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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為防盜章,內容是佳人的完結文《寵后之路》,3號【下午2點】準時替換。
初秋時節,早晚已經很涼了,徐晉在京營里忙了一圈,趕回肅王府已是暮色四合。
「讓芙蓉園備膳。」冷冷丟下這一句,徐晉匆匆趕去書房與幕僚們商議戰事。
胡人犯境,嘉和帝調徐晉與胞弟徐晧領兵應援,前者已有戰功,後者是為歷練。
芙蓉園內,傅容晚飯都吃到一半了,聽小丫鬟說王爺要來這邊,又驚又奇,忙吩咐小廚房再置辦一桌飯菜,她也趕緊坐到梳妝台前,一邊交由丫鬟們梳妝打扮一邊尋思起來。
以前徐晉來芙蓉園過夜都沒在這邊用過飯,今天日頭怎麼打西邊出來了?
這人還真是奇怪。
徐晉沒有王妃,偌大王府里只她這一個姨娘。常言道物以稀為貴,外面都傳徐晉如何如何寵她,但只有傅容心裡清楚,徐晉根本瞧不上她,偶爾過來正眼都不給,只管吹燈睡覺。算算日子,她來王府已有一年多,徐晉跟她說過的話加起來雙手雙腳也能數完。
再疑惑,該迎還是得迎。
快一更時徐晉才過來,穿一身綉蟒墨色長袍,膚白如玉,兩種極致的顏色顯得他五官越發精緻俊美,只可惜他沉著臉的樣子太冷,眉宇間肅穆凜然。傅容膽子不小,然面對這樣一個顯然眼裡沒她的位高權重的冷王爺,她不敢多看。
「你也坐。」見她打算站在一旁伺候,徐晉沉聲道。
男人有喜歡委婉矜持的,有喜歡簡單利落的,徐晉明顯是後面這一種。傅容不敢說些客套話惹他煩,規規矩矩道謝后在徐晉右下首坐下,眼睛只盯著身前一塊兒。
「用飯吧。」
兩人第一次同桌而食,徐晉心裡有事,沒怎麼動筷子,傅容已經吃過了,所以兩人用的都不多。丫鬟們收拾桌碗時,傅容跟著徐晉去了內室。
徐晉不喜丫鬟伺候,她親自為他寬衣解帶。
解著解著,傅容又想起一樁怪事。
徐晉長她五歲,在皇子裡面排四,今年都二十四了,尚未大婚,在她之前身邊也沒有姨娘通房。京城裡有傳他不行的,有傳他好龍.陽的,傅容聽得津津有味,全當樂子。後來陰差陽錯,她跟徐晉撞到了一起,傅容心想這輩子完了,哪想被抬進來那晚,徐晉雖明顯是初次,卻本事非凡。
既然身體沒事,那他究竟為何不成親呢?
若徐晉對她好,傅容多半會臭美地認為徐晉被她的美貌折服,弱水三千隻取她一瓢,可徐晉分明沒把她當回事啊,想來就來,來了直接睡覺,不來的時候招呼都不打,也不許她派丫鬟打探他行蹤,更別說送她什麼東西哄她了。她就是一個姨娘,只有姨娘的月俸。
「王爺先歇著,我去卸妝。」將男人外袍搭在屏風上,傅容輕聲道。
「把花鈿去掉。」徐晉突兀地提醒。
已經轉過身的傅容咬咬唇,低低應了。
屋裡用的是西洋鏡,照得特別清楚,臉上纖細絨毛都能瞧見。傅容坐在鏡子前,將頭上珠玉髮釵一樣一樣往下摘,目光在自己無可挑剔的臉蛋上游移。前夫徐晏曾誇她容顏最美,傅容知道那是情.話,但也有最美的自信,可惜……
食指指腹在額頭中央的花鈿上掃過,傅容無奈地嘆了口氣。
白玉微瑕。
十三歲那年她起了一次痘,搬到莊子上休養,乳母再三叮囑她不要用手撓,多癢都不能撓,傅容忍住了,只是最後額頭中間的那個痂消得特別慢,黑黑的一塊兒在那兒,極其寒磣。傅容越看越難受,賭氣把黑塊摳掉了,結果那裡留了一個淺淺的小坑,也就是所謂的麻子,再好的祛疤膏也消不掉。
傅容愛美,怎麼能頂著一個麻子出去見人受人指點?萬幸這個位置巧,她靈機一動,每日都點上花鈿遮掩,花鈿大大小小,或水滴或花瓣狀日日都換新花樣,於她的美貌而言正是錦上添花。傅容特別喜歡,就連晚上睡覺也要點上,偏偏徐晉這人怪毛病多,非要她弄掉,而她又不能像對待徐晏那樣跟徐晉撒嬌。
撒嬌要看人的啊,徐晏愛慕她,徐晉……
唉,有得必有失吧。
凈了面,通了發,傅容朝拔步床走去。
徐晉歪坐在床邊,看著她越走越近,在傅容爬上.床時開口道:「胡人來犯,明日我要領兵出征,大概來年入夏回來。」
傅容動作頓住,一瞬間腦海里各種念頭閃過。
戰場上刀光劍影,萬一徐晉不小心喪了命,她該怎麼辦?
旁人家的姨娘,運氣好的話丈夫死後還可以改嫁,她,一個皇子的姨娘,能跑嗎?
不對,現在她應該先應付這個男人。
傅容自然而然蹙眉,露出一副擔憂狀:「王爺……」
徐晉一直盯著她映著燈光的美麗眼睛,想看清她心底,卻在她開口之前壓了上去。
他不想聽那些虛與委蛇。
這個女人,始終都在跟他演戲。
他不近女色名聲在外,去年她下的那個套子肯定不是為了勾他,可惜安王狡猾,故意將狼狽撲過來的她推到他這邊。徐晉小時候得過一場怪病,病癒后就不能靠近女人了,即便對方洗的乾乾淨淨,一步之內,他都能聞到一股味兒,所謂的女兒香,然後就噁心難忍。此事只有少數幾人知曉,為了不讓早起猜忌的安王懷疑,徐晉沒有推開她,隨後他錯愕地發現,抱著她,他竟然沒有那種不適之感。
誰也不能體會他當時的驚喜。
他是王爺,需要子嗣,他是男人,需要排解,更需要證明給所有人看,他是正常的。
因此明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當她隨機應變充滿感激又羞澀地望向他時,徐晉依然順勢將人帶回了府。女人有心機,勝在貌美,他還是比較滿意的,路上卻得知她是景陽侯府二房的嫡女,曾嫁冀州信都王世子徐晏為妻,婚後第三年和離。
這樣的身子,給他當姨娘都沒資格,看在她父兄的份上,徐晉賞了她一份體面。
不清白又如何,他要她只是用來發.泄,若將來能治了一身怪病,自然不用再理會她,治不了,也只能努力讓她給他生個兒子。
「王爺……」
黑暗中,男人眼裡煞氣涌動,傅容看不見,她只能攀著對方寬闊的肩膀,嬌聲哀求。
或是因為馬上就要長別離了,徐晉這一晚折騰了很久,最後傅容嗓子都啞了,軟綿綿沒有力氣。徐晉將昏睡的人抱到一旁,丫鬟們提燈進來,等她們換完乾淨被褥,他再將人放下去。
他沒有熄燈,就這樣靜靜地凝視她睡顏。
她確實美,比宮裡以美貌獲寵的麗貴妃還美,可他最喜歡看她額間的小坑,喜歡看她自己嫌棄自己的懊惱樣,那恐怕也是她在床上之外難得露出來的真性情。
鬼使神差的,徐晉低頭,輕輕親那個小坑。
躺下沒多久,身邊的女人便湊了過來,縮在他懷裡拱了拱,依賴地抱著他。
徐晉掃她一眼,側轉過身,將落下去的錦被往上拉拉,手順勢往下,摩挲她手臂。
此次出征,他胸有成竹,回來后定能得父皇讚許,但太子多半不會高興。
太子……
太子好色,當日狩獵太子也去了,如果她想攀高枝,為何不選同樣溫柔俊朗的太子而選了無心政事的七皇叔安王?因為安王沒有王妃?
徐晉冷笑,別說安王沒看上她,就算看上了,他也不可能娶個和離過的庶子之女。
懷裡的女人突然發出一聲不滿的嘀咕,徐晉意識到是他手上力氣大了。
他慢慢鬆了手。
跟著想起來,這女人還算聰明,清楚這輩子只能靠他了,便安安分分留在他身邊,沒有再得隴望蜀,只是不知道,萬一,萬一他在戰場上出了事,她會不會再另選別枝?
念頭一起,徐晉自嘲一笑,怎麼跟個女人似的胡思亂想了?
次日天未亮,徐晉便要出發。
傅容強打精神起床服侍他,眼皮時不時輕輕碰一下,慵懶又嫵媚。
徐晉默默看著,念及此次遠征久不在京,多囑咐了一句:「若府里出事,可寫信給我。」
傅容受寵若驚,忙道:「知道了,王爺在那邊也要小心,千萬別傷著。」
徐晉「嗯」了聲,轉身離去。
傅容一直送到芙蓉園院門口,看著徐晉在燈籠照不亮的黑暗裡越走越遠。
其實吧,徐晉對她挺不錯的,府里只她一個女人,哪怕是個姨娘,也沒有主母拿捏她,沒有其他女人爭風吃醋各種算計。這樣吃喝不愁的日子,雖不知會持續多久,但傅容不是杞人憂天的性子,她喜歡享受當前,最主要的是,她不享受也沒有辦法改變啊。
所以她真的不希望徐晉出事,那麼等他平安歸來,她再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的,憑他王爺之尊,她這輩子的榮華富貴是少不了了,運氣好的話,徐晉一輩子都沒再找別的女人,那她與當家主母有何差別?
可惜這輩子傅容運氣註定不是那麼好。
正德二十五年夏,邊關大捷,惟有肅王懷王兄弟倆於班師前雙雙斃命,死因不詳。
~
渾渾噩噩間,傅容聽到焦急的吶喊。
她們在喊什麼?
皇上駕臨牡丹園,怎有人膽敢大聲喧嘩?
牡丹園三字湧入腦海,彷彿耀眼亮光突然劃破黑暗,一幕幕紛雜場景接連涌了進來。
肅王徐晉戰死,太子弒弟謀反,七皇叔安王臨危鎮亂,先皇重病退位,安王登基。
安王登基。
是了,那個一直沒有娶妻的七皇叔成了新君,父兄相繼陞官,傅家聖眷隆寵,因此她得以從廢棄的肅王府里恢復自由身回了娘家。她才二十一,國色無雙,聽說皇上要去牡丹園,她仗著哥哥御前侍衛統領的身份得以進園,想要博一次機會,可就在她即將面聖時,她被一雙手推入湖中……
冰冷的水灌入喉嚨,難受地無法呼吸。
她還年輕,她不想死……
「哇」的一聲,身穿水紅色繡花長裙的小姑娘突然吐出一口水,跟著就連續不停地嗆了起來。
「好了好了,三姑娘沒事了!」渾身濕透的婆子大喜,抬頭大喊道。府里三個姑娘,二姑娘溫婉端莊,六姑娘知書達理,只有這三姑娘從小就被老爺夫人寵得肆無忌憚,今日竟趁丫鬟們打盹偷偷溜到湖邊划船玩,幸好被她瞧見,及時救了上來。
「濃濃!」
喚她小名的聲音柔中帶剛,熟悉,又好像極為遙遠。傅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就見一個穿綠裙的豆蔻少女神色慌張地朝她跑了過來,後面跟著一眾丫鬟。
傅容眼淚落了下來。
她還是死了嗎?竟然見到了姐姐?
既然能與姐姐團聚,死了也還好……
貪戀地看著越來越近的姐姐,傅容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
「父親,明日你還要去衙門,母親,弟弟夜裡離不開你,還有宣宣,你年紀小,你們都先回去吧,我跟哥哥在這裡守著濃濃就夠了,有什麼事我會派人去叫你們的。」整齊莊嚴的嗡嗡念經聲里,傅宛再次勸道。
「我不走。」九歲的傅宣坐在床邊,小臉綳著,兩道英眉緊緊蹙著,煞有介事。
傅品言看看小女兒,再看看滿臉憂愁凝望床上次女的妻子,嘆道:「宛姐兒說的對,素娘,你帶宣姐兒先回去,你們身子弱,別濃濃還沒好你們兩個又病了。衙門最近無事,我也留在這裡陪濃濃,你們不用擔心。」
喬氏雖然擔心女兒,奈何正房還有個不滿周歲的小兒需要照看,便點點頭,伸手去領傅宣:「宣宣聽話,明早再過來看你三姐姐。」
「我不走。」向來不愛哭的傅宣低頭哭了,趴在床上不肯走,她要守著三姐姐。
「正堂,去送你母親妹妹。」傅品言皺眉。
父親發話,傅宸上前抱起小妹妹,邊往外走邊柔聲安撫:「宣宣聽話,你三姐姐沒事的,你再哭,小心明早她知道了笑話你,你不是最討厭她欺負你嗎?」
少年清朗溫柔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僧人的念經聲里。
面朝裡面側躺的傅容悄悄用被角擦了眼淚。
她在做夢嗎?夢怎麼會如此真實?
不是夢吧?斷斷續續掐了自己好幾下,都那麼疼。
可如果不是夢,她為何回到了十三歲這年?
死後重生?
她想跟父親母親說那些大事,才開口就被父親喝斷了,厲聲告誡她不許胡言亂語。她搖頭跟他們解釋,母親抱著她哄,說她昏迷時靨到了,那些都不是真的。傅容不信,那些不是噩夢,眼下也不是美夢,都是真實的,於是寵她如寶的父親索性用帕子堵了她嘴,懷疑她落水后沾了髒東西,又是請郎中開寧神丸,又是請竹林寺高僧在院中做法事。
長夜漫漫,沒有半點睡意,聽著身後父親哥哥姐姐低聲細語,感受他們語氣里的憂慮,再回想她說那些話時他們眼中的驚駭,傅容閉上眼睛。
死後重生,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誕,怪不得親人們都不肯相信。
罷了,到底是十三歲的她昏迷期間做了個恍如真世的漫長噩夢,還是她真的在二十一歲那年遇害起死回生了,走下去就知道了,如果以後發生的一切都跟記憶重合,就說明……
等等,假如不是噩夢,接下來……
七八日後她會起痘,郎中勸她去莊子上休養,以免傳染給家人。傅容由乳母孫嬤嬤陪著去了,待了將近一個月才徹底養好,回家后震驚得知她抵達莊子當晚,弟弟就染病去了,父母擔心她胡思亂想,一直瞞著她。
她那喜歡抓她手指含的弟弟啊!
傅容滿頭大汗地坐了起來。
「濃濃怎麼了?」傅品言幾個箭步沖了過來,扶住女兒肩膀看她。
「爹爹!」
傅容撲到父親懷裡,悲極而哭,「我……做噩夢了,在水裡,沒有人救我。」
擔心父親又堵她嘴,傅容臨時改了口,沒有說弟弟的事。
傅品言心疼死了。三女二子里就這個從小黏他,長得又粉雕玉琢嬌憨可愛,他就是再不想偏心,也偏了大半,女兒所有要求,各種軟磨硬泡輪番用上,他幾乎沒有不應的,哪想今日鬧出此等禍事。
「不怕不怕,爹爹在這兒,你哥哥姐姐也都在,濃濃不用怕啊。」輕輕拍拍女兒肩膀,傅品言下巴抵著她腦頂哄道。
傅容哭個不停,將那夢般記憶里所有心酸委屈都哭了出來,停下時外面剛好傳來三更鼓響。
「爹爹,我以後再也不淘氣了。」哭夠了,傅容埋在父親胸前道。
小姑娘都哭啞了,卻帶了熟悉的討好求饒,傅品言挑挑眉,扶正女兒肩膀冷哼道:「這話你說了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