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回到原點05
精神檢查的結果並不出人意料。甚至有許多人證去證明發現她的時候,她看起來神志不清。一夜之間她殺了這麼多的人,在整個瞭本市卻沒有人認為她借著「精神病」去逃脫法律責任。
所有的人都以為她瘋了。
於渺渺想起那一次在於家和劉玉容爭執時,孔原表面在維護她,實際上他當時說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細思恐極。
他說,「精神分裂症複發率較高。」他還說,她遲早有一天會回去。
原來,是用這樣的方法。是不是在他放她自由的那一天,就已經做了這手打算?
讓她在外遊盪一圈,處處碰壁,束手無策,最後再以更為慘烈的方式回到原點。
松山精神病院,院長孔原。
這裡被鐵欄圍繞,被高牆隔絕。說是精神病院還不如說是監獄。她又想到,孔原曾經帶她來過這裡,還特地給她解釋過,這裡面的病人都是具有危險性的特殊病患,如今她也來了。
來了之後,她是什麼也沒有了。就連姓名稱謂也變成了0723。
又想起,也是不久前,孔原告訴過她,要剝奪一個人的自由,踐踏一個人的自尊,首先就要去個性化,除去名字,編上號碼。
呵。
孔原吶孔原。
不想不覺得,一想便覺得他早已經給她挖下了重重深坑。等她跳進去之後,再一回望,他就像冰冷的死神,默默地站在你的背後,不咸不淡地笑著,還說,「我很早就提醒過你,是你沒有察覺到。」
再一想想,他卻早已滲透她的生活。
她唯一的朋友,唯一具備對她伸出援手條件的生死搭檔陸任賈,如今他的命運也掌握在孔原手中,他把何倩安頓進松山精神病院根本就是用意不純。她竟然還當作恩惠,感恩戴德。
她的文澤,如今的病卻又是沒他不行。以單文澤現在依賴孔原的程度,如果孔原再使壞,單文澤隨時都可能崩潰。
所以,她還不能和他撕破臉。她還得乖乖地呆在這裡,靜靜的等……等他,看他究竟有什麼目的,想要怎樣。
這裡是松山精神病院里的特殊病房。冰冷的鐵柵欄,青色陰森的磚,頭頂有一個小小的天窗,能看見天空的一角。房內只有一張窄窄的單人床,一個書桌,上面有幾本書,屋內的左角是一個洗手槽,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就連廁所都沒有。
房間外是一條陰森又冗長的走道,走道上只有一盞燈,照不透黑暗,反而顯得更加恐怖。輕輕喊一聲會有讓人頭皮發麻的迴音,一直盤旋。這是獨立關押她的地方。誰讓她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呵。
於渺渺笑。淚早已流完,也不想再發瘋,只是笑,坐在地上無力地笑。
突然,伴隨著一陣開鐵鎖的響動,從前方的黑暗深處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她是多麼的了解那個男人,他的腳步聲,他身上的味道,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哪怕還這麼遠,她就可以分辨。
慢慢地,一張臉隱現在黑暗裡。高挑纖長的身影向著她款款而來,陰暗的光映照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像黑暗中潛伏的野獸,犀利又殘忍。
可他明明正在笑。
笑得驚心動魄。
他手中拿著一個筆記本,一支筆,這樣的情景很是熟悉。他走到了門外,修長的腳把凳子一勾,優雅地落座,翹起腿,隨手戴上眼鏡,旋開筆帽,垂眸看向筆記本。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還真像一個醫生。
「好了0723。」就像是宣誓主權一樣,特地喊了她這個代號,頓了頓,又改口,「於小姐,我們開始吧。」就連說的話都和曾經一模一樣,「對了,你不喜歡我這麼稱呼你。」抬眸,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得意,「渺渺。」
他環視周圍,「你看看你,在家裡的環境多好,非要到這兒來。」
於渺渺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他,也笑著,不說話。
「我不喜歡你沒有反應。」他說,然後垂頭,「就是憤怒,也給我一個。」
「是你嗎?」她問,「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孔原抬了抬眼鏡,「我不喜歡解釋。你要懷疑我,請隨意。」
你看,多麼的驕傲。連解釋都不屑。連騙她都嫌麻煩。
「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你看,你這句話就認定是我了。還讓我解釋幹嘛?」
「……」好吧。她現在說不過他。沉默吧。
「有沒有做噩夢?」同樣的問題,他問過無數遍。
「有。」只有這一次,她這樣答,「我時常夢見我們結婚的那一天。身邊全都是帶血的七彩鈴蘭。我一步步走入荊棘,踩進陷阱。血……把雪白的婚紗都染紅了。」
「哦。」他回應的聲音淡淡,似乎對答案根本不感興趣,然後又道,「現在呢,還有幻想過和我發生性關係嗎?」
「……」又來。
見她不答,孔原又說,「由於人們的思想觀念和傳統道德與天賦的生理本能相衝突,人們普遍產生不同程度的性壓抑、性憂鬱、性焦慮、性冷淡和性變態等種種神經症,形成分裂人格、雙重或多重人格,甚至變態人格。與自然界中的其他任何動物相比,人在性方面的病態現象可說是獨一無二。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許多封建衛道者還認為這是人之為人的崇高本質。」然後他看著她,認真補充,「我們不應該恥於談論連上帝都不感到恥於創造的東西。」
後面這句話是周子神的口頭禪。
她總是說不過他的。
「而單文澤產生人格分裂的主要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悲慘的童年,更是為此。他壓抑。你懂嗎?」收回視線,他繼續問,「回答我的問題。」
於渺渺沉默半響,「是的,有想過。」
一抹淺淡的微笑在孔原臉上浮現,「很好。」看來,往她代碼中加入這些情緒也是可以的。
但她又補充,「不過,是前段時間,我感謝你的時候。總想報答你。」
孔原一頓。
「我不是還欠你兩次嗎。」她伸手一點點解開身上的病服,「好啊,我還你就是。」
孔原靜靜地盯著她,平靜地看著她把扣子一顆顆解開,看著那雪白細嫩的肌膚暴露在眼前,看著她脫掉外衣,然後再脫掉內衣。於渺渺慢慢站起身,又開始脫褲子。
直到一絲不掛。她依然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眼神淡淡,毫不畏懼。
「於小姐。你這是在色誘嗎?」他面不改色,垂下頭,平靜地在本子上記錄什麼,「我問你想不想和我上床,與我想不想和你上床是兩回事。」他唇角的笑慵懶而得意,「你想是你的事。」
他們中間隔著一層鐵欄,面對孔原充滿嘲諷挑釁的話語於渺渺依然那樣的從容。她想,她是經歷過太多太多,如今這種程度的羞辱對她而言已經算不了什麼。
於是她又彎下腰撿起腳邊的衣服,一點點往身上穿,「是你不想要的。所以,兩清了。」
孔原不緊不慢地放下筆,抬起頭,看向她,「你知道什麼是妥協嗎?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讓我高興高興?」他慢慢摘下眼鏡,「你知道在我開心的時候才會有**。」
於渺渺哼了哼,「你在憤怒的時候也會有。」
「當然。福爾摩斯曾就說過……**和攻擊性就是一回事。」他站起身,將本和筆放在座椅上,然後慢條斯理地走到鐵門旁,用鑰匙慢慢打開鐵門。
開到一半,他卻又退了回去。
「不行。」又將房門鎖好,折回,「關在這裡的病人,只要和他們靠近眼珠就會被挖出來。我又打不過你。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引誘我過去,或者趁我對你放鬆警惕的時候摳出我的雙眼呢。」
於渺渺看著他冷笑。
「我得確保你被調教成永遠不會反抗的寵物時,才靠近你。」他又坐到了椅子上,翹起腿,抱著本子開始畫眼前的於渺渺,一邊說,「你知道調教一個人從什麼開始嗎?」他用筆指了指屋內,「你沒發現這裡沒有廁所嗎?」他笑得讓她頭皮發冷,「聽說過阿布萊格布監獄虐囚事件嗎?」
一連串的疑問讓於渺渺神色僵硬。在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過於讓孔原這樣的惡魔看透人心,將人性熟練地玩弄於鼓掌。
「事實上,在許多監獄裡面都存在著虐囚事件。而若想虐待一個人,調教一個人,就要從他的三急入手。當一個人的排泄都需要得到別人同意才能進行的時候,他的骨血里會一點一點,慢慢的被染上奴性,你應該從沒試過吧?」他用手指了指周圍,再道,「其實在精神病院里我們也經常用這種手段,畢竟精神病人太難控制。不過,我們平時還會給他們吃一些精神藥物,他們在這裡活動,幾乎只有本能。」
所以,這種地方究竟是精神病人的救贖還是地獄呢?
孔原似乎看穿了她的疑問,「約翰,彌爾頓的失樂園中曾說過,心靈擁有自我棲息之地,在其中可能創造出地獄中的天堂,也可能創造出天堂中的地獄。」
「天堂和地獄本來就是一步之遙,你稍微走錯一點,就會墮落。不是看環境,而是看你的心。」他指著心臟,「所有人都知道,天使可以變成惡魔,但很少人見證過,惡魔也可以成為天使。」他深深地凝望著她,「其實你對我好一點,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天使。」
她笑問,「我對你不差吧?」
他笑答,「是,不差。但就是不和我上床呢。」
她吼,「你因為我那兩次的爽約至於這樣嗎?!」
他回吼,「不是我!我他媽在救你!」
兩人的這一吼似乎打破了什麼,吼完之後周圍恢復一片沉靜,誰也沒有再說話,可彼此的喘息都因憤怒變得厚重。空氣間流動著意味不明的情緒,彼此對視,打量,揣測,懷疑。
許久后,孔原慢慢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我若不把你帶來這,你就是死刑。你該謝我。而不是用這種態度……你還覺得自己對我好?」他接著說,「我承認,當初放你走,我是不情願的。當時我和那個人在做一個交易。我想引出他,便答應和他玩一局,他說只要我放你走,答應和你離婚……他就……」定睛,陰森的光如同寒箭,「幫我除掉安然。」!
「我沒想到是用這麼激烈的方式。」頓了頓,「還有這一次……」他認真地看著她,「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只告訴你,我沒必要殺了劉玉容,因為早在……」他算了算,「一年前,她就已經是我的人。我何苦費盡心機除掉我安插在你身邊的一枚棋子呢?」!
於渺渺詫異了。關於這一點,她相信。因為現在回想起來一切又有了解釋,又能合理地對上號。難怪劉玉容變化這麼大,難怪她那麼喜歡孔原,那麼討厭那群孩子,那麼無條件地信任孔原,為他做一切的事。現在想起,這兩人一唱一和,配合地天衣無縫。
「我手上擁有劉玉容的程序代碼,我可以篡改她很多的東西,我幹嘛毀了這麼好的一步棋?嗯?」他笑,「是那個人,察覺了,殺了他們。當然,他的目的不僅僅如此,他還想破壞我們逐漸和睦的關係。或者說……你們於家,本就在他的復仇名單之中。」
於渺渺垂下頭,陷入神思。
孔原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說,「好好享受在這裡的安靜時光吧。我猜……那個人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你呆在我的羽翼之下。你也不會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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