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純凈水牌戀愛史
我急著相親,確實是不能怪我。我程一一,自出生以來一直順風順水、安安穩穩,卻唯有一點不夠圓滿——時年二十三的我,竟從來不曾有機會找一個人,談一場哪怕是平淡似水的戀愛。
小學時太小,初中時太嫩,高中時媽媽時不時地在我耳邊說早戀的壞話,大學時爸爸常常殷切教導我說,只有工作之後再談戀愛並把戀愛結婚一舉拿下才是正道。
其實在這方面,我並不是很贊同他們的理念,奈何我的人生軌跡卻與他們的希望出奇的一致。這種命運的安排導致的結果便是,他們對我這二十三年的人生頗為滿意,就連街坊鄰居們也都頗為一致地以為我是一個乖乖女,並常常以我為楷模教育自己的子女。
但事實卻是,我之所以聽他們的話,只是因為,從來沒有人來配合我來讓我叛逆。我腦袋裡有很多反叛思想,卻往往只能想想;我骨子裡住著一個歡天喜地的小魔女,能夠表現出來的卻只是那個聽話懂事的乖乖女。其實,我一直想要有一個轟轟烈烈的早戀,奈何二十三年過去了,那個人還是遲遲沒有出現,硬體設施趕不上,我就是再想飛也撲騰不起來。
同學們都說,沒有早戀的人生不算是完整的人生。為了讓我的人生完整一些,為了讓我在未來的日子少一點遺憾,在我上高中的時候,我也是很努力地想要以身試法,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戀的。奈何天不遂人願,愈是想要得到的東西便愈是得不到。
那日春暖花開、春光明媚,我與蘇晴剛從數學的魔爪中掙脫出來,正在拚命燃燒自己被一張張試卷□□得凄慘慘的心。
那時候的我們,為了得到那可憐的快樂,天天纏著對方講笑話給自己聽。所謂笑話,就是讓人發笑的話,可是縱然漢語再怎麼博大精深,笑話再怎麼數不勝數,我這一屆草莽畢竟不如度娘,破腦袋瓜子里實在盛不了幾斤幾兩。好吧,我承認,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只是為了掩蓋那日我詞窮的事實。
那日我站在她面前冥思苦想一陣之後終於才思泉涌,以她為主角編出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能把西施都給笑成醜八怪的超級無敵大笑話,並為此十分得意。
那時的我忘了笑話都是拿別人的故事當樂子的,沒有人願意當一個笑話,哪怕是編的假的也不行。於是我的得意之作引來的不是她的讚賞,而是攻擊——她惱羞成怒,不停地追著我打。我自恃自己的體育比她好的不是一點半點,因此邊跑邊笑邊喊著「來打我啊」其實一點都不擔心會被她打到。
那時候我想,就這樣一直跑著也好,陽光正好,我們正年少。
可惜老天太不按常理出牌,正笑得肆意的我冷不防撞著一個東西,鼻子鈍鈍地疼,再也笑不出聲。然後我捂著鼻子,抬頭便看到他皺眉的樣子。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以這般狼狽的模樣。
那時的我,只看得到他背後明媚的陽光,暖暖的,能夠絢爛整個世界的樣子。我想我給他的第一印象已經足夠狼狽,得趕緊做點什麼彌補一下,才不枉那日那麼好的風光。我這樣想著,竟連聲抱歉都忘記說出口,便沖他明媚一笑。
「哪裡來的小丫頭,怎麼這麼橫衝直撞的?」他說著,語調溫和,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我不知道是那天天氣太好還是什麼緣故,竟覺得他的眼中有著隱隱約約的笑意。
我以為,接下來一定會像書里寫的那樣,我的橫衝直撞,一不小心便撞上了我的良人,從此兩人糾纏不休直至地老天荒。
但很明顯,老天從來不肯如此好好對我。我不明白老天為什麼這麼喜歡捉弄我,我一不傷天二不害理,還時不時地做些好事幫助別人,按理說好人該有好報才是,但我從來沒得過什麼好處。難道是因為老天爺獨居天上實在是太無聊,想透過我找些樂子,所以才總是捉弄我,並樂此不疲?
那個我以為的良人,也的的確確是個良人,可惜,不是我的。
正在我思考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能抹掉我剛才的魯莽時,她已經沖了上來拉過我,我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便聽到她柔柔的聲音,「不好意思。」
「沒關係。」他說,帶著明顯的笑意。
「她跑得太急,我沒能拉住。」她看著他,笑容十分溫婉。本就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一笑便足以魅惑眾生。
「我知道。」
……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有我說話的餘地。為了顯示一下我的存在,我咬咬嘴唇,醞釀許久,終於吐出一句,「我要回去做數學了。」
他倆愣了。
我也愣了。
我似乎有些明白老天為什麼從不眷顧我了,我從來抓不住重點。比如說彼時,正常的人,但凡稍微正常一點,也不會像我這般突然傻不拉幾的冒出這麼一句大煞風景的話。我明明是想給他留個好印象,然後慢慢地讓他喜歡上我從此永結秦晉之好的,卻因為這鬼使神差的一句話,讓他以為我是一個又笨又傻的書獃子,而且還是用榆木疙瘩做的。
就這樣的,我撞上的不是我的竹馬,後來差點卻成了我的青梅的良人。那場我以為的能撞出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戀的邂逅,事實上也的確撞出了場轟轟烈烈的愛戀,可惜主角們都踩著七彩祥雲在天上飛,而我,只能腳踩著一朵慘兮兮的小烏雲,任頭頂那一群烏鴉嘎嘎亂叫。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我看著他們後來互生情愫、情意綿綿,焦急地等待我的王子踏浪而來。奈何高中三年彈指一揮間,我的王子堵在路上還沒能過來與我相見,我就被彈到了大學校園。
本以為早戀的計劃沒實現,來一個大學校園光明正大的戀愛也好啊。卻不料,我的白馬王子遲遲不來倒還算了,我還攤上了個「情竇未開」的稱號。
我剛上大學那會兒,正是仙劍奇俠傳三熱播的時候。每天晚上,室友們必定集在一起刷劇,邊刷還邊對裡面的人物、劇情評頭論足,看到動情處,會哭得比劇情還慘。有的時候,熄燈之後,我們還會在卧談中提到這個劇,談服裝、談愛情、談各自崇拜的裡面的帥哥。
記得當時,宿舍里的女生喜歡的不外乎三個——魔尊、豆芽菜、還有白豆腐。他們三個,一個霸氣橫生,一個瀟洒帥氣,一個俊美無儔。而我,當她們讓我選一個最喜歡的男角的時候,我選了仙風道骨、白須飄飄的清微道長,當她們咬牙讓我再選一個的時候,我選了胖胖乎乎、傻裡傻氣的許茂山。她們以一種吃了蒼蠅的眼光看我許久,總結出一句,「程一一你情竇怎麼開得這樣晚」,從此將我划入「另類青年」。
雖然當時我對他們的評價很是不以為然,但到後來我再想起這件往事的時候,卻不得不佩服她們識人的眼光。
我喜歡清微道長,只是因為他長著一張慈眉善目、充滿智慧的臉,讓我覺得頗有安全感;我喜歡許茂山,很大程度是因為他肉嘟嘟得很可愛,讓我看著就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臉。雖然很丟臉,我還是得承認,在與異性相處這方面,那時候的我,尚處於幼稚園階段。
後來,認命的我看著自己身邊的幾對苦命鴛鴦糾糾纏纏,終於幡然醒悟,再也不為自己情竇開得太晚而遺憾了。同時還暗暗佩服爸爸的英明神武——果真過早地戀愛難免過早地分手,既然最後都是散,還不如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如果等工作穩定下來了,再在同事、客戶里物色一個志同道合者喜結良緣,想來倒能免去不少痛苦折磨。我這樣想著,不禁覺得上蒼著實待我忒好,讓我一路歡歡喜喜沒受什麼愛情的折磨。
可是後來畢業后,不,準確地說是工作后,我才驀然發現,身為一個幼師的我,想在同事里物色對象,簡直堪比海底撈針。而平日里所接觸的「異性客戶」,不是年過花甲的「爺爺」,就是乳臭未乾的小孩,雖然也的確有些個年輕有為的,可惜都是些有婦之夫。我總不能去做第三者吧?!
於是稀里糊塗了二十三年的我終於有一天靈光一閃,腦袋裡一片澄明。當天就告訴爸媽和密友,我程一一,即日起,要開始相親。
爸媽當時大驚失色,說我其實也不過二十三歲,不必著急。我向他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如此這般大說一通,他們依舊不為所動。無奈我只好使出我的殺手鐧——要是對方跟我戀愛沒有五年以上,我是絕對不會嫁的。於是爸媽終於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開始努力為我張羅。
而唐糖,這個行事果斷,向來雷厲風行的外企白領,在接到我的電話之後就立馬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準確地說,是讓我代她去相親。說實話,我聽過請閨蜜一起相親壯膽的,見過請人陪自己相親以便綠葉襯紅花的,卻從來沒有見過讓人替自己相親的。可是唐糖說,我可以開一個先河,而且各取所需,也許我能一舉釣上一個玉樹臨風的大好青年。她的話充滿了濃重的商業腐臭氣息,但是我卻從中嗅出了一些薄荷清香。我想,也許我真的可以試試。
於是我便有了生平的第一次相親,雖然是以如此怪誕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