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阮嬸走出田亦的房時,雷司楓剛巧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剛熬好的葯,阮丹荷見狀便起身,讓雷司楓坐至床邊。
雷司楓真不知道該怎麼罵他這個三弟,他也不想想自己可是天庄三公子,怎麼會傻到以身犯險?
莫非他之前說想要阮丹荷這個女人,是真心的?
阮丹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打算等田亦喝完葯再針對他的幫忙好好道個謝,但在等待時,她在椅子旁的几上發現了一個很熟悉的物品,她緩緩伸出手拿起,定睛一看,是當年那支被雷之亦搶去的木簪。
「好特別的簪子。」阮丹荷說道,雙眼直直盯著木簪看。
雷之亦看了一眼阮丹荷手上的木簪,才回答,「是很多年前我在準備焚燒的棄物堆里撿的,不過這支簪子太平凡,即使是在棄物堆里,我都覺得那個地方的人不會有這種東西才是。」當時他就覺得這麼平凡的木簪應該不會出現在天庄,但由於那木簪莫名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他便留下來了。
「既是棄物,田公子為何把它撿起收藏?」
「我覺得這系著陶珠的結看起來很特別,再說……它給我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所以就留下這木簪。」
「田公子,我……我改日再來探視你。」
阮丹荷匆匆告別,讓雷司楓及雷之亦都覺得莫名。
她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變了臉色?
田亦為了自己中毒,阮丹荷覺得她實在不該整整三日不去見他,今天聽說田亦身體已大致恢復可以到天市院授課時,她更是借故向雷以欽告假,躲到了山上的荷居。
夜裡,阮丹荷來到了荷池,想到了八年後再見雷之亦就是在這荷池。
她不想見田亦,除了他與雷之亦相似的氣質,再者就是她不想見到田亦后,會想到他收藏起來的那支木簪。
棄物堆?當年雷之亦由她手中搶走簪子時當寶一樣的插在發上,還有意無意的宣揚那是她送的簪子,一回到天庄他就將它丟棄了嗎?
阮丹荷不會錯認,那簪子雖是在市集買來的普通簪子,但陶珠是她特地選的,結也是她親自打的,這天底下不會有第二支。
當年雷之亦搶走了她的簪子,她雖常腹誹他,但當雷之亦把簪子插上時她還是很開心,沒想到,不但她只是供他玩樂的對象,連她送的簪都只是棄物……
她和衣投入水中,任憑自己沉入池底,她恨自己為什麼受了八年前那樣的對待后還要這麼記著那個人,如此自殘……
突然間,她被拉出了水面,還來不及看清楚是誰拉她就被丟在池邊,拍打著她的臉,她的背被摔痛了,臉也被打痛了,定睛一看,竟是雷之亦,又是他!
「丹荷、丹荷,你沒事吧!」
「誰准你這麼叫我,我跟你很熟嗎?」
「你……」雷之亦不敢置信自己竟會如此失態。
那天阮丹荷看了那支簪子就匆忙離開,臉色異常,讓他十分擔心,可是他受了毒傷大哥不肯讓他下床。今日好不容易身體舒服了些想到天市院去授課,卻發現她向雷以欽告假。
他擔心她出事,擔心紀家還沒放棄,一授課結束也不管園子里那些孩子們還嘰嘰喳喳圍著他,就草草結束課程打算來荷居找她,但田亦沒有來過荷居,所以他換回雷之亦的裝扮來此,沒想到一到這裡竟看見沉在池子里的阮丹荷,水面上連她呼吸產生的水泡都沒有,在誤以為她溺斃在池子里的震驚之下,他失態了,怒吼著,「下回不準再這麼做!」
「我不會那麼容易死!」
「誰說不會!人命很脆弱,你懂什麼!」她讓他想起了那個夢,夢中有一個女孩拼了自己的性命救他,但她卻失去了性命,那個夢每回想起就讓他心痛,好似是他真實的遭遇一般,一個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小女娃,下一刻就在他懷中沒了氣息,人命很脆弱的,玩不起。
被他一吼,阮丹荷也楞住了,他的表情不是假裝,他是真的很生氣、真的在為她擔心,她只是推開他,想站起身卻絆了一下,幸虧雷之亦及時幫她穩住身體。
「丹荷小心。」
「別這麼稱呼我,我們沒有讓你這麼稱呼我的關係。」
「我擔心你。」
他明明不記得她了,就算記得,過去的他可沒對她如此執著,莫非雷之亦也和那些上門提親的公子哥一樣,看上的都是這張臉。
「如果我沒生得這張臉,你還要我?」
雷之亦知道有太多阮丹荷不想要的姻緣糾纏著她,而且多是為了她的美貌而來,所以她不信有真心,但雷之亦偽裝了八年,說了八年的謊言,如今他最不想做的就是繼續說謊,至少讓他在阮丹荷面前,別再偽裝了吧!
「丹荷,老實說你的容貌的確吸引我,但初次見面讓我停下腳步想認識你的,卻是你那笑得好似在悲泣的笑聲。」
「你……」
「丹荷,我想讓你真的笑出聲音,不是勉強、不是假裝。」他用田亦的身分讓阮丹荷露出幾次真心的笑容后,他發現自己變貪心了,他不想看阮丹荷傷心的表情,只想看著她笑。「我不否認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容貌,我不會說想得到你,但你仍然是不同的,我從沒有被拒絕過後還堅持不放棄的。」
這一句話倒是讓阮丹荷楞了住,是啊!堂堂雷三公子,不用巴著一個不服從的女人,太不符合他的身分了。
但阮丹荷沒有改變心意,她無法再相信雷之亦,尤其在發現田亦真的與雷之亦有關聯之後。
田亦語氣中撿到木簪的富貴地方分明就是天庄,既然田亦來自天庄,雷之亦又偷偷來到臨析城,她很難不去猜測雷之亦有什麼不好的意圖。「雷三公子,我們別玩遊戲了,你來臨析城到底有什麼目的?你派田亦混進天市院又是為了什麼?」
「你認得我?」
「早在第一次見到你就認出你了。」
「對於我看得見,你沒有任何疑問?」
「那又如何?我知道你是為了躲避有心人,刻意偽裝失明。」
雷之亦失算了,那日他來到荷居沒有偽裝失明,是因為他沒想到無意間遇上的人竟識得他。「為什麼覺得我對天市院有意圖?」
「你派了田亦混進來不是嗎?」
她怎麼會猜到了田亦與他有關?雷之亦錯愕,但並沒有打算對她全數吐實,他來到臨析城這段日子,的確沒有發現天市院暗中圖謀天庄所屬的產業,進入天市院授課後,也發現雷以欽雖然打算讓天市院的經濟獨立不仰賴天庄相助,但對天庄授權的產業倒也維護得盡心儘力。
「丹荷,既知我是雷之亦,就該明白天莊家主的權力爭奪已花費了我所有心思,我實在沒必要對近百裡外的天市院有什麼不良企圖?我如今……是分身乏術。」
阮丹荷不想擔心雷之亦,但當他是嘆息一般的說出這句話,還是讓她不及深思,身子、嘴巴自己做了反應。
「你都已經偽裝眼盲,還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了,有心人還沒放棄?」八年前她幾乎用自己的性命才救下雷之亦,這八年來他還是沒有脫離危險?她以為他被帶回天庄,是因為找到幕後黑手了。
鬼門關前走一回?是指他在狩獵時遭遇伏擊嗎?阮丹荷竟連這事也知道?
「八年前的確抓到了一些行兇之人,不過都是拿錢辦事的殺手,沒抓到幕後主使,不過八年來的確再沒有暗殺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他才去了天庄,一去再無聲息,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到天市院避禍了,所以他一回去就這麼久,久到忘了她。
思及此,她又握緊拳頭。「不管你到臨析城做什麼,我不相信你對天市院沒有意圖。」他還沒解釋田亦的事不是嗎?
見她剛剛才卸下的防備,一下子又武裝起來,雷之亦無奈。他能把天市院怎麼樣?雖然天市院依附天庄生存,但天庄也需靠雷氏旁支在全國各地的勢力互相依存,天庄他要,紫微、太微、天市三個旁支自然不能損。
「你既知我是誰,就知我想要天莊家主之位,毀了天市院不是自毀長城嗎?」
他說得有理,倒讓阮丹荷一時無言了,她眼睜睜的看著雷之亦走近她,對她說:「冷嗎?」
雷之亦想褪去外衣為她披上,阮丹荷偏過臉推開了他的手。「田亦真與你無關?」
「為什麼認為田亦與我有關?」
「你不說無妨,我會查,請你別再來荷居了,男女有別。」
「即使我說我想要你,你對我都沒有一點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