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巾篇(一)
「天師慈悲求救我小兒性命!」
偌大的濮陽城太平道觀被一獨眼大漢闖入,他將懷中看著奄奄一息只有出氣的幼子放在蒲團上,跪於地上泣不成聲的懇求著眼前穿著黃褂袍的男子,他身後跟上來的長子也隨著跪下,淚痕滿臉的口喊道:「求天師救我兄弟。」
「只要張天師能救我兒性命,某家願當牛做馬!」獨眼大漢底氣十足的喊道。又是一個頭磕在蒲團上,驚得道袍男身子一抖。
也來太平道觀內祈求張天師庇護的逃民,見兩個身強體壯的大漢竟為了個黃口小兒哭得肝腸寸斷做到這步田地,再想起自己的遭遇,免不了抹抹眼淚也幫這對父子求上一求。
既然對方父子二人如此誠心,符水一瓢該管用了吧?一瓢不行,來兩瓢總行了吧?
逃民們也幫著這父子爺倆祈求道:「求張天師賜靈水。」說著,竟然齊刷刷的都跪下了,只有道觀內唯一身穿道袍的男子低頭看著跪地的眾人,又看看蒲團上臉色蒼白氣息微弱擺明救不活的人一臉為難。
張天師一直沒說話,躺在蒲團上的我慢慢睜開眼,看看旁邊沒想到我還活著驚喜了一下的張天師,慢慢扭頭,有氣無力的將手搭在該給頒發個影帝獎的夏侯惇的手背捏了一下,虛弱的說道:「父兄……莫要為難天師,閻王……叫我三更去,誰敢留人……到五更。子不孝……竟要先走一步……」說完,眼睛一閉腦袋一歪,呼氣拉長吸氣加大,默默等。
太平道觀內一時間靜音了,不用看我也知道大家的視線一定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當感覺到一根手指貼近了上唇,我立馬閉了氣。
那根手指探我鼻息連五秒都沒有,我便被一個人抱入懷中,緊接而來的便是哭天搶地一般喊「兄弟!」的聲音。我默默的在心中肺腑道:子龍啊子龍,你是不是有點過於入戲了?勒的本影帝好疼。
「這……」為難的聲音在我頭頂不遠處響起,我很肯定這是那道袍男子,他現在應該頗為為難該怎麼料理這件事吧。
哈哈,來呀張角,你不是打著救世的旗號嘛,本影帝陪你玩呀~。
不過講真,眼前這道袍男真的是張角嗎?雖然剛才只有一撇,但我看到的那個道袍男的臉有點年輕啊,看上去跟趙雲年紀不相上下,這裡傳教的不會是張寶或者張梁吧?或者是張角的徒弟?
在我猜測著的時候,道觀內已經亂成了一團。
現在信奉黃巾賊的人已經不少,挨到如今才來濮陽城投奔張角的,多半都是將信將疑實在是沒轍的,看到有人要死他們不得瘋了。
果然沒多久,我就聽見一個底氣十足的人高喊道:「何人在此喧嘩!」緊接著,觀內傳來磕頭祈求的聲音,逃民們此起彼伏的大喊著:「天師救我。」此時來的人該是張角本人了。
「師父,你看這……」
「慌什麼,待我看看。」張角這話說完,我明顯感覺到趙雲的身體繃緊了。
我忽然想起來,我和夏侯大叔好像沒告訴趙雲我倆卑鄙的計劃啊!也就是說……他這一路是真哭嘍?
艾瑪!我會不會為此夭壽?糟糕超心虛的!
我輕輕捏了捏趙雲腰腹的肉,軟嫩適中的手感先不說,我感覺他抖了一下,然後似乎是明白我沒事,身體放鬆了下來。
張角將我的手腕拿出來搭脈,沒一會,他略帶欣喜的道:「徒兒快快去準備一間屋,此子還有救。」
「是,師父。」張角的徒弟應下后,立馬將我們三個帶去了休息的小屋。
門扉關閉后,夏侯惇道:「主公起來吧。」
我先偷偷睜開了一隻眼,確定屋內都是自己人後,一個軲轆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艾瑪,這一路上裝病可累死我了。」
「主,主公你沒事?」趙雲似乎還未反應過來,拉著我左看看右瞅瞅,像是生怕我掉塊肉。畢竟這一路上風餐露宿,我是吃在馬背上,睡在馬背上,睡眠不足臉色有些蒼白,吃的不好身體略有消瘦。病倒什麼的,古代的病毒能比的過現代嗎?!我身上這一身現代毒,流點血說不定就能葯倒一城人。
我擺了擺手,歉意的雙手合十道:「對不起趙大哥,是夏侯將軍不讓我說的。」我十分可恥的將鍋扔給了瞪了我一眼的夏侯惇。
這一路上,我倆打太極也不差這一次了。
夏侯惇十分尷尬的輕咳,解釋道:「咳咳,趙將軍莫要怪罪主公,是我怕將軍無法真情流露,才與主公商議后決定不告訴你的。」
我見趙雲注意力又回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說什麼也得把我拉下水的夏侯惇,對方卻一臉道貌岸然的擼著鬍子當沒看見。
「如此倒是子龍給主公添麻煩了。」趙雲非但沒怪我,還把錯誤攔在自己身上。
看著他相當受傷的低著頭,搞得我更加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連忙出聲保證道:「趙大哥你放心,我保證沒有下次了,再有這種事一定提前跟你打招呼。」讓你死也死的明白點。
我見趙雲掩飾不住欣喜的微笑,突然反應過來……我是不是又上套了?!
「咳咳,主公也莫要混說了。快些將懷中的錢幣拿出來,將這不吉之事撒出去。」夏侯惇指著門口道。
我連忙點頭,將之前放進懷裡的錢幣拿出,剛要扔出窗外便被攔住了。
「主公莫急。」夏侯惇攔了我一下,將錢幣接過對趙雲道:「子龍你守著主公,我去將這錢幣花出去也好,或者找個不順眼的人交出去也罷,只要別再留在咱們的手中。」
「唉。」趙雲應了一聲,乖巧的坐在我床榻邊。
夏侯惇離開后,他回頭看我一眼道:「這十幾天風餐露宿主公也未能睡個安穩覺,今日能有瓦片遮風避雨,床榻棲身,快些休息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真有點困了。趙雲取出包裹里的長衫給我蓋上,有他守在身邊,我很安心的沉入了夢鄉中。
睡夢中,我夢到了來濮陽城路上發生的事。
這一路上,我見過有數不清的人像是著魔了一般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麼,他們貧困潦倒食不果腹,可只要有力氣,爬也要爬去濮陽城中。
因為張角所畫的大餅——那座濮陽城。是能讓他們避開來犯羌人與貪婪地主唯一的理想鄉。
大仙張角便是他們心靈的寄託,是唯一會關懷他們生死的人。
「主公。」
聽見身後傳來趙雲的喚聲,我猛地回神,借著整理身上的男裝低下頭來,不願意再去看那些見到小河邊狼狽的奔來一頭扎進去猛喝的人。
我並非不想幫他們,只是……如果隨便給予了他們這些吃食和水,連我自身都有可能難保。夏侯惇和趙雲雖然沒有明說過,可我知道這一路上他們都緊繃著神經,每時每刻都在防範著那些有力氣的逃民。
東漢末年,是個比我想象中還要危機四伏的時代。
一批逃民裝好水離開只留背影,我才敢抬頭去找趙雲,他見我回頭,有意擋在我面前遮住後面又走來的人,對我小聲道:「主公我們該上路了。」
我看著出門還對我畢恭畢敬的趙雲,輕搖著頭站起身來,嘆息道:「唉,兄長啊兄長。」
趙雲見我調侃他,無奈的笑笑,拎著水壺跟在我身後,隨我一起去找躲在林子里看馬的夏侯惇。
自打離開山中城,夏侯大叔與我商議過後,我倆拍板決定前往濮陽城的路上,我們三人就裝成一家人。夏侯惇看著年齡大些,做了我跟趙雲的老爹。我是沒感覺自己被佔便宜了,畢竟真論起來,我叫夏侯惇一聲祖宗都可以,就是委屈了跟夏侯惇同一時代的趙雲,認了這麼個便宜爹。而為了能在這個世界里行動方便,夏侯大叔給我買了一套男裝,讓我裝作體弱的幼子。
我們就這麼哀嘆著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窩著的夏侯夫人,踏上了拒絕了冷心冷肺只知道享樂的霸道總裁靈帝,投奔向了更加親切的暖男黃巾賊的路途。
前往濮陽城的路上,唯一讓我痛苦的不是一整天都在馬背上,而是不會騎馬的我,必須得跟趙雲共騎一匹。
夏侯惇和趙雲是習慣了行軍,每天只需要睡足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就能保持全天的精神頭。所以,有的時候我睜眼就會發現,昨夜還裹著毯子睡覺的我,睜眼已到了馬背上趙雲的懷裡。而夏侯大叔嫌棄我睡相不好,寧可選擇讓趙雲多休息一會,他累點守夜,也不願意載我。
哼,不就是第一次載我被流了一袖子口水嘛!小氣!
而作為一個無男友記錄與年齡同等的黃花大閨女,在這麼度過了差不多半個月時間后,我居然很可恥的被載習慣了!
我已經練成了靠在趙雲懷裡一放鬆就能睡的厚臉皮。而趙雲也從最開始的渾身僵硬不適應,到現在能坦然的將睡死過去的我,從馬背上抱下來。
我實在是不想回憶起來,他最開始因為載我而緊張,又見不得我下馬都哆哆嗦嗦的樣子,臉上露出不知道怎麼下手的窘迫,心一橫,決定直接用扛得把我從馬背上弄下來。那畫面簡直太美,夏侯大叔每次看到都會默默的移開眼。
「哈啊。」禮義廉恥這玩意,早已在我睡醒伸懶腰的時候被丟到了爪哇國。
「主公醒了?」趙雲見我揉著眼睛已經毫無睡意,連忙告訴我個好消息道:「已快到濮陽城了。」
「真的快要到濮陽城了嗎?!」聽見這個消息我簡直要熱淚盈眶,僅剩下的那點懶惰的困意也沒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床榻!洗澡!在路上顛簸風餐露宿的這半個多月,我感覺自己都要髒的沒有人樣了吧?!
距離濮陽城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夏侯惇將上好的馬匹都交給了來接應的探馬照料,我們在林子里稍作休整時,夏侯惇特意避開了喂馬的趙雲,親自來跟我商議了用裝病求醫混入黃巾賊內的法子。
回憶的夢境結束,一覺睡醒的我打著哈欠,指著桌上的符水對趙雲說:「倒了。」
這符水是將黃符燒成灰再加入水調和,喝了這麼個玩意沒病也喝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