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黃巾篇(八)
二爺拿著偃月刀追砍我幾條街的事,雖然是發生在天明時分沒人看到。可酒家的牆壁上留著明顯凹進去的人印,再加上地上劈開的裂痕和被破壞了的井低,種種狀況已經讓小沛人民們懵逼了。不可避免的,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那見錢眼開的老頭髮現我們幾個蹲在酒家外,氣的吹鬍子瞪眼,指著我們的手指都在顫抖,彷彿得了帕金森似的。
他是認定了這事是我們乾的——雖然確實是我們乾的。
可是這哪能承認啊!承認了鐵定會被趕出小沛的!
我正考慮這怎麼忽悠老頭呢,郭嘉便自告奮勇前去交涉,半個時辰后,他神清氣爽的從老頭家出來,到我面前作揖道:「主公無須擔心,嘉已經全部解決了。」
郭嘉出手,一切事件塵埃落定。
只不過,我默默將視線飄向站在家門口的老頭。
他似乎是被氣狠了,嘴唇顫抖著,需要人扶著才能站住,而在他旁邊的那兩個家僕,不停的給他抹搭前胸捶打後背,三人面上俱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明顯就是被郭嘉給欺負了。
郭嘉呀,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啊!
總之,二爺的事情就這麼被郭嘉給強壓了下來。如今我們五個在屋內關門議事。
本來我是想讓趙雲、大叔和二爺坐床榻的,可是他們三個死活不肯,說是三個大漢擠一個床榻也擠不開。話語中還隱晦的表示出,不願意與我搶的意思來。可我又不好意思獨自霸佔床榻,看著他們四個可憐兮兮的坐著小板凳。
誰也說服不過誰的結果就是,我們五個坐在小凳子上,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那樣圍成了一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對方。
我和郭嘉還算好一點,身材本就不怎麼強壯,坐小板凳剛剛好。就是可憐了那三位大漢了,身強體壯還要學著我倆一樣蜷縮在小凳子上。尤其是二爺也那般坐在小凳子上,他可是比夏侯大叔還高,身高最起碼也得有兩米了,坐板凳絕對困得慌。
這畫面太美了,我簡直不敢看。
「我屋子狹小,也沒得那跪坐用的榻,委屈三位了。」我現在特別的想念現代的椅子,哪怕凳子再高一點兒也不至於讓他們困成這樣。
眼神已經恢復清明的關羽作揖道:「勞閣下費心,無妨。」
如今關羽才剛剛從朦朧狀態中蘇醒過來,對當下發生的事情一知半解的,視劉皇叔如命的他鐵定不會稱呼我為主公。而郭嘉的狀況自然也強不到哪兒去,夏侯大叔說他只是面上不顯,心裡其實早就亂七八糟了。
大叔你這麼出賣自己的前同僚這樣真的好嗎?
我默默的收回嫌棄大叔賣人的視線,聽著他給二爺和郭嘉惡補,讓他們多少知道些目前的狀況。而細緻的部分還需回城后,才能更詳細的與他們說明。
「原來嘉已經死了千百年了……」郭嘉略有些惆悵的嘆息一聲,旋即轉頭打量我。
他就像是個炮仗一樣,噼里啪啦的連連向我發問道:「真是沒想到,主公竟是千百年後的人呢。不知千百年後又是何等光景?可還騎馬?可有階級?平日里吃什麼?是否還是用竹簡?主公可願為嘉解惑?」
怎麼解?告訴你古代弱爆了,現代有飛機、火車、火箭,我們還能上太空嗎?
「等以後有機會吧。」不是我不想說,我只是怕說出來再嚇死郭嘉。
畢竟上太空什麼的,他這個古代人真的不會理解成嫦娥奔月嗎?第一個登上月球的人可是個男的喲。說起來……三國時期有嫦娥奔月的故事嗎?
「可是嘉很有興緻啊。」
夏侯大叔見郭嘉有點不問出來不罷休的樣子,立馬咳嗽打斷他:「咳咳,如今的情況就是這般模樣,雖然我等生前追隨不同主公惹了一身恩怨,可如今卻不是當年。當元讓懇求諸位,放下那些恩恩怨怨,拼盡全力協助主公才是。」大叔這話雖然是沖著大家說的,卻擺明了是真對關羽。
畢竟在他的心裡,只有劉皇叔才是最重要的。
二爺面露猶豫,卻還是答應道:「正如元讓兄所說,關羽願為主公出一份力,只是……」他頓了頓,對我作揖歉意道:「若能得到兄長下落,還望主公准我去。」
雖然二爺對我和當初對曹操沒兩樣,可我才不會傻的去設五關白白損失五將。想想,就算劉備來了,他也得奉我為主公,不奉就讓夏侯大叔把他們都扔下山去,愛哪兒哪兒去。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而我這個東風背後的光環可是救世主!
這麼一想我就感覺放心多了,應下道:「自然自然。」
關羽第一個做出了表率。緊接著,坐在我旁邊的郭嘉也道:「嘉自然也是願意助主公的。」
能獲得二爺和郭嘉的鼎力支持,夏侯大叔要記頭功一件!我很感激的看向他,可是他卻連看我一眼都不看,只對坐在我另一邊的趙雲點了點頭。
嘿呀!我好歹是你主公,給個眼神都這麼吝嗇嗎你個小氣鬼!
「既如此,嘉有一事要稟明主公。」郭嘉這話一出,我立馬顧不得怨念的盯著夏侯大叔,直愣起耳朵認真聽著。
郭嘉道:「剛才元讓說,是狂化讓嘉與關將軍無法控制。那麼,嘉想,嘉與關將軍應當是見過那位幕後主使,哪怕不是,也應該與那位脫不開關係。」
「你的意思是說,我還有個敵人嗎?」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卧槽,救世主就必須有個敵人是嗎!都是套路啊套路!
經過郭嘉一提醒,二爺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郭先生所說的人,可是那突然將吾等帶往張角那裡去的人?」
「正是那位。」郭嘉點了點頭,又繼續道:「只可惜嘉與關將軍有意識的時候,便來到了濮陽城外的樹林子里,未能見識到那黑手的大本營。當日又夜黑風高,嘉也未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幫不上主公的忙,唉。」說著,自責的嘆息一聲。
二爺出聲替郭嘉說話道:「這也不能全怪郭先生,吾等當時渾渾噩噩如同玩偶一般被那人擺弄,雖有些許意識,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這倒是沒什麼。」我本來就沒打算怪他們,只不過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通。
「說起來,你們兩個怎麼突然決定動手的?我的意思是,你們應該是接到了要阻止黃巾賊叛亂的命令了,對吧?那麼當初直接弄死張角不就行了嗎?為啥要挨到去小沛和許昌呢?郭先生?」我好奇的扭頭看向郭嘉,希望得到一個解釋。
郭嘉微微一笑,並不接我的問題,先詢問道:「主公如果願意,稱嘉一聲奉孝如何?」
我一聽,試探的喚了聲:「奉孝?」
郭嘉笑眯眯應了一聲,只不過,他聲音落下,屋子裡莫名瀰漫出一股奇怪的氣氛。夏侯大叔先是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對我嘆息一聲,又扭頭一臉同情的看向我身旁的趙雲,連二爺也略有所思的盯著趙雲看。
「怎麼了?」我也疑惑的扭頭去看,結果並沒有發現趙雲臉上有什麼。
趙雲被我盯的難受,扭開頭悶悶的說:「主公正事要緊。」
「啊,對!」我來不及去思索趙雲這是怎麼了,又扭頭去看郭嘉。
然後,我就看到了全程唯一一個沒看趙雲的人,像是吃錯了葯一樣。郭嘉笑的那叫一個燦爛,活像是偷腥成功的貓兒一樣。
「呵呵。」郭嘉輕笑,為我解惑道:「若我讓關將軍在濮陽就對張角下手,那張寶和張梁必定會順勢接位,他們會屹立不倒,還會加強防範,到時候想再下手就難了。主公也知我向張角獻計三十六方,之所以會這麼做,可不是為了壯大它,而是為了斷他手足。」
「啊?!」我的大腦已經轉不過彎了。
這個三十六方有這麼大的學問嗎?
郭嘉見我一臉茫然,繼續道:「張角仰仗著的只是手中握有的《太平經》,本人其實無甚本事,他手下的兩個兄弟張寶和張梁,與張角是一路貨色。他們只看出了三十六方外在的好處,卻不知內里的道道。」
曾經我也跟張角想法相同,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三十六方看上去是在讓分出去的地區增加信徒壯大,可是主公想想,越是坐得高的人疑心越重,他會變得只會信任親人,從而逐漸將身邊信任的人全部分出去,到最後,張角便是個光桿司令,無人可用。」
聽郭嘉這麼說完,我只感覺背脊攀上一股寒意,天還未入冬,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想想看吧,張角光桿司令一個,身邊沒一個忠心的人,到最後還不是被分到許昌,手中已經握住大權的郭嘉隨便搓扁捏圓了,他的生死簡直就在郭嘉一念之間。
媽媽呀,這個嘉嘉好可怕!
而被郭嘉惦記上的張角,我只能在心裡為他念一句:您走好。
我有點怕怕的向趙雲身邊移了移,並慶幸當初是夏侯大叔跟著郭嘉去的許昌,這要是換做我和趙雲,以後被他暗地裡捅刀子都不知道是誰捅的!
夏侯大叔見我慫了,無奈的嘆息一聲責怪道:「奉孝你嚇到主公了。」
郭嘉也頗為無奈,站起作揖道:「都是嘉的錯,本不該與主公說這些的。」
「不不不。」我慌忙擺手表示自己沒事,並堅持道:「你下次再有這種想法還是跟我說一聲吧,我想死的明白點。」
「呃,好吧。」郭嘉尷尬的笑笑,又坐了下來繼續解釋。
「之前主公遇襲,跟嘉也脫不開關係。去許昌前,我便跟關將軍說,三日得不到我的信件就對小沛的管事下手,也就是主公您。」郭嘉說著,略有些心虛的移開了視線,不敢與我對視。
感情他早就盯上我了!我簡直想哭!
夏侯大叔完全不管我受傷的心靈,還相當欣慰道:「如此說來,對方並不知道主公一事了?」
郭嘉點頭稱是,又道:「可也不得不防他們會不會派來第二波暗殺的人。」
「那今後怎麼辦?」我一想到往後還會出現第二個二爺,就感覺心塞塞的!可以淚奔跑出五十米。
郭嘉見我有些驚慌,安撫道:「主公莫怕,如今距離冬至已是不遠,不知情況那些人應該是不會再派人來的。」
我秒懂了郭嘉的意思,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冬季有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比如行軍,比如種田。而在冬季里,也會發生很多問題,例如凍餓而死。敵人十成可能會等黃巾軍在這個冬季里徹底崩潰,到時候他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解決掉黃巾賊。想的倒是挺美,不過法子挺好,這要換做是我,十成也會這麼做。
「但為了以防萬一,嘉會留在主公身邊,而夏侯將軍和關將軍則去許昌守備,只要冬季一過……」郭嘉說著,手比成刀刃在脖子上輕輕一劃。
我又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議事結束,夏侯大叔和二爺連夜啟程返回了許昌,以防止郭嘉離開過長許昌大亂。
而管亥他們也問過郭嘉為何在此地,我便用之前串通好的供詞答道:「天師憐惜,讓公拜先生為師,冬至便留在道觀內與先生做學問。」
郭嘉說,反正他們也不敢去問張角,理由隨咱們編。
我只想說,奉孝你果然很不要臉啊——!
自從郭嘉來到小沛,他不止接手了道觀內的所有瑣事,還把與夏侯大叔通信的事也一併接手了。而無所事事的我,每天不是坐在床榻上跟趙雲大眼瞪小眼,就是恨不得像個老大爺那樣拿個鳥籠出門散步。
落葉漸漸枯爛,天氣漸漸轉涼,趙雲難得扔下我出門去了。
趙雲不在,郭嘉便帶著竹簡來我屋內,一邊用毛筆在竹簡上記錄著什麼,一邊與坐在床榻上無聊盪腿的我閑聊解悶。
我很好奇的看著郭嘉揮筆寫下的那些字,可惜一個也不認識:「我每天看見你不是交代管亥他們辦事,就是在屋裡寫竹簡。奉孝你每天怎麼都那麼忙呢?要不要我幫幫你?」我記得我管道觀的時候,都沒他這麼累過。
郭嘉輕笑道:「呵呵,觀內瑣事繁多,像是入冬前的糧草分配,以及荒地開鑿如何?信徒幾何,難民入住,是否要擴建道觀,以及應付那些庶族,大部分的事情都要記入竹簡給張角送去,主公不識字莫要添亂了。」
當初也是正經畢業的我,現在竟然變成了一個文盲,簡直哭成狗。
「那你的身體受得了嗎?」我很擔心,因為歷史上說過郭嘉的身體並不好,是在被派往征伐烏丸時病逝的,我一度懷疑他是被曹操給累死的。
可郭嘉卻並不在意道:「嘉無妨,倒是主公,現在季節交替最是容易生病。莫要再任性的頻繁開窗,讓趙將軍擔心你。」
「不開窗通風會死人的。」我簡直想掀起桌子糊郭嘉一熊臉,整天悶在屋子裡就夠無聊了,你還不讓我給這破屋子開窗通風?!
我所住的屋子窗戶就是兩塊木頭板一合,木板上半節戳著幾個透氣孔,這就是窗戶喲!不開門在屋裡都得點燈才行,環境差到這種程度簡直不可想象。現在還不讓我開窗戶通風走走味道。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當下我叛逆的情緒便上來了,立馬任性的打開了窗戶的一條縫隙。
晶瑩的白色物體從上面飄下,落在了我的鼻尖上,涼涼的,帶著些濕潤氣。我立馬欣喜將窗戶大開,看著外面的景色呼出一口熱氣,白煙滾滾被我呼出,很快便消散在了空中。白色的雪寶寶們從天空成群結隊的飄下,不一會便將我住的院子覆蓋上了一層雪白色的地毯。
我開心的喊道:「奉孝外面下雪了——!」
「主公!」郭嘉拉不住撒歡的我,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拿起一件外套追著我跑出屋來。
衝進雪地的我,立馬團了一個小雪球攥緊后,回頭就給了追來的郭嘉一下。小雪球正打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層薄薄的雪痕。
郭嘉無奈一笑,將外套掛到樹上,蹲下來也團了個雪球,他笑眯眯的看著我顛了顛雪球。我一看不好,扭頭就往外跑,正巧看到拎著冬衣回來的趙雲,想都沒想就拿他當了盾牌。追著我的雪球,一下子就打在了趙雲的胸膛上。
莫名其妙挨了一雪球的趙雲一臉懵逼的看著愣住的郭嘉,他低頭看看我,發現我在偷笑,無奈嘆息一聲,拿出冬衣道:「既主公要玩,那也穿上點。」
換上冬衣的我們,在院子里開戰了。
戰區一度蔓延將整個觀內的人都牽扯了進來,觀內的歡笑聲似乎驅散了入冬的陰霾。只是現在的我並不知道,快樂只持續到了冬至與春分交替時,便無法控制的開始走向下坡路了。
一場不顧形象的玩鬧下來,當夜郭嘉便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