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葉思語&紀北琛（十七）
紀北琛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葉思語趁機把他推開。他沒有再撲過來，借著微弱的光線，她看見他神色怪異，接著就聽到他問：「你把女兒也帶來了？」
此話一出，他們就不約而同地低頭往下看，只見地板上趴著一團小人影，這會兒正仰著腦袋、睜著烏溜溜的大眼兒與他們對視：「爸爸你不準欺負媽媽！」
擔心踩著女兒，紀北琛動也不敢動，只對著葉思語低吼：「你讓女兒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媽也來了。」葉思語回答。她知道妞妞有多調皮，這丫頭想必是假裝入睡，待外婆回了房間，又偷偷溜到樓下等自己回來。
妞妞不僅沒有得到答案，還被親愛的爸爸媽媽忽略，於是更加用力扯父親褲腳：「不準欺負媽媽！」
想到剛才那兒童不宜的火辣場面，葉思語的臉有點燒，幸虧紀北琛沒開燈，不然這情況就更糟糕了。紀北琛雖是見慣場面的人，但眼下也有點尷尬，他虛咳了一聲，繼而彎下腰將妞妞抱起：「小傢伙，我怎麼會欺負你媽媽？」
妞妞咿呀地叫著，她扭動著身體，小臉上寫滿了不願意。明明被父親抱著，她嘴裡卻喊：「媽媽……」
紀北琛是大忙人，他和女兒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即使偷得半日清閑，也選擇跟葉思語待在一起。妞妞總覺得他把母親霸佔了，小孩子的佔有慾不容小覷，正因如此，她對父親倒不如對母親那麼親近，在某些時刻，她也會把他當成「侵略者」看待。
葉思語想將女兒抱回來，紀北琛卻舉步往樓上走，用罕見的溫柔語氣對妞妞說：「這麼晚怎麼還不睡？」
依照慣例，紀北琛今晚肯定賴在這裡不走。葉思語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把他趕走，乾脆就省下力氣，由著他被女兒折騰好了。
「我要等媽媽回來。」妞妞回答。她將下巴抵在紀北琛肩頭，眼睛一直追隨著跟在後面的葉思語。
妞妞穿著一套粉嫩嫩的小熊睡衣，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剛從被窩裡跑下來的。葉思語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她也不躲，反而咯咯地笑起來。
抱著她的紀北琛不太高興，他說：「等媽媽做什麼？你要早點睡覺，才可以長高高。」
妞妞趴在他身上，胡亂地踹著小短腿：「我要媽媽，不要長高高。」
紀北琛將她抱到自己面前，看著可愛的女兒問：「那爸爸呢，爸爸要不要？」
妞妞點頭，不過她又說：「現在要媽媽，媽媽抱……」
「臭丫頭。」紀北琛笑罵，但沒有將她交給葉思語抱。走到二樓，他問，「你睡哪個房間？」
妞妞指向走廊的左端：「我跟媽媽睡那裡，外婆睡對面的房間。」
紀北琛的眼睛瞟向另一扇門，悄聲跟女兒商量：「你跟外婆睡一晚，爸爸明早帶你去動物園看長頸鹿好不好？」
這話的音量雖小，但還是隻字不漏地落入葉思語耳中。方才那場鬧劇剛過去，紀北琛竟然又想玩新花樣，她有點羞，也有點惱，踮起腳就向他後腦勺敲過去：「你有完沒完啊？」
妞妞雖然什麼都不懂，但卻知道父親也像自己調皮時那般被媽媽教訓，她幸災樂禍拍著手。葉思語連忙將手指舉到嘴邊，示意她不要出聲：「把外婆吵醒了，她就會出來跟你講道理了。」
他們仨平日都是各有各的放肆，偶爾做起事來簡直無法無天，然而他們都有一位共同敬畏的對象，那就是說話最有分量的葉母。大晚上的，他們誰也不想驚擾葉母，因而都安安靜靜地走進房間，待關上房門才開口說話。
當妞妞窩進母親懷裡，她馬上就抱怨：「媽媽，你好臭！」
葉思語這才想起自己滿身酒氣，將女兒交給紀北琛照顧，她立即奔進了浴室洗漱。她出來的時候，妞妞正騎在紀北琛背上，樂得像只小老鼠。
其實紀北琛也很縱容這丫頭的，妞妞雖然個母親親近，但玩鬧的時候，她更愛跟父親待在一起，無論她要怎麼玩，他總會無條件地配合，甚至讓她玩得更瘋。
房間里迴響著孩子的嬉笑聲，葉思語最怕女兒睡前太興奮，將妞妞抱走，她對紀北琛說：「跟你說了多少遍，這樣妞妞會睡不著的！」
紀北琛聳了聳肩，用那種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說：「女兒高興，就由著她吧。」
葉思語氣結：「等下你負責哄女兒睡覺。」
結果妞妞果真不肯睡覺，經過一場玩鬧，她的精神好得很，根本無法安靜地躺一躺。
在寬敞的大床上，妞妞睡在父母中間，她一陣子向左翻身，一下子又往右打滾，葉思語和紀北琛也沒法睡了。決意將爛攤子交給他收拾，葉思語便什麼都不管，背對著他們閉眼假寐。
紀北琛今天才從霜江前往首都，在外奔波了整日，倒有幾分疲倦之意。然而這神清氣爽的丫頭不知他的疾苦，他只得倚著床頭，溫聲細語地哄她睡覺。
妞妞還興奮著，她鑽進父親懷裡，甜甜地說：「爸爸，我要聽故事！」
平日聽葉思語說過幾個童話故事，紀北琛勉強記得些許，他正要開講時，妞妞又說：「爸爸，我不聽故事要聽歌，你唱《小星星》！」
紀北琛從來不唱歌，就算這兩年換著花樣追求葉思語，也沒有秀過歌喉。對上女兒充滿期盼的目光，他勉為其難地哼了兩句，可惜這丫頭招數太多，如願聽了《小星星》，又鬧著要喝水。
最終妞妞是因筋疲力盡才入眠的，紀北琛同樣筋疲力盡，眼睛閉上不久便快速地墜進夢鄉。
得知紀北琛來了，葉母沒什麼表示，也沒有給他臉色看。對於他的出現，她也不感到驚訝，畢竟她已經習慣紀北琛的神出鬼沒。
雖然葉思語跟紀北琛的關係尚未定下，但葉母還是看得出來，這兩個孩子早晚都會在一起。她不得不承認，紀北琛這些年來為女兒改變了很多，儘管對這個後輩仍有幾分保留，但也不會像初時那麼抵觸。
見了葉母，紀北琛自然得恭恭敬敬地問好。眼見她略帶困惑地看著自己，他便主動解釋：「我沒有訂酒店，就過來住一晚。」
聽見這樣蹩腳的借口，葉母置之一笑。
客廳的氣氛有點怪異，幸好妞妞從院子跑了進來，她手裡捉著一束野花遞，跑到他們跟前就遞了過去：「外婆，花花！」
葉母笑逐顏開地接過那束花，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外孫女的小腦袋：「傻丫頭，滿頭是汗也不擦擦。」
紀北琛下意識望向門口，隨即看見葉思語的身影。今天她穿了一條寬鬆悠閑款的棉布連衣裙，長發隨意挽起，看上去真不像一個孩子的媽。
葉思語比他早起，紀北琛醒來時，她已經帶著女兒到院子玩耍了。聽見他跟母親談話，她特地讓妞妞過去給他解圍，察覺他的目光，她故意躲開，隨後對母親說：「我跟妞妞出去走走，您去嗎？」
「你們去吧。」葉母看了紀北琛一眼，之後就回了房間。
少了外婆的管束，妞妞鬧得像個小瘋子。度假區里的遊樂場里，聚了很多跟妞妞年紀相仿的孩子，她很快就跟大夥聚成一片，而葉思語和紀北琛就在一旁看著她。
由於紀北琛起床起得晚，葉思語叫早餐時只要了三份，因而他現在還餓著肚子。她過意不去，看在他昨晚哄了女兒睡覺的份上，於是就幫他買了麵包和牛奶。
紀北琛有點受寵若驚，接過早餐，他說：「昨晚沒得獎，心情也這麼好？」
葉思語重新坐到他旁邊，隨口回答：「是啊，昨天在會場里碰見張默，心情一直好到現在呢。」
紀北琛的嘴角抽了抽，但看見妞妞正坐在旋轉木馬上朝他們揮手，他臉上又掛起了笑意。
在旁的葉思語也熱烈地向女兒揮著手，她只戴了一頂大沿遮陽帽，小半張臉都被擋住了，倒沒有人把她認出。
他們肩並肩在樹蔭下坐了片刻，紀北琛忽然對她說：「下個月是老爺子的八十大壽。」
這些年來，紀家的壽宴喜事，葉思語從未出席過。或許是知道她的想法，紀北琛幾乎不強迫她參加紀家的家庭聚會。因而聽了這話，她只是如常地說：「那行，你到時候來接妞妞回去吃飯吧。」
「就這樣？」紀北琛問。
葉思語的眼睛正鎖在女兒身上，心思並不在紀北琛的問題上。沉吟了一下，她說：「你再幫我挑一份禮物吧，用妞妞的名義送給你家老爺子，回頭我給你報銷。」
紀北琛將她的腦袋扳過來，用帶有命令的語氣說：「你跟我回家跟老爺子祝壽。」
跟葉父葉母一樣，紀家的長輩雖然不滿意葉思語，但見紀北琛對她一往情深，又有了孩子，他們都不干涉紀北琛的選擇。此後，他們多番要求紀北琛正式把人帶回來見見家長，可惜這麼久了，他們連人影也沒見著……
葉思語一聽就不樂意了：「為什麼？我又不是你們紀家的人。」
紀北琛臉色一沉，最終還是按捺著怒氣說：「你什麼時候才願意正視我們的關係呢？妞妞已經開始懂事了，我跟你繼續這樣彆扭下去，你讓女兒怎麼想她的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