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城
禹飛被穆澤安慰了一陣子,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想起自己剛剛拉著穆澤訴苦的樣子,他難得的血氣上涌,從頭頂紅到腳尖。
太丟臉了,好歹他是個大老爺們啊。
回想了一下自己入院以來哭的次數,禹飛簡直想找個地縫給鑽進去。
這一定是他被車撞傷之後的後遺症!
一定是!
苦惱於自己變得不太爺們的禹飛眉頭皺來皺去,都快扭成了一個死結,就算被穆澤拉到凳子上坐著也沒好上幾分。
這樣的表現,在穆澤看來,就是對方心裡還掛著那群長舌婦的話,而沒能在被他開導的第一時間裡從惡言惡語中走出來了。
坦白來說,要是換一個人,面對他難得的好心還走不出來,穆澤就要報以冷笑了,但他開導的不是別人,是禹飛,是那個因為別人警告的眼神就願意多管半個月閑事的禹飛,也是那個在發現他有危險時,願意第一時間推開他的人,面對這樣的禹飛,穆澤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
更何況,穆澤很清楚,依照禹飛大大咧咧又少一根筋的個性,恐怕事情遠遠沒有他說的那麼輕。
自己前兩天才借著蛋糕的事情敲打了某些不安分的人,沒想到這些傢伙反而變本加厲了。穆澤薄唇輕勾,笑得有點嗜血。
那些傢伙,是都覺得他這個少爺年紀輕好糊弄嗎?
穆家人最恨的就是脫離自己掌控的事物了,因此,哪怕穆文再愛自己的妻子,也在發現自己控制不住的情況下由愛變成了恨。而已經是半隱退狀態的穆家老爺子,也能在幾個最愛的私生子不聽話擅自動手的情況下,大手一揮,把人全部丟監獄,到現在都沒放出來。穆澤的掌控欲看上去並不如他的爺爺和父親,端的是一副雲淡風輕,與世無爭的模樣,為人更是謙和有禮,人前不曾有半點情緒外露。但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他無害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隻張牙舞爪,恨不得把所有不聽話的人統統吞掉的怪物。
很明顯,那群護工不小心觸到了穆澤的逆鱗。不聽話這種事情,哪怕被議論的人不是禹飛,穆澤都不能容忍其發生。而現在,被議論的人是禹飛,這就導致了穆澤心裡的怒火在成倍的增長中。
穆澤火大,心裡盤算著怎麼把說閑話的人揪出來,表情上也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絲狠勁,只是他自己不曾發覺,還在笑嘻嘻的招呼著禹飛。
「你剛剛哭成這樣,快去洗把臉吧。」
禹飛茫然的從自己的思維里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穆澤臉上堪稱詭異的笑容,他狠狠的打了個寒顫,幾乎是同時拒絕了穆澤的好意。
「不了,我現在還不想洗……」
話還沒說完,他眼前就是熟悉的一黑。
已經很久沒穿越過的禹飛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從枕頭底下掏出了手機。
熟悉的界面,熟悉的零點。
他這是……
回到了前一天?
禹飛第一個反應就是跳下床,想去隔壁病房看一眼尚在人世的劉老夫人。
但雙腳觸及冰冷的瓷磚時,禹飛被這忽如其來的涼意給激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現在過去有什麼用呢?治病有醫生,看護有護工,那些人們,每一個都要比他專業數十倍,數百倍。此刻過去,除了打攪別人的正常休息以外,該發生的還是一樣會發生,沒有任何轉折。
可禹飛就是不甘心!
現在是十二點,離老夫人上手術台的時間還有一天半,如果他不能為老夫人做些什麼的話,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可是……他能做什麼呢?
想到這裡,無力感像一個黑洞般,幾乎要將禹飛吞噬得一乾二淨,一開始的激動和信心瞬間被黑洞里的風暴給絞成了無數片,每一片都狠狠的扎進了他的心臟,痛得他近乎要窒息。
禹飛死死的咬著下唇,像是泄憤似的,腳往旁邊狠狠的一踢。
他的眼睛還沒能熟悉黑暗,並不知道自己踢到了什麼東西,只聽見啪的一聲,在這寂靜的夜晚如同巨響。
禹飛被嚇了一大跳,剛剛作亂的腳也怯生生的縮了回來,但已經晚了,穆澤那邊『唔』了一聲,隨後黑暗中,朦朦朧朧的一個人影坐起。
「怎麼了?」
哪怕是半夜被驚醒,穆澤的聲音里也沒有什麼睡意之類的東西存在,語氣平常得像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問話,就好像他一直都沒睡一樣。
「沒……」話說了半截,剩下的突然被禹飛給吞回去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的是穆澤那個方向,但腦子裡閃過的,是何秘書的那張臉。
還有那段話。
「聽說早在前天,項目就談下來了,劉家那邊除了劉老先生,還另外帶了兩個高層,昨天的簽字完完全全可以讓他們來弄的,要是劉老先生能提前一點回來,估計不會現在還堵在路上了吧,說不定還能見老夫人最後一面……」
對了!他知道他能做什麼了!
「穆澤!穆澤!」顧不得穆澤會不會沖他發火,禹飛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穆澤面前,一雙大眼睛竄動著希望的火苗,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
「穆澤!你能不能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告訴劉老先生,就說老夫人的病情有變,讓他趕緊回來。」
「……」
有那麼一瞬間,穆澤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你在說什麼?老夫人病情有變?」儘管外頭沒什麼響動,但他還是想要起身,去隔壁看看。
「不,不是。」禹飛連忙把他按下,但結結巴巴的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我剛剛做了個夢……啊,也不能說是夢,總之雖然現在沒問題,但還是要早回來才行。」
話一落音,禹飛自己都有濃濃的不信任感。
這話……像是喝醉了酒胡編出來的。穆澤說不定還會覺得病情有變的不是劉老夫人,而是他。
畢竟腦袋被車撞了==
雖然知道對方不會相信,但禹飛還是固執的抓著穆澤的手臂,繼續硬著頭皮把話圓下去,「雖然是做夢,但也有可能會發生……不對,是一定會發生。你相信我好嗎?」末了,他終於想到了什麼能證明自己的證據,「上次車禍我就提前夢見了,真的,我這個人做夢挺靈的。」
就算被禹飛鬧醒,穆澤的思維依舊清晰:「你上次還和我說,沒想到拐角會出來一輛車子。」
禹飛:「……」
「那個……我夢見的是不同時段嘛,我也不知道那車一直在啊……」禹飛小聲的爭辯道。說起這個,他又有點不安了,撞穆澤的車子不在那個時間卻依舊存在著,那是不是說明就算他說動了穆澤,穆澤又說動了他爸爸,劉老先生也見不到妻子的最後一面呢?
他搖了搖頭,強行把這樣的負面情緒拋開,繼續求起穆澤來。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搗亂,你就信我這一回吧……」
但任憑禹飛磨破了嘴皮,穆澤也不為所動,「你要知道,那邊的項目很重要,這種沒影的事情若是真讓老先生回來了,那他們公司會損失上億,我不能做主,也不能讓我父親去說。」老夫人病情有變的可能性姑且算是百分之五十,但他不能因為這百分之五十來賭,如果消息是假的,那穆家就要和劉家交惡了。而這之後,事情若是傳出去,他家說不定會被冠上一個為了項目不擇手段,惡意詛咒病人的名聲,其他的合作夥伴就不知道會怎麼看他家了。
而另外一半的可能性,禹飛說的是真的。這種事情,就算是提前知道了,他不說也沒任何關係,沒看見劉家為了項目,上上下下都把老夫人的病情瞞得嚴嚴實實嗎?這裡頭誠然有老夫人的主意,但何嘗沒有兒女的私心。既然家屬都沒說,他為什麼要去說,誠然說了會有好處,但得到這種好處的可能性只佔百分之五十,反過來說,另外百分之五十可能性會得到的壞處則比好處要多得多。風險太大,最好的決定就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實在是沒必要為了那點好處去承擔更大的壞處。
想到這裡,穆澤一口回絕了禹飛,「別再說了,這個項目不止是對我們家重要,對劉家也是重要的,不然你以為劉老夫人的三個孩子為什麼不敢叫他們父親回來?你真以為他們要說,老夫人能攔住嗎?只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我不可能放著你胡來。別想了,睡覺吧。」他重新倒下,閉上了眼睛,顯然是在趕人了。
(剩下的字數在作者有話說,為贈送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