是好事。」望安說道:「但不知為何,我對於失憶這件事竟然絲毫不在意……」
聽他這麼說,萬靜湖不自覺鬆了一口氣。「不記得也沒關係,就這麼在望春城待下吧,家裡不缺你一隻碗一雙樣。」
他笑視著她。「嗯,你總要嫁人,待你出嫁,我就代你陪伴照顧老爺子吧。」
她一聽,不滿的鼓著腮幫子、嘟著嘴。「誰說我要嫁人了,我要一輩子陪著爺爺。」
望安好笑的回道:「你若是一輩子不嫁人,老爺子可要擔心了。」
聞言,萬靜湖把腕帶緊緊的抓在手裡,但仍一直找不到時機開口,又走了一會兒路,眼見城門就在前頭不遠處,再不說恐怕又得等到下次,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望安哥哥,這個給你。」說完,她攤開手心,把腕帶遞到他面前。
他不由得愣住了。「這是……」
「是……是我自己編的。」她羞怯的低著頭。「我的手藝沒有芸兒姑娘好,所以,所以……」
望安定定的望著她,問道:「為什麼送我?」
萬靜湖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因為迎上他的目光而急忙低頭。「沒……沒為什麼,我只是想編編看,編了又不知道送給誰,然後就……」
她很擔心會被他拒絕,此刻她總算體會到芸兒姑娘當時的心情,難怪他會把芸兒姑娘帶到一旁才拒絕人家,就算現在只有兩人獨處,她都覺得尷尬、不安,還有羞赧。
她眼角餘光一瞥,發現豆子正在看她笑話,她瞪了豆子一眼,沒好氣的嘀咕道:「別笑,你上次追求王老爹家的花花,人家還不是拒絕你。」
「靜湖。」突然,望安輕聲喚道。
「嗄?」萬靜湖回過神看著他。
他眼神溫柔,唇角懸著一抹愉悅的微笑。「幫我繫上,好嗎?」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麼?」
「我是說……」望安指了指她掌心上的腕帶。「你幫我繫上。」
萬靜湖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間石化了。她沒聽錯吧,他確實是說要她幫他繫上,對吧?
待反應過來,她難掩興奮欣喜,立刻將腕帶系在他的手腕上。
望安看著這條腕帶,笑道:「果然沒有芸兒姑娘編得好。」
萬靜湖慍惱的瞪著他,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還我!」說著,她便要扯。
他快速將手背到身後。「你都送我了,怎麼能要回去?」
「反正你嫌它丑,那就還我呀。」她懊惱沮喪,眼眶都濕了。
望安蹙眉苦笑。「我沒嫌它丑呀。」
「你剛剛明明就說沒有芸兒姑娘編得好!」
他笑嘆道:「編織染布可是芸兒姑娘的專長,你自然比不上她,不過這是你的心意,我接受的是你的心意。」
萬靜湖楞楞的望著他。他接受她的心意?他知道她的心意嗎?如果他知道,又接受了,那代表什麼?
想著,她臉上一陣熱。「我……我哪有什麼心意,就只是……」明明心裡雀躍,她卻還是故作鎮定,然後顧左右而言他,「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快一點!」說完,她邁開大步快速往前走去。
看著她,再看看腕帶,望安心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他完全明白她的心意,他是失憶,但不是木頭,他哪裡不知道她那一點小心思?而且他也喜歡她,她是個善良又可人的姑娘,如果他就這麼在望春城待下,跟她過著平靜的小日子,沒什麼不好。
可他也感到憂心,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敵人是誰,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會為他們祖孫倆帶來什麼麻煩……
「靜湖,我能喜歡你嗎?」望著她的背影,他低喃道:「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禍是福?」
不多久,石家上門提親,萬之濤有意答應這門親事,萬靜湖卻回絕了。
當晚,萬之濤來到孫女房裡,希望能勸她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