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城
與容若望江樓一見,已經一個月有餘。這一個月通婉像往常一樣請安、練字、陪國安玩耍,可等沒有人的時候,通婉便忍不住的擔憂。上次見面的時候從容若的面上猜到他家裡人可能不會同意,雖然容若一直在努力,但一個月未見,也未有消息,雖然不願意接受,也不願意承認,但通婉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事怕是要黃了。
通婉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或是害怕面對現實的人,想要早點確定事實的通婉讓人約了容若見面。
這一個月是通婉來,因為沒有約容若見面,通婉也是一個月未出門了。早上,鬼使神差的,通婉穿上了女裝,以前出去通婉都是穿男裝的,府上的請安結束后,通婉便留小溪小麥在府里,帶上陳嬤嬤去了約定的地方。
一路上坐在轎子里,通婉壓抑著心裡的不安,也不停的告訴自己,不管好壞,早點面對,也好少受點煎熬。
納喇府上是坐落於正陽門的大街上,轎子搖搖晃晃的走著,通婉一直一直便心慌,突然,不知道怎麼的,通婉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通婉叫停了轎子。
「格格,怎麼了?」陳嬤嬤問道
「我突然心慌的厲害,讓轎夫停下我歇歇。」通婉臉色不是很好的說道
「是。」陳嬤嬤讓轎夫將轎子抬到路邊上,免得擋著別人的道。
通婉揭開轎簾一看,正好停在了一個書局的門口,抬頭看去,便見大大的「知文」兩個字掛在門上。
「少爺,少爺,這些書妾身幫你拿吧!」一個女聲響起。
通婉抬頭看去,如遭雷擊!那從書局裡走出來的人不是容若還是誰?可問題是,容若在前面走,後面還跟著一個做婦人打扮的少婦。很明顯的,人們只要一眼望去,便知道,那女的是那個男人的妾侍——已經收房的那種。
千般萬般的猜測,都沒有這一刻讓通婉確定,她輸了,她拼著生命去賭的未來琴瑟和鳴的夫妻生活沒有了,這一刻籠罩在通婉心間的不但是未知生活的恐懼,還有最最喜歡的人轉而有了人的痛苦。
感覺到一道視線看著他,容若抬頭看去,正好撞在了通婉的視線里,容若的身體一僵,他看到了通婉眼睛里的失望,懷疑,還有痛苦與絕望
。
沒想到會在這裡相遇,今早額娘說想吃這便一家的糕點,便讓他出來買點,顏氏硬要跟著來,在額娘的贊成中,他們兩人便來了這邊。
通婉的痛苦容若看在眼裡,且通婉痛,他更痛。但是他沒有辦法,他可以為了通婉放棄他自己的一切,但他不能只為了和通婉在一起而不顧額娘的死活。從在額娘床前答應下的那一刻,容若便知道,他失去了通婉,永永遠遠的失去了通婉。
哪怕失去通婉的痛苦要將他淹沒,可他不能反悔,額娘的病就如掌握在他手裡卻懸在額娘頭上的一把刀,只要他妄動了,那失去的就是額娘的命,他只能妥協。
容若身邊的顏氏似乎感覺到了某種氛圍,她扔下手上的東西,緊緊的抱住了容若的胳膊,眼神警惕的看著通婉。
容若沒有甩開抱著他胳膊的手,他知道,從她答應額娘的那一刻便徹底的失去了通婉;而他醉酒的那晚,不管是不是被人算計的,他更是失去了能夠擁有通婉的資格。
不論那一樣,都決定了他和通婉從此以後男婚女配,各不相干。
容若知道的,他應該早點告訴通婉的他無法遵守承諾了。可是,他捨不得,因為這一相告,便意味著他們兩這一世的緣分盡了,他永永遠遠的失去通婉。他自私了,想要多留一會通婉,哪是留上怕留一會,心上的通便更加的撕心裂肺,他依然捨不得。
兩人的視線相交,青梅竹馬的幾年卻更加讓他們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想法。
容若眼中是不舍、痛苦、掙扎,到最後的放手!
通婉的眼中是失望,懷疑,痛苦與絕望。
越是看清容若眼中的意思,通婉心間的痛便更加劇烈,如被人活生生的從心上撕下來了某種東西,痛到撕心裂肺。
諷刺的是往日的相處有多甜蜜,今日的痛就有多深。
通婉努力的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是輸了愛情,但她不能連脊樑也輸了,就算離開,她也要忍著痛苦挺起脊樑,做那個先轉身的人。
通婉撕下脖子上的荷包,取出貼身佩戴的那塊龍鳳呈祥玉佩鳳佩,狠狠的扔出了窗外,既然一定要分開,那便放開的乾乾淨淨,不要留一點點的念想。
玉佩摔碎的聲音傳來,便如這一段感情,經不住摔打,哪怕再美麗,依然碎成了渣。
「嬤嬤,回府。」通婉沙啞著聲音說動。
「是,格格。」陳嬤嬤連忙吩咐轎夫調轉方向,回納喇府。
看著通婉的轎子越走越遠,容若蹲大路上,將碎掉的玉佩一塊一塊的撿起包在絲帕里,然後自虐似的小心翼翼將絲帕藏在了懷裡胸口的方向,果然碎玉貼著胸口,讓心更痛了。
「格格,你再堅持一下,外面的大夫不可靠,等回了府就讓大夫給你瞧瞧。」坐在轎子里的通婉這會身上、臉上不停的冒著汗,陳嬤嬤不光將通婉帶的手帕擦濕了,她一個婆子的帕子也很快的就被通婉的汗水打濕了。
「我沒有事,回去歇歇就好,你不要驚動其他人。」通婉啞著嗓子說道。
「格格,你的聲音都啞了,快不要說話了,讓嗓子歇歇。格格若怕驚動老爺夫人,奴婢倒是知道幾個名聲不響亮,但醫術很好的大夫,讓他們悄悄的給格格珍珍脈。」陳嬤嬤滿是擔心的看著通婉,心裡嘆氣道,男兒果然多薄倖!
回到府里后,通婉攔住了要去請大夫的陳嬤嬤,兩人悄悄的回了梅院,雖然幾人擔心,可通婉堅持不請大夫,幾人瞧著通婉除臉色蒼白外再沒有其他的,便也依了通婉,可誰知,半夜的時候,守夜的小溪聽見通婉說胡話的聲音,一直都很警醒的小溪趕緊點燈查看,只見睡在床上的的通婉汗濕了額前的頭髮,臉色更是通紅,小溪馬上喊了陳嬤嬤。
陳嬤嬤一骨碌起來,趕緊穿上衣服到了通婉屋裡,便見小溪已經打了水,在給通婉降溫擦汗,見陳嬤嬤進來,眼睛一亮,叫道,「嬤嬤,你快來看看格格,我們是要請大夫還是去老爺夫人處報一聲。」、
「我先試試。」嬤嬤將手搭在格格的額頭,「不行,溫度有點高,不能冒險,我在這看著,小溪你帶你個人去找劉大夫,先不要驚動老爺夫人,等天亮之後再派人去老爺和夫人處報一聲。」
聽著陳嬤嬤吩咐,小溪去請了劉大夫,陳嬤嬤和小麥等人在房裡照顧通婉並用帕子給通婉降溫。
「都怪納蘭少爺。」小麥替自家格格抱怨
「男人又能有幾個深情,格格經了這事,說不得也是好事呢!只要格格不將希望放到男人身上,憑著格格的聰慧,日後過的不會差的。」陳嬤嬤心疼通婉,可也覺得通婉現在這樣也是好事情,現在經的事多了,以後的路便會更順。
半夜被挖起的大夫過來一看,道不是什麼大事,留下了抓好的葯,讓人仔細的盯著通婉,若是吃了葯還不見溫度降下來,要趕緊給他報一聲。
「格格,格格」陳嬤嬤搖著通婉,見通婉只是略微睜眼看了一眼眾人,便又閉上了眼睛睡覺,等著喂葯的小麥傻眼的看著,復又求救的看著陳嬤嬤。
「拿靠墊來。」等靠墊來了之後,陳嬤嬤張羅著扶著閉眼睡覺的通婉坐起了身。接過小麥手裡的葯婉,陳嬤嬤試探喂到通婉嘴邊,驚喜的是,閉著眼的通婉很是配合的微微張口,喝了葯湯,幾人歡喜不已,只要吃的進葯湯就好。
這晚上,被幾人精心照顧的通婉雖然溫度沒有恢復到往常的程度,但也略微降了降。
早上,通婉睡醒了,雖然昨晚一直沒有迷迷糊糊的清醒,但請了大夫吃了葯湯,眾人照顧了她一整夜的事情通婉還是清楚的。
看著眾人憔悴的樣子,通婉眾人輪流歇歇,陳嬤嬤不放心想守著通婉,幾人商量便讓陳嬤嬤先照顧通婉,等會再換人。
天不亮的時候,陳嬤嬤便吩咐了廚房格格早上的膳食,因病著,廚房準備的清淡,一碗熬出米油的白晝,兩小碟下飯的小菜。
等通婉換好衣服,洗了把臉,雖然胃口不太好但仍然強迫著自己用了小半碗。
剛剛放下碗,外面便想起了說話聲,通婉聽出了是嫡額娘和阿瑪的聲音,掙扎著想要從床上下來。
「快躺著,別起來了。」進屋的夫人趕緊壓著通婉,不讓通婉下床。
「大夫說你昨晚發燒了,這會可好點了?」常保素急急的問道
「可好點了?今早上大夫才派了個人過來說昨晚你發燒了。」說著夫人便將手搭在通婉肩膀上阻止通婉起身。
「不是多大的事,還擾的阿瑪和嫡額娘為我擔心,是婉兒不孝。」通婉很是歉疚。
「你還說什麼有的沒的,昨晚上生病就應該早點報給我們,也幸好你好轉了,不然你這院子里的人全都得好好收拾,主子生病不讓打擾我們就真的不知道過來報一聲。」常保素很是生氣.
「是這個道理,婉兒你以後萬不能再這樣了,不管什麼時候,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們這些兒女們重要。」夫人也是淳淳教導。
在通婉多番保證之後,兩人才停下這個話頭。
「老爺,外院的小廝石頭求見。」小麥進來通報
石頭求見,早上不是打發了石頭去國子監告假嗎?告了假回個話就好,不需要他再急急忙忙的求見呀!常保素意識到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了,連忙起身出了屋子,這裡是通婉的閨房,沒有讓一個小廝進來的道理。
剛剛走出屋子,就見石頭滿頭大汗的在院子里團團轉。
「怎麼回事?」常保素問道
「老爺,出大事了,今早奴才去了國子監,找到李大人給老爺告假。可誰知,李大人卻說,老爺去年的考核出了問題,原本老爺不該升的這麼快的,這事情得調查一下,調查出來之前老爺也不用告假,就在家待著。聽到這話,奴才就知道不對,對著李大人好一番恭維哀求,也是李大人人好,悄悄的告訴奴才,說是老爺得罪了人,奴才再問得罪了誰?李大人只說是私事上得罪的,多的卻怎麼也部說了。再問不出什麼了,奴才便急急忙忙的來給老爺稟告。」
「下去領五兩賞銀。」
「奴才謝老爺賞。」
雖然常保素是去了外面問話,可屋檐下離屋子裡又能有多遠,因此外面的話通婉聽得一清二楚。
別人不知道,通婉怎麼會不知道,這事跟納蘭府上脫不開關係,這明顯是對自己的警告,還沒有在與心愛之人分開的打擊中回過神來,轉眼間,通婉便要面對因著她府上遭打壓的事情了。
一時間自責羞愧倒是蓋過了失去容若的痛苦。
不僅沒有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反倒連累了阿瑪的差事,通婉決不願意。
容若既然已經選擇了親人,她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那怕心裡痛的要死,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親人。
通婉想,她該約納蘭府的人見一面了,若是對方不放過她們家,拼著心痛到撕心裂肺,她將不擇手段,那怕是以容若為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