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非要離婚不可嗎?
數日後。
這城市的一切每日都在瞬息間變著,昨日市井間津津樂道的話題還是蘇家少奶奶夜裡私會男人疑出軌,今日,各大街道LED屏上報道的,已經是國際知名珠寶設計師RCUIAI的消息。
靜安區。
柳嫣然坐在滿地的狼藉中了,手裡端著一瓶紅酒,灑的到處都是,髮絲沾染了酒水,貼在額角,狼狽又可笑。
她垂著頭,臉側微卷的髮絲遮住了大半張臉了,披頭散髮的模樣看起來像一個女鬼,一手搭在床沿上,指間一杯紅酒搖搖欲墜,有幾滴從杯中溢出,滴在地板上,陽光下,艷紅的像血一般。
撐開眼皮,看一眼身側的離婚協議書,女人的肩膀忽然聳了幾下,窒息一般森然陰沉的空氣里傳來女人陰陽怪氣的笑聲,從散落的髮絲間,隱約能看到她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眼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說不出的詭異。
幾秒,那聳動的肩膀忽然變成劇烈的抖動,陽光下,大顆大顆清澈透明的眼淚從她的發間掉下,無聲無息的砸在那幾張薄紙上。
那薄薄的幾張紙,便是她婚姻的全部,便是她這十年青春最後的收場。
門口傳來「咔噠」一聲,在死一般沉寂的房間內有些突兀的響起,柳嫣然的身子動都沒動一下,只是抬頭看向虛無的空氣,一雙紅腫的眼神毫無焦距,那是絕望而又空洞的眼神。
所以,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嗎?
幾秒,一陣平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疾不徐,冷靜自持,一如多年來他在她面前的模樣。
須臾,那腳步聲頓住了。
她依舊斂著眉,模糊的視線里,她看見一雙錚亮的黑色皮鞋,一塵不染,乾淨的能映出人影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緩緩抬頭,目光一寸一寸往上,熨貼平整的西裝褲遮住了那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裝,一張乾淨美感又不失力度的手掌插在口袋裡,隱約可見袖口處的精緻的袖扣,將光線折射揉碎,刺目又晃眼,尖削的下巴,微抿的唇,深邃的輪廓,狹長而沒有溫度的臉。
那樣孤高臨下的,不屑一顧的,蹙著眉打量著她。
她從那雙沉黑的雙眸里看到了什麼?
不舍?心痛,憐憫?
不,都沒有,她看到的,是滿目的嫌棄,滿目的鄙夷。
他從來都不喜歡喝的醉醺醺的女人,尤其是不喜歡她喝醉的模樣。
柳嫣然忽然笑了,纖細瓷白的手指攀上他的西裝褲腳,她眨眨眼:「阿言,抱我起來。」
頭頂的男人一動不動,只是微眯著眼看著她,近乎冰一般的冷。
她挑眉,眉眼間露出一絲自嘲。
自己跌跌撞撞的想要起來,纖細的手腕一抖,手裡的酒杯應聲落地,碎片灑了一地,混合著紅色的酒漬,而她的手,恰好落在那堆玻璃渣上。
鮮血一瞬間湧出,與那些酒水混作一起,分不清哪裡是酒,哪裡是血。
她像是傻了一般瞪大眼睛,神經麻木到手上的痛意已經不能察覺。
蘇沉言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像是在看一場可笑的鬧劇,片刻,抿了抿唇角,出聲,冷漠至極:「你鬧夠了沒有?」
柳嫣然抬頭看看他,像是記憶里十六歲的那個孱弱的小女孩兒,忽地,有淚自她眼角流出。
猝不及防的,凄艷絕美的,淡淡的兩行淚,在陽光下發著亮。
她就用那種近乎迷戀的神情看著他,手心裡,玻璃渣刺得越發的深。
「起來。」蘇沉言再一次淡漠出聲。
她痴痴的笑了笑:「阿言,你還是擔心我的,對嗎?」
如果不是擔心她,當年那麼多的豪門貴女,他為何獨獨選一個打過胎的她進了蘇家?
蘇沉言垂頭睥睨著她,這張臉,不化妝的時候,素凈淡雅的模樣很像記憶里的何曦。
眼底滑過一絲不經意的痛,轉瞬即逝,再開口,已是疏離:「不是,我只是害怕你是血過多還沒等去了民政局就死掉。」
柳嫣然唇角的笑意僵了又僵,原來,這五年來的夫妻情分在他的心裡不曾留下一絲痕迹。
她收了笑,不再鬧,撐著身子起來,手掌按進玻璃渣里,刀鋒劃開皮肉的聲音。
她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就那樣帶著淡淡的笑意站在蘇沉言的面前,滿是玻璃渣的手心裡,血跡順著五指滴滴答答的掉落下來。
「拿上離婚協議書,走。」蘇沉言的視線在她的手掌停留幾分,移開。
柳嫣然扯唇,俯身,撿起那疊薄紙,起身的時候,看著地上的碎玻璃渣,忽然僵住,出神:「阿言,如果我說我今天會死在這裡,你還是非要和我離婚不可嗎?」
蘇沉言轉頭,一雙黑眸一縮,眸底神色晦暗難辨,盯著她欲撿起玻璃碎片的手指:「就算是你死在這裡,死之前,都要和我離婚。」
柳嫣然的手指幾乎不見的輕顫,轉瞬,直起身來:「走吧。」
車上,一路無言,唯有刺鼻的血腥味兒蔓延在車廂內,縱使降下車窗有風吹入都不曾減輕幾分。
走出民政局的大門,柳嫣然低頭看著掌中的紅本,同樣刺目的紅,唯一改變的不過是結婚證那三個字變成了離婚證。
她忽然就想起二十三歲那年,同樣的地方,她小心翼翼把那張映了他照片和她照片的小紅本揣進兜里,那樣的欣喜,到如今想起來都覺得熱淚盈眶。
不過轉瞬,這場五年的婚姻,就走到了頭。
「要我送你去醫院?」男人側目。
柳嫣然恍然回神,將離婚證緊緊攥在手裡,目光緩緩落在他面上。
她在很努力的試圖從他面前找出一星半點類似於難過的情緒,可惜,沒有。
像是過了滄海桑田般,她輕輕搖頭。
蘇沉言不再看她,轉身徑直朝著黑色的賓利走去,高大挺拔的背影,走的沒有一絲的留戀。
柳嫣然靜靜的站在陽光下,就這樣眯著眼睛看著他漸行漸遠,慢慢變成一個小黑點,坐上車,嘶鳴的尾喉聲中,留下滿目欲蓋彌章的灰塵。
是啊,這段感情動了情的從來就只有她。
許是陽光太過刺眼,她眨眨眼睛,眼裡就有被什麼滾落出來。
許久,收回視線,跌跌撞撞的來到路邊,打車。
「小姐,去哪啦?」
柳嫣然靠在車後座,手臂垂在車座,上面血跡已經乾涸,只餘下斑駁而刺目艷紅。
她閉著眼睛:「去夜色。」
―――――
燈紅酒綠,喧囂的樂音聲,酒池裡一句句如靈蛇般扭動的身體,或辛辣或甘甜的酒液,四處可見的奢靡。
她坐在吧台上,點了滿吧台的酒,一個人喝的酩酊大醉。
唯有喝醉,才能忘卻那張臉,唯有喝醉,才能忘卻,從今往後這城市這麼大,而她和他再無半點關係。
一瓶酒灌下,喉嚨里滿是辛辣的刺痛,神經被麻痹,眼前只是下一團團光怪陸離的光影,模糊,炫目。
意識漸漸模糊,那些痛,統統都飄到九霄雲外,再也不見。
朦朧中,有幾個男人靠近過來,一陣陣猥瑣的怪笑和連續不斷的說話聲吵的她腦袋疼。
她不知道他們在嘰里咕嚕的說些什麼,只覺得濃重酒氣在鼻尖蔓延開來,混合著一股股灼熱的男性氣息。
幾秒,好似有大手蹭上她的臉,肆意的撫摸,胃裡一陣噁心,她下意識的抬手揮開。
那手卻又一次覆上來,隱約還有別的手,覆上她的腰,摸上她的腿,肆意流連。
就算意識已經模糊的很,她也能大概猜出此時發生了什麼,就算她被蘇沉言拋棄,她也還是柳家千金柳嫣然,這些人,連幫她提鞋都不配,居然敢這樣公然猥褻她?
柳嫣然晃了晃身子,自身後摸起一個酒瓶,對著其中一個男人,毫不留情的砸下。
酒液四濺!
一陣怒喝聲猛地在耳邊炸裂開來,緊接著有人死死的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個踐人,敢砸你大爺!」
柳嫣然舉起酒瓶,肆意的笑著看著那男人模糊的影子,花枝亂顫:「砸的就是你個臭流氓!」
「你!」男人登時怒不可遏,舉手,一個巴掌卷著凌厲的風就扇了下來。
柳嫣然那酒瓶擋在臉前,安靜的等著,意料之中的那痛意,卻並未襲來。
一道好聽的男聲卻自前方傳來:「你們幹什麼!」
柳嫣然挪開酒瓶,一個清瘦又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晃動,好似有幾個人同時出現在面前,唔,這個人好像有些熟悉......
她使勁搖搖頭,再睜開眼時,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出現在眼前,穿黑色撥款夾克,牛仔褲,渾身不羈的英氣。
她呵呵的笑著撲上前去:「顧江河,你怎麼來了?連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對不對?」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