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妖王①②
蔡洪波在蔡思屋裡待了很長時間,幾個聽牆角的耗不起,只能修改計劃,先各自回去,約了晚一些再出來碰頭。
地道分岔處,常凈看了眼時間,又看看許良的背影,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常凈:「我也先回去,待會兒再過去找你。」
許良一個長長的哈欠,「困了,你們自己折騰去吧,別叫上我。」
常凈和許良的房間距離很近,從分岔口過去不到十米,冷白的燈光凝成一線,透過磚縫落在地道的碎石上,許良把這條細線踩成兩段,攀著冷硬的磚面回到室內。
常凈緊跟其後,修長手指探出洞穴,許良卻搬著掀開的地磚,要把塵土和常凈一起壓回地里。
常凈手掌擋住磚面,表情複雜地看了許良一眼。
許良兩手一撒,常凈忙用上另一隻手,才沒讓地磚摔下去弄出太大動靜。
許良又是一個長長的呵欠,大咧咧躺在床上。
常凈略顯不爽地往床邊一坐,「你還睡得著啊?」
許良比個噤聲,「只要某些人別在旁邊叨叨。」
常凈憋著一口氣不說話,剛安靜下來,就聽到走廊里有動靜。
守衛的鑰匙串在腰間晃,略顯年紀的男聲笑道:「真的只是了解情況,看您怎麼話說的。」
走在他身側的人一襲白袍,顏色質地都跟灰暗粗糙的牆壁格格不入。
那人和聲細語道:「我看這裡環境不錯,這老骨頭雖然沒用,但好歹比年輕人多活幾年,既然要了解情況,留在這兒也能多個參考,明天讓人把行李送來,就陪著兒子一起住進來吧。」
守衛一迭聲說著沒什麼卵用的客套話,言語間已經經過許良門前,朝常凈那屋走去。
「我先回去。」常凈簡單一句,掀開地磚,半個身子下去,回頭看了許良一眼,正趕上許良也在看他。
因為毫無防備,視線交匯時,兩人神色的都很正常,錯開時許良卻快速做了個鬼臉。
常凈被他幼稚得無語,在入口處卡了兩秒。
許良翻身又是一躺,「快去,人都齊了,就等新郎。」
常凈有話說,但沒時間耽擱,帶著一肚子憋悶穿過地道,趕在自己那屋門開之前放好了地磚。
守衛把開門的鑰匙收回兜里,同時,常凈踹了一腳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背對房門,跟許良剛才的姿勢一樣。
常君揚一看常凈,嘴角就多出一絲笑意,回頭對守衛說:「這屋不錯,我跟兒子擠擠,麻煩給我加張床來。」
守衛知道常君揚這些話都是反的,也知道這不是個能得罪的主兒,識相地退出去,猶豫再三,還是沒敢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自覺後退兩米站定。
常君揚在床前停下,繞了半圈,視線落在床下某塊磚上,很自然地把殘留在磚縫邊的泥土踢到床下,自己則往床邊一坐。
「看你在這兒睡得比家裡還香,不如就一直住下去吧?」常君揚身上帶著清淡檀香味,隨著他的動作,快速滲透了房間的每個角落。
常凈睜開眼,往門口瞥了一眼。
常君揚在他鼻子上點了一下兒,「看什麼?聽不見了。」
常凈知道這香的功效,廢話也不多說,「許良也在這裡。」
常君揚顯然有備而來,不覺意外,「還有老蔡跟他那一兒一女,一家子都不叫人省心。」
常凈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接下來的話題走向跟他偷聽來的幾乎如出一轍,從公事開始,到家事結束。
常君揚和蔡洪波,不管樣貌還是性格,都毫無相似之處,但在面對兒女的時候,卻不能免俗地,為了保護他們而端出家長姿態。
常君揚不像蔡洪波那麼直白,但意思一樣,就是想讓兩家聯姻。
常凈不插嘴地聽完了常君揚分析利弊,常君揚點到為止,但意思已經明確,話題中斷時,安靜的氣氛中帶著一絲微妙的尷尬。
這主要來自常君揚,在今天之前,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拿兒子的感情婚姻作為平衡局勢的籌碼。
局勢發展出乎每個人的預料,不止他一個人措手不及。
常君揚和蔡洪波早知道幾個兒女的動向,只是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們折騰,或者說,也希望藉此探出一些線索,但絕沒想到會是這麼大的線索。
荒廟的封印在諸多封印中並不特別重要,常君揚和蔡洪波討論防守重點時,意見一致地把它放在末端,蔡洪波甚至覺得舊王那邊不會費心思來拆這座破廟。
他們在暗,管理處在明,都把主要精力用來防守山海關外的一處封印,卻沒想到荒廟會先出事,演變成今天這種結果,還把小輩們牽連了進來。
本來幾方勢力互相牽制,誰都不想先趟這渾水,但常、蔡兩家出現在事故現場,管理處自然要拿這做些文章。
事情發展到現在,即使不搞什麼附加條件,兩家也是乘在一條船上,聯姻只是為了把這船造得更穩,以應對可能來臨的動蕩。
三哥山上殘留著窮奇的妖氣,那些普通凈道者看不出,但瞞不過常君揚這種級別的高手,一個永夜已經十分棘手,再加上舊王和窮奇,如果正面衝突起來,沖在最前的隊伍一定元氣大傷。
舊王逃了,毫無疑問要抓他回來,一場爭端在所難免,現在的問題在於,誰去當這個先鋒,用血肉去搏敵人的刀槍戈戟。
即使勝利而歸,名望和榮譽的背後,也有兔死狗烹的後患。
蔡家和常家交好,但畢竟是兩家人,大難臨頭各自飛是難免的,但聯姻就不同了,按蔡洪波的意思,他們家人丁興旺,願意多出氣力,如果常家是利劍,蔡家就會成為護住劍刃堅鞘。
常君揚的話中隱去了許多關於舊王的真實情況,不過也不妨礙常凈領會他的意思,從利弊上來看,娶了蔡思確實是十分穩妥的一步。
如果放在幾天前,他可能真會考慮,但……
這事兒想起來就頭疼,常凈甚至不敢在常君揚面前細想,自家老爹平時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認真起來卻好像可以洞察一切,哪怕許良的影子在腦子裡多晃半圈,常凈都有種快被看穿的錯覺。
「我知道了。」常凈決定儘快結束這個話題。
常君揚認真而平靜地看著他,很明顯在等一個表態。
常凈心裡早有態度,但不能在這裡給出。
「我得先去見一見蔡思。」
常凈只說這句,常君揚已經心領神會,說到底,這是兩個孩子需要自己面對的問題,別人說再多都比不上他們直接溝通,同時,他也安下心來,雖然沒得到明確的肯定答覆,但常凈和蔡思本就相處融洽,又關乎兩家利益,沒有不成的道理。
從守衛到常凈,大家都以為常君揚要住在這裡只是說著玩兒玩兒,沒想到他還真住下了,要傳達的態度也很明確:要走就帶著兒子一起,否則就一起耗在這裡。
於是,常凈再鑽地道時,屋裡還多了個人放哨。
常君揚很孩子氣地跟常凈對了些搞怪暗語,常凈去見蔡思時,已經臨近天明,地下雖然照不見陽光,但過了五點,明顯能聽到越來越多的腳步聲穿過走廊。
常凈剛把青石板推開一條縫,就看到晃動的火苗。
蔡思笑嘻嘻地晃著蠟燭,帶著玩遊戲的表情,壓低聲說:「我哥來過了,說你肯定會來,我就等著你呢。」
常凈:「剛好,我有事兒要跟你談談。」
蔡思笑意稍微收斂,「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