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城
自家人來市裡之前,岳夏蓮其實有些擔心自家大姐的,畢竟父母是個什麼德行,她其實比誰都清楚的,想想自家大姐也是可憐的很,這倒霉事兒是一件接著一件的,剛剛處理完離婚的事情,還沒消停多少日子呢,可誰知竟然又遇上了這種事情。
自家弟弟一直都不省心,她雖然也只知道的,不過沒想到,他竟然能彪悍和不省心到這種地步,竟然和人家姑娘私奔了。
這種事情要是再往前擱幾年,那都是要被人笑話死的事情,當然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王美麗連帶著王家的名聲徹底地地壞了了。
當然,拐騙了人家閨女的岳光宗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的,不過畢竟是男人,就算是有影響,也不會壞到哪裡去,反而有些人會覺得這是很有本事的一件事。
自家爹媽的心思岳夏蓮其實多少的也能猜測到一些,這事兒的責任最後肯定都會是大姐的,而且爹媽以後的生活都要大姐負擔了。
可是沒想到,自己大姐現在這麼硬氣能幹,完全不將自己爹媽的那點兒小心思放在眼裡,而是先發制人,逼著他們還債。
自家姐姐可算是歷練出來了,岳夏蓮也知道姐姐這幾年應該吃了不少苦,現在能變的這麼果斷,乾脆利落,想想都替她心疼的。
岳秋荷可不知道自家妹子自己都腦補了些什麼,不過她這麼做,其實是因為自己有底氣的。
今天在車站見了自家爺爺之後,趁著自己攙扶他上車時,老爺子偷摸地塞給了自家孫女兒一張字條。
字條其實是岳光宗留下的協議,上面寫了自己拿了岳秋荷的五千五百塊錢,所以退出了小吃店之類的。
有了這個之後,本來就沒打算退讓的岳秋荷當然更加不會慣著自家爹媽了。
這樣的父母對於她來說,其實存在的意義不大,尤其是他們傷了自己不止一次了,既然他們都不拿自己當閨女,當親人看待,她又憑什麼要退讓呢?
岳秋荷這次的舉動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當然,她也感謝岳光宗的,雖然幹了這麼一件坑人的事兒,可好歹也算是長大了,知道為別人考慮了,所以對著他期望本來就不高的岳秋荷其實也沒多少氣的。
現在能有這樣的結果,岳秋荷也已經很滿意了。
岳爸岳媽覺得如坐針氈,這一點兒的便宜都沒占上,可真是讓人心裡頭覺得不舒服的很。
想想不行的話,那麼老爺子就留在這裡好了,反正老大的條件不差,既然那麼孝順,照顧老爺子一陣子應該沒問題吧?
岳媽得意地想到自己機智地將老爺子的東西收拾一起帶過來了,快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老爺子在打開房門之後,看到了小不點兒思甜,一老一小的相互瞪視了半天,然後大手牽著小手,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岳秋荷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欠著思甜好多,這種越輩兒的疼寵,對於孩子來說是不同的,文豪有司婆子無條件的寵溺,所以性子中就有些無法無天在。
可是思甜卻不招司婆子喜歡,外加上小時候的那次傷,司婆子更不喜歡思甜,思甜對著司婆子也是喜歡不起來。
況且沒有多久,岳秋荷就和司國忠離婚了,雖然搬到了市裡之後有楊家老兩口的疼寵,可畢竟沒有血脈關係,而且老兩口都是理智較多,不會將孩子往無法無天的方向縱容。
思甜過分的懂事和能幹這讓岳秋荷很不是滋味兒,若是老爺子能在自己這裡留些日子,多和孩子相處相處,多寵寵兩個孩子的話,那該多好!
不過岳秋荷也在擔心,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這上下樓梯的畢竟也不是太方便,總不能一直將老爺子圈在家裡吧?而且他出去的話又不認識附近的路,萬一走失了的話可該咋辦?
雖然心動,可岳秋荷還是沒辦法開口讓老爺子留下,畢竟他在農村待了一輩子,這住進城裡,他能習慣適應這裡的生活嗎?就連想說話,想聊天都沒個伴兒的。
這樣想想自己似乎不能太自私了,岳秋荷最終還是閉嘴了。
岳媽遲遲地沒有等來岳秋荷的挽留,想想也能明白她的心思,畢竟如今人家是城裡人了,自然是看不上這鄉下老漢,害怕他給自己丟人,是吧?
那她就偏偏要讓岳秋荷丟這個人,自己平常不就愛說自己最孝順老爺子么?現在她倒是要瞧瞧,岳秋荷是怎麼個孝順法兒了。
岳媽帶著一股子明顯的惡意,當著老爺子的面兒說道,
「老大啊,你爺爺好容易來一次,就讓他在你這裡住上幾天吧,十天半個月就成,你覺得受不住了給老二打電話,然後我跟你爸去接了你爺爺回去,你覺得咋樣?」
「只要爺爺願意,我沒意見的!」
岳秋荷本來就有些心動,也是願意的,不管是為了老爺子還是為了思甜,她覺得這都是一樁好事兒,大不了她再去找個保姆好了,這樣的話家裡也有人照顧,自己其實更放心些了。
岳媽瞧著她樣子,竟然是真的願意,這可真和自己所想的不同呢。不過這次若是真的能甩開老頭子,這其實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畢竟老爺子年紀大了,很多時候家裡頭都得要個人伺候他,可忙著農活,又要照顧家裡的牲口豬羊的自己哪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照顧老爺子?
想想自己也是命苦,自己也五十多,馬上六十的人了,可到現在竟然還要伺候老爺子,兒子又被狐狸精女人給拐跑了。
岳媽忍不住地又一次紅了眼圈。
「爺爺,你要不要在我這兒這住上一陣子?幫我帶帶孩子,我最近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
雖然爺爺年紀大了,可岳秋荷卻是知道,他越發地要強了,最怕的就是給別人添麻煩,所以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乾的,很少會麻煩到別人。
所以她用了這個法子,希望能留下爺爺。
「太爺,我以後陪著你玩,好不好?咱們去公園,去動物園看猴子,好不好?」
顯然,思甜似乎是真的很喜歡老爺子的,拉著他的手,說道。
可惜的是,老爺子一把年紀了,可心裡卻是明鏡兒一樣的,自己年紀大了不說,在城裡他是真的不習慣的,高樓大廈的,他看著就眼暈,更何況老大這裡雖然瞅著寬敞,可哪裡有自己的家敞亮啊。
「不留,以後讓你媽帶著你家去玩兒,太爺帶著你上山找野雞,抓兔子去,那才好玩呢,這裡不好,我瞅著眼暈的緊,你們正經事兒辦完了的話咱們就趕緊地回家吧,我死都不待在這裡的,我知道你們兩口子的那些小心思,不想養老啊直說,老頭子也不是沒兒子,沒閨女的,回去之後我就搬走,也不用礙你們的眼!」
老爺子這話說的岳爸岳媽臉上一陣紅一陣紫的,也是沒想到,這老頭竟然門兒清,這話說的也是挺難聽的。
「爹,瞧你說的,我們咋能有這個心思呢?這不是好容易到城裡一趟,讓你在老大這兒多待些日子,享幾天的清福!」
岳媽對著老爺子說道。
「老頭子我享不了這種福,老三啊,你們兩口子送老頭子家去成嗎?」
老爺子完全不搭理岳媽這種僵硬虛偽的解釋,直接地問自家三孫女兒道。
「爺爺,不然您在我大姐這兒待上幾天,我下周末過來接你回去,咋樣?小弟走了,大姐家裡也真是有些忙不過來,思甜沒人帶的,不然您幫襯我大姐一段時間?」
岳夏蓮對著自己爺爺勸說道。
「大娃子,你咋說?真的就那麼忙,這麼個小不點的你沒辦法管了?」
老爺子顯然很喜歡孩子,一臉憐惜地瞅著思甜道。
「是呀,我現在是有些忙,思甜不是托別人照顧就是扔店裡讓她自己玩了,要不然您在我這兒待上一陣子,等我忙完了這幾天,店裡的事情有人照管了,我再送您回去也行,讓老三兩口子過來接您回去也行,您覺得咋樣?」
岳秋荷想想也對,長時間的老爺子也可能不習慣這種生活,所以讓他在這裡待上一周,自己帶著老爺子在市裡頭逛逛,各種看看,嘗嘗市裡的風味兒啥的應該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一個禮拜也足夠了。
顯然,一個禮拜的時間老爺子還是可以接受的,遲疑了半天之後,摟著思甜點頭了。
思甜顯然比其他人都高興,就是岳爸岳媽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的笑容來。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眾人也都不是閑著沒事兒乾的,當即提出了要離開,
「大姐,既然這樣,那我們也該走了,店裡的生意沒我照看著,這總是有些不放心的,等下周我和周立澤倆過來接爺爺回家,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哈。」
既然大家都要走,岳秋荷自然也不攔著,她將自己準備的大包小包的東西都交給了自家爹媽和兩個妹妹,這種事情岳家人當然是不會推辭的。
岳秋荷叫了三輪車將人送到了車站,有些好笑地看著老三拉著老二去買車票了。她這個妹妹,真是一點兒虧都不吃,老二雖然也不是吃素的性子,可是在老三面前,她完全沒轍。
五千五百塊錢,現在其實岳秋荷就只欠著自家二妹的五百了,老三那兒的兩千塊本來就是分紅,小半年的分紅,所以岳光宗拿走就拿走,再剩下的三千塊是自己店裡的周轉,接下來的日子可能真是要勒緊褲腰帶了,不然的話還真是有些周轉不開的。
岳光宗這麼一折騰,害的可真不是誰一個,影響最大的顯然只有一個岳秋荷。
她已經和老二,老三說好了,等下月的分紅出來就還了老二的那點子欠款,至於自己么,她目前還沒有多少的頭緒呢。
岳冬麥聽了大姐這話,自然是歡喜滿意的很,本以為是要打了水漂的錢,可沒想到竟然能要回來,這可真是不容易呢!
再說了那錢可是自己的血汗錢,憑啥不要?大姐家大業大的,其實也不在乎那幾百塊錢的,這樣想想,岳冬麥也就沒了什麼心理負擔了。
送走了這一大家子人之後,岳秋荷只覺得身心疲累,她坐在車站門口的水泥板上,抱著自己蜷縮了半天,這才起身,又恢復了自己原來恬淡的模樣。
想想等會兒家去了帶著爺爺卻去買幾件歡喜的衣服啥的,還有毛巾啊,牙刷,拖鞋這些的也需要給老爺子準備一份。
家裡多個老人,岳秋荷想想都高興的。
回到家的岳秋荷意外地發現老爺子竟然在生氣,她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地問了下自家閨女,小思甜古靈精怪的,說不定就知道些什麼真相的。
思甜顯然是真的知道內情的,脆生生地對著自家媽媽說道,
「太爺生外公外婆的氣呢,他們留下了個包裹,裡頭都是太爺的東西,太爺說自己養了個不孝子,很傷心,很生氣!」
岳秋荷聞言也是無語了,也真是沒想到自家爹媽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他們明明不是來找自己問罪的嗎?為啥會準備的這麼充分?
也難怪爺爺會生氣了,老爺子一輩子要強,現在被兒子兒媳用這種方法嫌棄,他除了生氣,更多的只怕是傷心吧!
「爺爺,收拾一下咱們出去一趟,讓您瞧瞧我的小店,然後再幫您買點兒東西,既然來了,在我這兒了,您可什麼都聽我的。」
岳秋荷壓下了心中的心思,對著老頭子說道。
「行,都聽你的,我大娃說啥就是啥。」
老爺子雖然極力地掩飾,可是岳秋荷還是看出了他發紅的眼圈兒。想想父母做出的這些事情,岳秋荷心頭一酸,將老爺子的那些破舊衣服都拎上了,這些衣服雖然都還算乾淨,可老爺子都穿了很多年了,也該是時候替他置辦些新的了。
都說人年紀大了就不愛穿新衣服了,總覺得各種的不舒服,還是舊衣服穿著合心意,岳秋荷沒有過這種感受,她也不知道這個傳言的真假,不過就算是真的,可也要給爺爺買新的,如果市面上的不合心意的話,去裁縫鋪子做也行的。
這年頭大街小巷的老裁縫鋪子不少,老年人愛穿的老式衣裳也不少,直接定做的話還合身兒呢。
岳秋荷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法子靠譜,收拾好了之後三人就下樓了,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別人也說是他老年痴獃了,可身子骨兒著實不錯,下樓梯也不用人攙扶著,自己扶著欄杆慢慢地往下走,思甜也是如此,下樓已經不用人牽著了,自家抓著欄杆慢慢地往下挪。
雖然看的岳秋荷心驚肉跳的,可她還是沒出聲,默默地走在他倆的身側。
三樓啊,實在是太高了些,岳秋荷倒是有些後悔自己買了三樓的房子了,可惜的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花了五六分鐘的時間下樓,踏在平地上之後老爺子的神情明顯地放鬆了許多。
岳家的小店本來就在小區的外面不遠處,岳秋荷到店裡時發現一切都還算是井井有條,心中滿意,自己也真是需要招攬一些人才了,不然的話,離了自己,這店只能關門了。
當然,最好的就是從店裡往上提拔,這樣又能招攬人心,她自己也放心的。
思甜拉著自家太爺各處地參觀了一下,趁著這個機會,岳秋荷去查了一下店裡的單子,問了問情況。
一切都還算是正常,她也算是放心了許多。
接下來她帶著老爺子和思甜先去了裁縫鋪子,量了尺寸,登記了樣式,又幫著老爺子在附近的店裡買了秋衣秋褲,拖鞋,牙刷這些的,時間也就差不多了,三人去了國營飯店去吃飯。
老爺子雖然滿嘴的不贊同,可是聽說思甜想吃什麼干炸小黃魚的時候,他又不反對了,三人吃的是麵條,也要了幾個小菜,思甜一個人幹掉了半盤的小黃魚兒,剩下的半盤兒岳秋荷讓人裝在了自己隨身帶的塑料袋裡,帶家去給文豪吃。
下館子這種事情還是少來,自己在家做的又合心意還不會讓老爺子吐槽。
多好!
聽著老爺子抱怨自己大手大腳的,這不該花,那不該花時,岳秋荷心中想道。
文豪對於太爺的感情雖然沒有司婆子那麼深,可是家裡頭有個長輩,他果然也是很高興。
晚上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倆孩子圍著老爺子轉的,岳秋荷心裡頭也高興。
文豪是在完成了自己所有的功課,又寫完了大字之後,這才徹底地放開了和太爺折騰的。
顯擺了下自己在幼兒園得的獎狀和小紅花,又說了自己的英雄事迹,文豪顯然一點兒也沒了所謂的穩重啊,小大人的模樣。
不過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間,他們還是很乖巧地就回房了。
老爺子從自己的枕頭下搜出了個小布包來,然後走了出去,岳秋荷剛剛收拾完地,在整理桌子。
「爺爺,您怎麼還不睡?」
岳秋荷有些奇怪地問道,
「難道您認床睡不著?」
想到這個可能,岳秋荷倒是有些懊惱了。
「不是,不是,大娃,這東西你收下,光宗不知道鬧騰了多大的事情,我也幫不上你的忙,你爹媽就那樣的人,你也甭跟他們一般見識,甭搭理他們才是正經,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這些錢是我一輩子攢下來的,棺材本兒,你先拿著用,等你周轉過來了再還給老頭子,不許推辭,不然我就生氣了!」
老爺子對著自家大孫女道,最後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不僅沒有一點兒的威懾力,還成功地讓岳秋荷紅了眼圈兒。
「爺爺,真的不至於的,我這裡雖然也不能說是沒困難,可到底沒那麼誇張,我也沒多少花錢的地方,倆孩子還小呢,您這錢……」
岳秋荷卻是推辭道,
「行了,這事兒我說了算,不要的話我明天就家去,留你這兒幹嘛?」
老爺子顯然也不是在嚇唬岳秋荷,他真是這麼想的。
「好好好,這錢我先收著,您放心吧,等年底了我再還您。」
岳秋荷想想最後還是痛快地收下了,老爺子總算是滿意了,轉身回去了,至於還不還的,他倒是無所謂,老大年前讓孫子帶回來的好木頭讓他老頭子在村子里大大地出了一次風頭,聽光宗吹牛,說這些木頭就花了兩千多,外加上現在木材已經送去打棺木了,而且以後的保養也會交給人家上漆保養。
既然後事兒都已經安排好了,他也沒有什麼可愁的了,以前就想著自己積攢下來的這點子家底子要交給老大的,可一直都沒有機會。
現在正好了,老大有困難,自己這個當爺爺的不伸手幫襯她,還能有誰幫襯自己可憐的大娃呢?
老爺子的心思岳秋荷雖然沒辦法猜透,可八、九不離十的還是能明白的。
數了數,差不多三千塊,將這些錢鎖在了柜子里之後,岳秋荷也去洗漱休息了。
接下來的幾天,岳秋荷就帶著老爺子和思甜一老一小地參觀著這個城市,高樓大廈,小巷裡弄,總之別人跟自己提過的好玩的,好吃的她都帶著老爺子去過了。
又聽了戲,又看了電影兒的,當然少不了拍照片這之類的活動。
老爺子顯然對於城市的生活有些新奇,可新奇之後,他就想念老家了。
城裡的生活雖然方便,可到底比不上自己待了一輩子的家鄉,周五這天,岳秋荷自己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又去請了隔壁的老兩口,算是替爺爺踐行了。
已經約好了,自己將老爺子送到縣城,周立澤送去老家。
楊家老兩口對於這場邀約完全沒有推辭,直接地就應了下來,幾口子人這頓飯吃的賓主盡歡的。
周六文豪需要去上學,思甜就只能暫時地託付給楊家人了。
楊家老兩口對於這個請求倒是沒有絲毫的推辭,笑著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