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團團繼續裝死,反正就是不肯起來,既然沒有要出去玩,那他還是睡覺好了,沒有什麼能比睡覺更讓人開心的了。
連葉怎麼都叫不起來他,小傢伙似乎鐵了心不肯起來,她也沒辦法,只好去找傅先生求助。傅先生讓她不要急,然後跟來了這裡,示意連葉再去叫。
連葉心想,都叫了那麼久都不起來,現在叫又有什麼意義?但她還是乖乖聽話,推了團團兩下,小傢伙撅著屁股把臉埋進枕頭裡,連葉正想再叫,身後就傳來溫柔的聲音:「好了甜甜,過來。」
……這是幹什麼,這樣哪能叫得起來?一開始連葉還以為傅先生是有什麼好方法,可是當她湊過去,他只是吻了吻她的唇瓣,然後牽起她的小手就走了。期間連葉想問為什麼,傅修遠豎起一根指頭在薄唇上示意她噤聲。
他也沒把她帶遠,就在花廳的沙發上,大概等了兩三分鐘,就看見團團赤著腳撲棱著兩條小短腿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揉眼睛,烏黑的頭髮翹出了幾綹呆毛,正四處找著他們,一看到連葉眼睛一亮,頓時就撲了上來。
連葉輕笑,看了傅修遠一眼,心想這人可真是太會騙人了。團團爬到她腿上,繼續揉眼睛,連葉把他的小手拿下來,問道:「你願意起來啦?」
傅修遠笑而不語,這小傢伙就是吃定了甜甜疼他,他一過去,小傢伙心裡自然害怕他把連葉帶出去玩丟下他一個,然後他也沒堅持,直接帶著人走了,小傢伙不起來才怪呢。
團團這會兒也知道自己被傅先生騙了,頓時悶悶不樂的:「老師,我還想睡。」
「都睡這麼久啦,不能再睡了。」連葉忍俊不禁,她把團團抱起來,柔聲說:「我陪你去洗臉刷牙好不好?」
團團打了個呵欠,點點頭,主動從連葉腿上跳下去,牽著連葉的手去了自己房間,十五分鐘后換了家居服走出來,傅修遠正對他們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連葉的錯覺,總覺得在荷園的時間過得特別快,感覺一天都還沒做什麼事就過去了。中午她按照慣例午休,傅先生則在卧室窗戶那裡看書,他今天算是起的晚,所以根本睡不著,於是今天對午休就省了。
期間連葉的手機響了。傅修遠最先聽到,他看向那個小巧的和自己款式一樣的女式手機,又看了看熟睡的連葉,本來想過去接,但最後還是沒有。
連葉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伸出一隻手摸索到手機,本來還有的睡意在看到來電號碼的時候瞬間沒了!
傅修遠察覺到她的不對,立刻看過來。連葉先是捧著手機遲疑了一會兒,才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說什麼,沒開免提傅修遠也聽不清楚,但是他能看到連葉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你說什麼?真的嗎?那、那我馬上就請假回去……嗯,嗯我知道了,再——」
她沒有來得及把再見說完,那邊就已經掛了,只剩下嘟嘟的聲音,然後就回到了手機桌面。連葉怔怔地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坐著,爬起來想跟傅修遠說話,他卻溫柔地問她:「我幫你收拾行李,幫你買票好不好?」
連葉張了張嘴,動彈了兩下,羞窘地點了下頭。傅修遠立刻打電話著人準備,從頭到尾也沒問連葉一句多餘的話。他從始至終都無條件包容她,很多事情她願意講,他就聽,她不肯說,他耐心等。
「我不知道要回去多久。」連葉說。「你、你別給我拿那麼多東西,估計時間不會長的。」
傅修遠回頭對她笑了一下。「只是換洗衣服跟日常護膚品,錢包你自己放好,現金身份證什麼的都在裡面呢。」
她勉強回了一個微笑,憂心忡忡的。
傅修遠的手下做事效率極快,很快就送來了四十分鐘后飛往g城的機票。
連葉拿著機票,有很多話想跟傅修遠說,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她有太多太多的心事,她一直以為自己忘了,但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她又全部想起來了。
不是多麼美好的事。
傅修遠把她送到機場,其實他有私人飛機的,不過連葉不會願意坐。回去家鄉,那太扎眼了。
到了機場還有二十分鐘才起飛,連葉坐在頭等艙的位子上抱住了頭。不想起過去還好,一想起來,就有無數的記憶潮水般湧進大腦。
她真的不想回去。
可是又不得不回去。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拍了她的左肩一下,連葉驚訝地看過去,空無一人,接著右肩也被拍了一下,她又看向右邊,傅修遠溫柔的笑臉還有團團肉嘟嘟的臉蛋並排出現在那裡,兩個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轍,很是真誠地看著她。
「你們……」
「我跟你一起去吧老師,我還沒有去過g城呢。」小傢伙眼睛亮晶晶。「聽說g城的龍蝦全國最地道!我想吃!」
傅修遠無奈地攤攤手:「這孩子總是這樣自我,我說他也不行。身為他暫時的監護人,沒辦法,我只好跟來了。」見連葉眼神有點譴責,他很無辜地解釋道,「那好吧,我就坐你後面,互不打擾,好嗎?」
連葉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團團在一邊嫉妒的上躥下跳:「我也要我也要!」
他要什麼他要!這是他能要的?!傅修遠把小傢伙試圖鑽進他們之間的腦袋按了下去,然後雙手伸到連葉腋下,直接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然後放到左邊靠窗的位置,團團被他隔離在右邊氣得直跳腳。
按理說傅修遠是知道自己不該在連葉沒有完全放下心防的時候,這樣入侵她的生活的,不過有團團,他的一切都有了理由,畢竟他也是無辜的呀,都是這熊孩子,要求特別多。
改明兒把他丟回他爸媽那裡去。
團團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傅伯伯心裡就是這樣用完就丟的工具,否則他一定跳起來狠狠地重擊傅伯伯的膝蓋!
接下來的旅程,連葉沒有說話,傅修遠也沒說話,團團一個人看了會兒動畫片就睡著了,時間長沒人吭聲,頭等艙又只有他們三個人,就在傅先生以為連葉也睡著的時候,她輕聲告訴他:「中午的電話是我……爸打過來的。他說奶奶生病了,挺嚴重的,想見見我。」
傅修遠摸摸她的頭。
「奶奶……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小時候我爸媽成天打架吵架,誰都不管我,只有奶奶理我。她給我洗衣服,做飯給我吃,送我去上學……我爸媽根本不喜歡我,我到九歲才上一年級。」
她說得很平靜,因為多年來她早已接受這個事實。「後來,二叔家生了表弟,他們就不讓奶奶帶我了,奶奶沒辦法,那會兒我……上二年級吧,因為年紀跟同班同學相差太多,沒人願意和我一起玩。老師就把我調到四年級去了,我很多東西都不會,他們都不管我的。」
「我一個人住在家裡,我爸媽雖然成天打架吵架,但家裡還是有吃的,不過我回去之後,就要每天看著他們吵鬧,我好怕他們打我,就藏到床底下,也不敢出來吃東西。我……所以我不想回去。」
「乖。」傅修遠親了親她的發。「你在害怕。」
連葉一直在發抖。她可以一輩子都不回去,但奶奶是對她最好的親人,如今奶奶生病了想見她,她沒法不回去。可是回去之後,她要面對的太多了,有些事情,她沒有勇氣告訴傅修遠。
她為此感到羞恥和不安,但是傅修遠,傅修遠是那麼好的人,她怎麼能讓他陷入自己的麻煩里。
連葉伸手抱緊了這個男人,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感到有依靠,恐懼的時候不再是孤獨一人,這個人會保護她,可是她也私心的不希望他牽扯進來。「到時候你帶著團團四處去玩兒吧,我看過奶奶就回來。」
傅修遠沒有強求,只說了聲好。「我等你。」
多久都等。
他一手摟著她,也不說話,更不去問連葉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她願意跟他提起過去,傅修遠已經感到受寵若驚了。他有無數的時間跟足夠的耐心,一點點深入她的心裡去。
連葉靠在傅修遠懷裡,她又想起童年時的記憶,無休止的爭吵,母親尖銳的叫罵,父親咆哮著嘶吼,他們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沒有人會注意她,她聽到開始摔椅子的聲音就要藏到床底下。那時候她的床是木頭做的,帶柜子,小孩子能鑽進去,大人卻不能。那樣的話,就算他們想打她也抓不到她。
那個害怕的小女孩從來都沒有消失,她躲在連葉的記憶深處,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繼續存在著。一點點波動都會讓她再次清醒,讓連葉的人生寸步難行。
她桎梏著她,牽絆著她,同時也折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