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城
「隨你怎麼想吧,反正不管你媽同意不同意,我都要進城。」
聽著媳婦兒這堅定的話語,一時之間,司國忠倒是有些不知道該咋勸了。
他明明有滿肚子的話要說的,可是對上媳婦兒的那雙眼睛時,有再多的話,他發現自己似乎有再多的言語,似乎也說不出口了。
所以一時之間,兩人陷入了沉默中,唯獨只有思甜咿咿呀呀的聲音了。
剛吃飽了肚子的思甜,顯然沒有多少的困勁兒,許是換了個地方,她自己還挺新鮮,反正自己咿咿呀呀地說個沒完。
「秋荷,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嗎?我總覺得自從思甜滿月之後,你就變的有些不大對勁了,不管咋樣,咱倆都是兩口子,能不能不管有啥事兒,你都告訴我?和我商量一下?我並不是在指責你,只是覺得這樣不好,你說是不是?」
岳秋荷聞言一怔,司國忠和自己之間,原來還有這麼真誠的時候嗎?
可她該怎麼說?
訴說自己滿腔的惱意,恨意?
可是那些莫須有的指控,司國忠會認嗎?
他肯定會覺得自己瘋了吧!
至於壓下自己的那些心酸悲涼,岳秋荷只覺得不甘心啊,是啊,百般地不甘心,憑什麼司國忠能活的那麼痛快,自己就該死的那麼凄涼呢?
受盡了苦楚和生活的折磨之後,自己甚至連善終都做不到,她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
岳秋荷臉上似哭似笑的表情十分地難看,倒是更加地讓司國忠心中泛堵了,媳婦兒這樣,似乎是受盡了委屈,悲涼到了無處發泄的地步。
他承認,自己老娘不是個好脾氣,軟性子的,可是老娘也不是什麼壞心腸的啊,媳婦兒這麼個神色,他能怎麼著?
司國忠莫名地嘆了口氣,算是成功地驚醒了已經陷入到了自己神思中的岳秋荷。
什麼都不能說的岳秋荷自嘲地嘆了口氣,
「說了又能如何?司國忠,我累了,我想過上幾天消停日子,讓我帶著思甜和文豪倆進城,行嗎?」
岳秋荷慢慢地收斂了自己的那些悲涼,淡淡地對著司國忠道。
他其實在女人面前挺大男子主義的,好可惜的是,岳秋荷並不是個軟和人,所以她從未在司國忠面前露出過這樣脆弱的神色來。
「好吧,這事兒你讓我再想想,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好的事情,是不是?你進城的話,有啥打算?我幫你在澱粉廠安排個活兒?」
司國忠轉頭問起了別的。
「不用了,我沒辦法去上這種班,上班的話我沒辦法照顧閨女的。」
岳秋荷淡淡地拒絕道。
她說的沒錯兒,司國忠也沒有多少的不高興,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
「那你想干點兒啥?能幹點兒啥?不會是想著家裡待著吧?」
司國忠皺眉問道。
「不會,我想弄個攤子去賣早餐,這樣的話自己自由些,我還能照顧思甜。」
岳秋荷淡淡地地道,反正遲早都要和司國忠說的,早點兒說也好,至少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也讓他知道,自己想要離開農村的心到底有多麼地強硬和急迫。
「賣吃食?你咋生出這個想法的,在哪兒賣?總不會……」
司國忠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略微地有幾分難看,一臉複雜地盯著岳秋荷看。
「你放心,我不會丟你的臉,讓你難做的,我去找個學校啊或者是小區的就成啊,沒必要非得要擠在你們澱粉廠門口的。」
岳秋荷對於他的了解很深,所以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不對來,她也是有傲氣的,並不像死乞白賴地靠著別人的,尤其是靠著這個男人。
這對於岳秋荷來說,是最大的侮辱,她是決計不會允許自己淪落到那個地步去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的……」
司國忠訕訕然,對著岳秋荷解釋道。
「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的,我也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做什麼的,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解釋的。」
岳秋荷不想和他耗神費事兒,打斷了他的解釋。
「既然你同意的話,那我下個月就帶著兩個孩子來縣城了,我也不想住你們廠,我想在外面租房住,最好是學校附近,那樣的話照顧孩子比較方便。」
這一點,司國忠沒辦法否認,雖然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可還是不得不點頭。
岳秋荷也不管他是否憋屈,反正自己高興,自己爽快了就好。
一雙兒女,這是自己這一輩子最大的事業,所以她會努力給孩子們最好的。至於那些無法強求的,岳秋荷也覺得自己想明白了,絕對不想強求就是了。
這種強求得來的並一定是幸福,她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雙手去為自己的孩子去創造幸福。
想想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岳秋荷心中充滿了激蕩,眼圈微微地有些發紅。
司國忠弄不明白她為啥又是這種神色,可是這並不妨礙他嘆氣。
越來越陌生和客氣的妻子,家中強勢的老娘,司國忠忍不住地頭疼了。
「媽那兒我去說,你放心吧,她不會為難我的!」
這一點岳秋荷也相信的,司婆子對於司國忠這個兒子可是看重的很,她日後養老也是要靠著司國忠這個兒子的,所以肯定不會為難他。
她只會刻薄為難自己這個當婆婆的罷了,所以她現在受夠了,不想再忍受了。
至於自己和司國忠的婚姻什麼時候回完蛋,什麼時候會結束,是否會走上以前的老路,岳秋荷心中還是有些期待的。
至少那樣的話,自己是自由的。
儘管如今自己看似一步步地在擺脫司家人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縛和重擔,可只要一天和司國忠還是夫妻,她的心裡就不會有輕鬆感,就會覺得憋屈,壓抑的緊。
她覺得自己比誰都委屈!
「是呀,那是你媽,她當然不會為難你,不會委屈你,她只會覺得是我這個兒媳婦壞心腸,攛掇著你做下了這些不孝的事情來,是我不安分,癩□□想要吃天鵝肉,不過是個蠢女人,竟然還妄想來城裡享福……」
岳秋荷越說越覺得心累的慌,不管是婆婆還是丈夫,亦或者是家中的那些人物,她簡直比誰都了解她們的品行,所以生活在司家,還真是無趣的很呢。
「秋荷,你能不這麼尖酸嗎?就算再怎麼樣,那也是我媽啊,是不是?」
司國忠聽著她的那些念叨,忍不住地面露痛苦,對著岳秋荷道。
「是呀,那是你媽,辛苦勞累了一輩子,奉獻了一輩子的你媽呀,所以受委屈的永遠就只能是我,就只能是我閨女,是不是?」
岳秋荷面露嘲諷地問道。
「嘿,不然你讓我咋辦?畢竟咱們是晚輩,是不是?忍忍吧,我媽年紀也不小了,就算她再怎麼著……日子還長著呢,好日子還在後面呢,是不是?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兒地待你的,好好兒地對咱們的孩子的,好不好?」
司國忠這似乎是第一次,說出了這種不孝的言語,岳秋荷一愣,不過面上沒有任何的感動之意,大大的嘲諷之色刺痛了司國忠的眼睛。
他想說什麼,可是看著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思甜,最後還是忍住了。
岳秋荷倒是無事人一樣,收斂了自己的神色,對著司國忠道,
「行了,事情既然定下了,我先回去了,不然你也幫忙留意下房子……」
「好,我知道了!」
司國忠似乎是沒聽出來岳秋荷的過度客氣一般,對著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吧,我送你去車站。」
司國忠抱起了小丫頭思甜,對著岳秋荷道。
岳秋荷倒也不推辭,閨女不僅僅是自己的閨女,也是司國忠的閨女,所以他有這個義務和責任的。
當然,文豪和思甜對於司國忠這個當爸爸的崇拜和記掛也許才是岳秋荷做出這樣決定的主要緣由,不過她沒細究過就是了。
兩人之間,只剩下了淡淡的尷尬,沒話聊的那種尷尬,明明他們是父親來著,也曾蜜裡調油,彼此記掛過的。
可這才幾年呢,為啥一步步地走到了這個地步?
司國忠想不明白,不過他倒是覺得媳婦兒孩子搬到縣城來,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這樣一來,他們一家子的相處時間多了,媳婦兒肯定不會對著自己還是這個鬼樣子了吧?
冷淡的似乎自己比起陌生人還不如,看著她和門房老秦打招呼,司國忠心中不痛快地想道。
好在從澱粉廠到車站的公交車,這裡是起點,所以有位置可以坐,岳秋荷帶著一股新奇的目光盯著外面看,全程和司國忠沒有任何的交流。
到了車站之後,司國忠買了票,又塞了五塊錢給她之後,便返回了。
岳秋荷耷拉著眼皮,讓人無法探究她的心思,可也能感受的出來,她的心情很不好。
從縣城到公社,從公社到小南庄,岳秋荷母子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的事情了,家裡自然是冰鍋冷灶,不會有吃的留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