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他(她)是誰?(一)

9.他(她)是誰?(一)

歧本從虞美人家忿忿離開之後就馬不解鞍的開始工作了,先是進行了三個與各債權人的視頻交流會議,一直到晚上七點。然後走訪了兩個迫切希望得到他垂青的企業,參與了他們的項目路演會議……全部忙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他拖著疲敝不堪的身子回到家,放熱水洗了個澡,然後倒了杯咖啡又走到了工作區,拉椅子,坐下,拿起道奇給他規整好的一冊冊企劃書,仔細的篩選出可以立項的項目,進行周密詳盡的概率分析,擱置一旁。然後查看了律師發來的、就一個項目責任方非法發行及非法上市致使自己虧損提出訴訟的一審的庭審內容,勾划重點。最後草擬了一份債務調整計劃書,用於下周與一個投資項目中持有高額公債股東的會面。

再次端起咖啡時,是凌晨3:39。

三十四年,三十年都在不停的跑啊跑,跑啊跑,這就是歧本,一個從未停下來過的男人,他已經忘記了大地是跟天空截然不同的靚麗了。

他起身捏了捏脖頸子,走到窗邊,眼波轉向山下城市的斑駁燈火,真好,好似世界就在腳下,能選到這樣一處景緻極佳的地方作為歇身養氣之地,也歸功於他作為一個投資人的專業素質。

『叮——』一封郵件。

歧本沒有去看,他知道是誰發來的,他也大概可以猜到,那封郵件的內容。道奇不是讓虞美人轉達了嗎?小小姐知道他回國了。

他喝掉最後半口咖啡,把咖啡杯放一邊,按下音箱功放的同時坐在鋼琴邊上,伴著音響傳來的薩克斯、小號、顫音琴三重奏的CoolJazz跳躍十指。

一曲終了,他自嘲一聲,走向床。

他有時候真挺討厭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以至於到現在關於童年的經歷依舊明晰,那架存在於他腦海淵處的軟木材質的腳踏鋼琴,揮之不去。

次日。

歧本起早在健身廳慢跑了半個小時,接了道奇一個彙報已經回北京的電話,然後去了HEER科技技術有限公司,連續性的開了三個會,中午時候應了『小小姐』的約。

不是很耐煩的踏進約定地點,歧本被兩個還算端莊的女服務員一路引到溫泉包廂……這就是他不耐煩的原因,約定地點是一溫泉洗浴中心。

「叔叔,你遲到了。」

歧本進門之後掃了湯里一身比基尼的『小小姐』一眼,然後徑自走到離湯池較遠的休息區,疊腿坐到榻榻米上。

『小小姐』不高興了,但又礙於她向來驕傲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做走過去再打一個招呼這種事兒的。

歧本下午的工作在兩點以後,現在距離兩點還有一個半小時,他不著急。

『小小姐』揪著手指,量足汁多的胸脯上下起伏著,聽到歧本回國的消息時她還在澳洲,當時整個人都要氣炸了,說好回國時第一時間告訴她的,不講信用就算了還買了一處那麼偏僻的房子,從自己家裡過去要用兩個小時,上班高.潮要用四個小時。

一個半小時過的很快,歧本看了眼表確認了時間後站起了身,路過『小小姐』時捏了捏脖頸,說:「謝謝你給我安排了這麼好的休息之所。」說完邁出了門口。

「啊——」『小小姐』的叫嚷聲也在歧本邁出門時響起來。

歧本回過頭就看到『小小姐』在池邊面色慘白的抱著一條腿,一條鮮血淋漓的腿。他有些怠倦疲乏的閉上眼轉了轉眼球,然後打電話給道奇:「下午的會議幫我取消掉。」說完掛斷,走向『小小姐』。

剛下飛機的道奇盯著被歧本掛斷的電話,感覺五官都要抽搐的皴裂了,他可是剛下飛機啊!也太他媽會掐點了!不是他的公主老大在他身上安什麼監視器、監聽儀了吧?

歧本帶『小小姐』去了最近的醫院處理傷口,醫生清理完腿上血漬才發現,傷口只有不到一個指甲蓋那麼大,也不知道那麼小的傷口是怎麼流出那麼血的。

醫生給『小小姐』包紮完畢,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這一交代就用了半個小時,細緻到連上大號用什麼品牌濕紙巾都列舉了一、二、三。

「醫生我想休息了。」『小小姐』微笑著打斷他的刺刺不休。

醫生這才收住嘴,說完一句:「那雋小姐好好休息。」離開了病房。

「靈樞,玩兒了那麼多年,不膩嗎?」歧本理了理衣領,說。

『小小姐』本名雋靈樞,1992年生於香港,2009年以演員身份正式出道,同年出演電影『在紐約』成名,並憑藉該片獲得史上年紀最小的香港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和史上年紀最小的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並打破中國內地文藝片在歐洲的票房紀錄。

雋靈樞有點委屈的嘟起嘴,忽閃著大眼睛說:「叔叔那麼多年無一例外的都被我騙到了啊。」

「因為是你叔叔,所以即使知道你沒什麼大問題也會送你來醫院,因為是你叔叔,所以不會在洗浴中心的情侶溫泉房跟你說你幻想的那些話、跟你做你幻想的那些事。」

「叔叔……我腿疼……」雋靈樞在口才方面不是歧本的對手,所以她從不浪費腦細胞用在跟歧本打嘴架上。

歧本站起身,說:「腿疼就睡覺,睡著了就不疼了。有兩種說法,一種是深度睡眠后,身體的新陳代謝、血液循環、腦部活動都隨之降低,所以人在睡著后減弱疼痛感覺。一種是疼痛是自然進化中認為的比較危險而產生的應激反應,人在睡眠時身體自身認為是比較安全的狀態,所以自我調節,減輕了應激反應的程度……兩種說法表明,想要消減疼痛只有睡覺這一個辦法。」說完晃了晃手機,補充:「已經給你經紀人打過電話了,他在大望路,過來大概需要半個小時。」

見歧本說完話準備離開,雋靈樞揚起手,揚起腿,說:「你真的忍心嗎?」

「作為一個叔叔,我已經為我的不忍心做了措施,只需要得知你不會有危險就夠了。」歧本開門前,說。

「那作為一個男人呢?」

歧本脫口而出:「作為一個男人,對於自己不愛的女人,從來不介意她是死是活。」

雋靈樞又受傷了。

出了VIP病房的歧本從十八層下來,路過急診廳的時候被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嚷刺到了耳膜,他搔了搔耳朵,看過去,視線所及是虞美人被一大群二十來歲小年輕圍到牆角的畫面。

人群中的虞美人像一隻敗北的鬥雞,脖子不伸了,胳膊也不動了,這可不怎麼像她。

想到這兒,歧本眉頭聳起,他為什麼會覺得虞美人目前的狀態不像她?仔細琢磨了兩下,他回想起了那天在虞美人的酒窖,他為什麼會醉,也順便明白了為什麼會知道虞美人目前的狀態不像她。

「乾的漂亮。」歧本眯了眯眼,他說的是那群把虞美人圍起來的人。

走出醫院,歧本看了眼手錶,已經四點了,在他朝自己車走去時,聽到了這樣的幾句對話。

「那是虞美人吧?」

「卧槽長得真俊啊,上午刷她微博沒看見自拍我還鬱悶了五分鐘呢,沒想到下午就看到真人了。」

「她不是跟姜京淏有一腿嗎?怎麼帶陳州牧來醫院了?」

「這種騷娘們怎麼可能只有一個男人,沒幾個備胎都對不起那張臉。」

「瞎說什麼大實話。」

……

歧本聽了這話,不知怎的就又轉了身,按原路返回,一絲不紊的走進急診廳,用他慣有的傲慢霸氣的走路姿勢。扒拉開兩側的人群,他一把攥住虞美人的胳膊,以身體抵住往前曳的狂熱粉絲,給了她一個相對疏鬆的空間,讓她有機會蹭出來。

方法很有效,僅用了一分鐘不到,歧本就把虞美人解救了出來。逃離醫院之後他一個閃身把虞美人帶進醫院南區的一條促狹的過道里,不由分說的把她按在自己的胸膛,敞開西裝兩襟將她包住,直到走廊里只剩醫生護士穿梭其中。

「為什麼我越是討厭你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你就偏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你是不是覺得腦袋長在脖子上的感覺太差勁了非常迫切的想我給你擰下來?」

「為什麼是你?」

「你以為是誰?」

以為是誰?她並沒有以為是誰,但她絕對沒想過,會是歧本。

「你你你怎麼會在醫院?」虞美人開頭兩個字莫名其妙的沒說清楚。

歧本學她:「我我我為什麼不能在醫院?你一個雌雄同體都能來的地方我一個正常人為什麼不能來?」

聽到歧本賤人體的話,虞美人一陣膈應,剛才還心存感激呢,這會兒蕩然無存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距離交給我設計圖稿的期限還有……」歧本說到這兒抬起左手看了眼手錶,繼續:「17個半小時,我提醒你,如果你在明天十點鐘之前沒有交給我令我滿意的設計……」

「就滾蛋是嗎?我也提醒你,在公司,我是你的員工,出了公司,你在我這兒頂多算個屁,你若對我客氣一點,我會像昨天那樣給你一個好臉,如果你繼續這個態度,也別怪我說話難聽。」虞美人經歷了剛才那一幕圍追堵截,本來心情就不好,歧本還話這麼難聽,這讓她心中鬱結一瞬爆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心裡委屈都說了出來,當然,衝動歸衝動,涉及到飯碗她還是有分寸的,於是音量稍有收斂,又說:「還有,你歧本是公眾人物,應該不想被人嚼舌根說公報私仇吧?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私下對我的不滿意延續到工作中,如果我的圖真有問題,你儘管說,如果所謂的有問題只是你用來打壓報復我的借口,那你就太low了!」說完轉身就走,不想給歧本反駁的機會。

歧本一把拽住她,扥回來,托住她後腦勺,帶近自己,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語氣惡劣到一個程度:「你為什麼不說說你昨天為什麼給我好臉?」

虞美人雙頰閃過一絲異色,她瞪大眼睛盯著歧本,未吐隻言片語,她知道,歧本想起了他為什麼會醉。

「用藥物麻醉、強行灌醉等方法,使人處於昏睡、不知或者不能反抗的狀態進行問話得到不該你知道的信息,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犯罪,你沒上過法制課嗎?」

虞美人拿掉歧本的手,反抓他的衣領,說:「如果不是你砸了我的酒,我會灌你嗎?」

歧本掙脫了兩下沒掙脫開虞美人的束縛,但仍不輸氣勢的說:如果不是你不把地下室騰出來,我會砸你的酒嗎?」

說到底,還是因為地下室使用權,虞美人鬆開歧本,呼了口氣,再抬眼看他的時候少了些許戾氣:「我真的沒氣力跟你死扛到底了,這樣,只要不碰我的酒,我不介意你用地下室。」說完強調了一句:「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歧本理了理衣領,冷哼一聲:「四十八小時期限已過,我要兌現我說過的話了。」說完拿手機給道奇打過去,接通之後盯著虞美人震怒的臉,一字一句的說:「準備好幾隻扳手,在地下室……」

一時間,虞美人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只看得到歧本漂亮的嘴唇一張一合,她只看得到他上眼瞼帶著纖長的睫毛慢動作的上下掀落……她得回家,馬上回家。

待歧本掛斷電話時,虞美人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他沒來由的輕笑了聲,沒來由的覺得有種不可捉摸的趣味感在發酵。

準備抬步離開時,電話響了,他看了眼來電,不是很耐煩的接通:「喂?」

「既然回來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你忙,我也忙,就沒那個必要了。」

「晚上見個面。」

「我沒空。」

「宣傳結束,我打給你。」

「我沒空。」

「你來接我,我沒拿車。」

「……」

「晚上見。」

對方撂下這三個字后就掛斷了電話。

……也好,他今天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他也想就這個名字問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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