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欲魔蘇醒

91.欲魔蘇醒

松鴉頓時慫了,男人身上隱隱散發的極地冰山氣息無聲地壓迫著他的元神,他再次毫無義氣選擇棄主裝死,就地一撲,撲到流瞳懷中,化為玉佩,垂在她的腰間。

流瞳;「……」

有什麼用,要這樣的神仆有什麼用?

她恨恨地捏著玉佩,恨不能砸了他。

肜淵:「你的神仆有一顆慧心。」

流瞳不可思議地睨他:這都什麼眼神兒啊!

肜淵:「或許你應該學學他。」

流瞳越發氣不順,道:「學什麼,學石頭腦袋還是石頭心?」

肜淵默然,過了一會兒方道:「你是自由高貴的神女,沒有人可以做你的主人,更沒有人可以賣掉你。那些凡人願意用凡間的財物供奉於我,讓我離開,我自然會達成他們的意願。」

流瞳:「......」

男神這是在和她解釋么,男神突然這麼認真這麼鄭重地和她解釋......自由高貴什麼的,好害羞有木有......

剛剛還怨氣瀰漫的少女轉眼便冒起了粉色的泡泡,剛想說些什麼,下面突然傳來極大的喧嚷聲,廝殺呼號不絕於耳,抬眼望去,只見火光凌亂,人影幢幢,如同發生了動亂。

流瞳:「怎麼回事?」

肜淵站在堡頂,負手直立,衣擺獵獵,他垂目看著下面,淡聲:「來了。」

流瞳不解,起身飛下城堡,肜淵隨之飛落。城中一片混亂,無數的人涌到街上,如同著了魔一般,要麼糾在一起瘋狂扭打,要麼拿著刀四處砍人,要麼抓著女人撕扯衣服,要麼公然闖入別人家裡搶劫......

殺戮,仇恨,淫.欲,貪婪,飢餓......

夢境如濃霧瀰漫,各種慾望激涌如潮,流瞳被迎面襲來的濃重氣息糊住了口鼻,扼住了呼吸,幾乎暈厥。她做夢也沒想到,以夢為食的她有一天會淹死在夢境里......

混亂如瘟疫蔓延,一個個霧狀的人從濃霧中走出,由虛浮飄渺,到漸具實體,如同吸食了某種力量一般,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清晰,流瞳變色,「那是什麼東西?」

「欲魔,」肜淵道,「夢境把人心底的慾望毫無遮掩地宣洩了出來,這裡夢境遍布,慾望橫流,所以滋生了欲魔。」

還未來得及進一步詢問,便見那些霧人已經轉而開始攻擊國人。

流瞳一記術法打過去,風刃席捲著,把一個霧人絞碎。但不過片刻,那些四散的霧氣又絲絲縷縷融合到一起,霧人長得更大,更強,宛如防風國的巨人,朝她撲了過來。

極地之寒迅速凝成屏障,擋在流瞳面前。

霧人畏懼止步,轉身又沖向失控的國人,極地之寒旋成若隱若現的冰錐,箭矢一般穿透了霧人,冰凍從傷口處開始,漸漸蔓延到全身,轉眼便把霧人凍成了冰雕。霧人還保持著奔跑的姿勢,頃刻間碎成滿地冰渣。

一縷薄霧從冰渣中裊裊升起,向遠方飛逝。

流瞳:「他們殺不死!」

肜淵「嗯」了一聲,未及細解,便見無數兵甲衛士列隊奔來,隨行的還有許多術士、食夢者、驅夢者,流瞳看見夜郎國師和伯奇主僕就在其中……

兵士迅速去控制國人,術士攻擊霧人,食夢者、驅夢者驅除夢境……

安排很合理,但是效果……

霧人根本殺不死,反覆重生,無休無止,走火入魔的國人絲毫不顧士兵對他們手下留情,個個以命相搏,時間一長,士兵也被傳染,眼睛發紅,精神亢奮,不是對國人和同伴亂砍亂殺,就是脫掉衣甲當場裸奔……場面亂得不可收拾,場景甚是不堪入目……

流瞳急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么?」

肜淵看了看她,抬手施法,冰寒刺骨的寒風卷地而起,極沉極冷的極地之雪,紛紛揚揚,漫天飛舞。在場的人凍得直哆嗦,特別是那些裸奔的兄弟們,再高昂的興緻此時也凍痿了,個個動作滯緩。

地面開始結冰,衣服上凝了霜,樹上、房頂積了一層白雪,千百年未遇的雪景震懾了許多人,也凍醒了很多人,初始的迷茫過後,便是震驚,震驚於眼前的神跡,震驚於現場的慘狀,隨後紛紛地往家中跑:此時此刻,什麼都比不上取暖重要啊……

霧人們則被冰雪凍住,以各種姿勢:打鬥、奔跑、飛竄、旋繞,凝成冰雕,然後粉碎,一縷縷遊絲般的薄霧,掙扎著向遠方飛去......

場面得到暫時的控制,而城中卻如經歷了一場浩劫,到處是死屍,鮮血,殘肢斷臂,如同一個修羅場。

大雪停止,轉眼又是星輝隱約的天氣,國師帶著人向蒼天叩拜,感謝神明顯靈,解國人之困。

肜淵和流瞳又飛回了堡頂,經過剛才的事,流瞳神情凝重,她問:「欲魔是怎麼回事?」

肜淵:「欲魔乃是由人心中的慾望幻化而成,只要人心底的慾望不滅,欲魔便不會真正消亡。不過,像今日這般大批量出現的情況,實屬異常,除了因為這裡環境的緣故,我想,大約也因為欲魔王蘇醒了。」

「欲魔王?」

「對,只能困縛,不能消滅,沒有實體,不知真容,以慾望為食,因慾望而生的欲魔王,那些霧人,可以說是由欲魔王喚醒的從屬,也可以說是他的□□,他力量的支流。現在的平靜只是暫時的,只要這裡無眠的情況不解決,夢境到處在,欲魔王就不會離開。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徹底消除這裡的夢境,揪出欲魔王。」

流瞳怔怔,她萬萬想不到,夢之君的懲罰還有這樣的副作用,竟能成為了滋生魔怪的溫床。

徹底解決夢境嗎?

那需要夢之君收回對夜郎國君的懲罰,可怎麼讓他收回?勸說?讓夜郎國君以國民為念去夢之國度自首?還是趕緊找到替代者?

欲魔隨時會再生,而這三條中的每一條做起來都很困難且無法立即見效,到底怎麼做才能更靠譜一些呢?

流瞳覺得頭疼,她心裡很急,可哪一件事做起來都要水磨功夫,她不想浪費時間。

如果是勸說,她的言辭會比白鶴君的更打動人心嗎?對於一個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神祗,他什麼沒見過,什麼沒聽過,憑她那點段數就想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是不是太可笑了呢?

如果夢之君只是想讓夜郎國君回去領罪,只消派個人把他從夢中勾走就是了,何必這麼大動干戈地懲罰他?究竟是因為想讓他回去呢,還是想罰他的背叛呢?似乎是後者多一些……而且如果單論懲罰的話,如今的懲罰更有震懾力……那勸說夜郎國君回去,成不成功先不說,真的合乎夢之君的心意嗎?

流瞳深深地覺得,自己養了上萬年的腦細胞都快被消耗沒了,這些上位者的心思太難以捉摸了……

那真正能打動夢之君的是什麼呢?

她突然想起白鶴的話,想起他並不反對找替代者,甚至還出言指點……

嶄新而優異的國民,是每個國君都喜聞樂見的,夢之君自然也不例外。只不過夢之國度的優異標準和別處不一樣,首要便是,沉迷夢境。

因為這樣的沉迷,夢之國度才更加牢固。

就像臣民忠誠,城池才堅不可摧,就像信仰虔誠,才能帶來神明......

所以最有希望打動夢之君的,就是加緊物色替代者?

流瞳把自己的想法對肜淵說了,又道:「我覺得,事情最好從兩個方面進行,一是把夢境滋生欲魔的事告訴夜郎國君,相信經過這次的事,他會有深刻感受,為他自己的國家考慮,為所有黎民百姓考慮,他也應該會做出恰當的選擇。二是我加緊尋查,儘快找到合適的替代人。」

肜淵道:「告訴夜郎國君的事你不必去說,我會提點夜郎國師,由他向夜郎國君言明。」

這樣更好,流瞳點頭。

肜淵深深地望她,目中波瀾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可看著她認真的樣子,終究沒有出口,只囑咐了句,「萬事小心,有事喚我。」

流瞳微笑,心中暖暖,她突然執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親了一下,然後倏然消失。

男人怔住,溫熱細膩的觸感印在手心,他望著少女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

********

夜郎國師匆匆進宮,把國家遭受詛咒,夢境滋生欲魔,欲魔戕害國民等事告訴了夜郎國君。夜郎王在大殿中緩緩地踱著步,待國師說完,道:「這麼說,這一切的起因皆因孤前世冒犯了夢之君?」

國師道:「是。」

夜郎國君望向窗外,外面晴空千里,浮光萬丈,他微微眯起眼,說道:「國師,在你看來,人為何要長眼睛?」國師微微一愣,夜郎國君道,「在孤看來,人長眼睛就是為了看,看太陽,看月亮,看星星,看一切自己喜歡看的東西,然後努力把它們掌握在手中,而不是為了在黑夜裡閉上眼,自己沉溺於胡思亂想。」他轉向國師,「這就是我國並不信奉夢神的緣故,你也說過,越接近神祗,越不會做夢。我國不信奉夢君由來已久,即使現在臨時抱佛腳,向夢之君乞求,你覺得他會對我國降下福祉么?」

「人有千千萬萬,神也如此,我們不可能信奉每一種神,與其被動乞求,等待不知會不會到來,什麼時候到來的赦免,不如主動想辦法,解自己的危局。當初孤舍你師兄這位國師正統繼承人不用,一力排除眾議,讓你成為國師,就是因為你是一個從不瞻前顧後,敢於進取的人。」

聽國君提起舊事,國師心中一熱,道:「我王準備如何做?」

夜郎國君:「王城現在情況如此,其他地方卻完全不一樣,你可曾想過,如果這個地方不是王城呢,如果王城在其他地方呢?」

國師心中一動,「王上想遷都?」

夜郎國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不緊不慢道:「且蘭國有且蘭山,人稱神山,據說那是離神明最近的地方,且蘭山的神殿是窮且蘭國全國的財力建成,壯麗華美世所難及,你說,如果我們把王城搬到且蘭山下,在神明的照耀中,還會出現現在的情況嗎?」

國師驚怔,「王上、王上你是想......」他竭力平復自己的心緒,微微吁了口氣,「且蘭國雖小,且國君昏庸,可畢竟立國百年,城池堅固,國家富饒,豈是說滅就滅的?而且以我國現在的情況,本就已經人言籍籍,一旦起兵,必然引起混亂,請我王三思。」

夜郎王:「所以才要國師以神之名義安撫國人,激勵將士背水一戰。」

國師乃是神的溝通者,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神的意志,在平民百姓的心目中,地位超然尊崇,即便是國君,也不得不重視國師的意見。

國師肅然,「陛下,臣......」

夜郎國君不緊不慢地截斷他,「國師想想,且蘭山的神殿,舉世無雙,如果由國師掌管,讓神明的光輝普照我國,會怎樣?」

誘惑,赤.裸裸的誘惑。

國師喉頭微微滾動了下,拒絕的話竟無法說出口。

夜郎國君道:「正是因為我國現在情勢特殊,才要舉國同心,背水一戰,何況,孤這麼多年的苦心籌謀,精心準備,豈是吃素的,國師難道還要反對?」

他早就知道,無論什麼都阻止不了自己君王那顆勃勃的野心……

國師終於低下了他那顆備受尊崇的頭顱,「臣領命。」

夜郎國君微微一笑。

肜淵很快便發現,他的提點並沒有起到意想中的作用,國師不但沒有規勸夜郎王,竟還協助夜郎王,以神的名義發表了一通歪理邪說,準備發動戰爭,侵略他國。

千萬年歲月的沉澱並不會讓他的心緒有絲毫波動,他只是冷眼旁觀,很多時候,神明都是順勢而為。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人類那曲折深彌的慾望之心,連神也無法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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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夢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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