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何臨安給許採薇的照片打碎了她最後一絲希望,讓她在黑暗的深淵裡沉淪得更深。也,把她推上了一條不歸路。

她的微光已經不在,那麼她的存在也沒有意義了。生前身後都沒有讓她眷戀的事情。

——阿淮,我想你了。

這是許採薇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新聞的熱度持續了幾天,但很快被別的事情蓋過去。這位曾經紅極一時目空一切的模特最後也沒能在眾人的記憶中永恆。

有句說,你能傷害的只有在乎你的人。

所以,在這個世上,許採薇還能傷害的人,是何臨安。

她在許採薇的墓前整整守了三天。誰也勸不動。她曾和她有親緣相系,即便沒有骨血相連,即便兩人會老死不相往來,那她也是唯一的親人。何臨安這樣認定。

天色將晚,山林里的風更大,濃厚的黑雲沉沉地壓在天空。蘇岩輕輕去攙何臨安的胳膊。

「起來回家吧。」

「蘇。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我沒有把照片給她。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還會好好活著。這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蘇,我討厭自己,我好恨。」

何臨安一直重重複復說著這幾句話,像陷入魔怔一樣,不停責怪自己。

蘇岩抬起手,利落地在她臉上留下五個指印。火辣辣的痛感讓何臨安愣住。

「我早說過,你不欠她的。何苦這麼折磨自己。在你把照片拿給她看的時候就該料想到這個結果。你心中一早明白她是怎樣的人,為什麼要一直騙自己。」

何臨安愣在那裡,半張著嘴說不出話。蘇岩輕輕把她擁入懷中,停頓了三秒,她放聲大哭。

人生本來就苦,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自己呢?

何臨安回到家裡,陸海生去見她,被她擋在門外。

「你還好嗎?」他在門外問。

「看不見你就好。」何臨安答。

陸海生沒做過多的停留。「好好照顧自己。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他匆匆走了。眼下確實沒有過多的時間讓他停留。那天他故意把敞開的文件袋放在桌上,何臨安果真在意那些照片,拿去給許採薇看。他想過是不好的結局,卻沒想過是生離死別。這步棋,是他走錯了。

手上收集的證據越多越來,對他們來說就越有利。而程知遙背後的那個人,如果挖出來,怕是很多人都要受到牽連。

「查到那個人的身份了嗎?」陸海生問。

「還沒有。藏得太深,是只老狐狸。」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有些煩躁。他跟這個案子有些年頭了。早些年那個人猶如避世一般,不曾出現,而最近這一年時間非常活躍。可還是未能查到關於他的一點蛛絲馬跡。

————

診所。

程知遙的辦公室。

魏海源問他:「你這麼確定我們拋出去的餌能釣到魚?」

程知遙微微一笑,「那個女人的死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可現在阿淮死了,那批貨也不知所蹤。我怕……」

「怕什麼。誰吃了我的貨,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吐出來。」

他唇角微勾,那種眼神像是捕獵者在看待獵物一般。

————

范曉菁動作很大,延伸到很多領域,她背後亦有一個強大的支撐。為了報復,她不惜做踩界的事情,遊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帶。

這種犧牲沒有值不值得,只有肯不肯。

阿淮走的那批貨是她讓人截住的,人也是她讓人做掉的。不過貨不在她手上。給合作的人拿去充公當戰績去了。

下班前,程知遙大搖大擺地走進范曉菁的公司。之前他們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而程知遙多少是個公眾人物,還是有不少人認識他。

前夫大搖大擺走進前妻的公司,這算什麼情況。兩個人要舊情復燃了嗎?

一些員工掩著嘴低聲議論。程知遙權當沒看見。他沒預約,被秘書攔在門外。

秘書進去半天才出來,微笑著對程知遙說:「請進。」

辦公室很大,擺設卻簡潔。大組會客沙發佔了大部分面積。辦公桌后兩面頂牆的書櫃也很引人注目。

秘書問他:「請問你要茶還是咖啡。」

他還未答,就聽一道清冽的女聲說:「給他一杯expresso。」

程知遙笑。「我的口味,果然你最清楚。」

范曉菁放下手中的文件,緩步向他走去。今天她穿了米色的套裝,是顯胖的顏色,在她身上卻勾勒出她高挑勻稱的身材。打底是碎花襯衫,柔軟的鵝黃色給她添了一分女子應有的嫵媚。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柑橘香味,是程知遙最喜歡的一款香水。

「不知程大醫師造訪有何貴幹?」

「我說敘舊,你信嗎?」

范曉菁輕勾紅唇,魅惑一笑。「我們之間怕不是能敘舊的那種關係吧。」

「哦,那范小姐以為,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無事不登三寶殿。」

程知遙笑著拍掌。「出去一趟回來果然不一樣。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既然你知道我來所為何事,那就請范小姐表個態,我程某人好落個心裡有數。」

「我不明白程醫師此話為何意。請明講。」

「我以為咱們是明人不說暗話。」

「哦。程醫師是明人?」

她話有里話,綿里藏針。嘴皮子功夫比之前厲害了不止一倍。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范曉菁挑眉。

「我知道你這次回來為的什麼,我也知道我的貨在你手裡。我們談個條件,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麼。什麼貨,我從來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如今靠著這份工作安身立命,混口飯吃。」

「這麼說你是不肯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好好,只是你別後悔。」

「您請便。」

在范曉菁這裡碰到硬釘子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程知遙扯了扯嘴角。還從未有人在他這裡能佔到便宜。

————

「怎麼最近都窩在辦公室,下班也不回家,你家那個不找你?」

黃健華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倚在門框上。

蘇岩從一堆資料里抬起來。「我說你怎麼變得這麼雞婆。有時間不如管管你自己的事情。到現在還是單身狗一隻。早知道你當初就應該答應梅麗的。現在好了,沒人要了吧。」

「你……聽到我跟梅麗的對話了?」

額……太順嘴,把陳年往事都倒出來了。

蘇岩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聽見。」她低聲說。「不過你拒絕人家的時候說你有女朋友。現在卻是孤家寡人一個。請問你的女朋友呢?」

她想打著哈哈把這事情囫圇過去。

黃健華輕笑。「怎麼,你要做媒婆嗎?」

「也可以啊。你看我們醫院那些新進來的小醫生小護士,個個都是美女。有沒有看上的,姐姐去幫你搭線。」

黃健華敲了一下她的頭。「明明比我小,成天以姐姐自居,你也不臉紅。」

「那有什麼。』姐姐』現在代表的是一種江湖地位。」

「是啦是啦。你是江湖老大行了吧。你在研究什麼呢,一天天成堆資料亂七八糟堆在桌子上。」黃健華順手翻了翻她桌上的資料,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病例研究,結果是一堆旅遊雜誌。每一本在西藏這個地方都折了角。

「你要去西藏?」

「只是看看。」她從黃健華手裡把雜誌抽回來。

「你和他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順其自然就好了。」

四兩撥千斤,她說的輕巧。

「行了,你下午不是還有台手術嗎?快去準備吧。我先去坐診。」

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成一個拳頭。她這副樣子,讓他心如刀割。在那個人出現之前,整整兩年的時間他們都在一起。她的一顰一笑早就烙印進他心裡。但是彼時年少,還不懂得這份感情,加上家裡已經安排了女朋友。他以為那只是一種錯覺。

所有的戀愛遊戲,似乎都繞不過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

梅麗向他告白,他拒絕,說自己有喜歡的人。腦海里浮現的是她的身影。後來和女朋友分手,他是內疚的。發現自己的感情以後,他刻意疏遠女友,也曾掙扎過,想利用女友來沖淡自己對蘇岩的感情。後來女友出軌染病,他很內疚,傷害到蘇岩他更害怕。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後來她談戀愛。那個人很疼她。他告訴自己,只要她幸福,放手沒什麼不可以。

直到那個人找上門,許她以酬勞。他動搖了。

對自己愛的人來說,無論如何都希望能親手給她幸福。

黃健華愛蘇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家,鑰匙插/進門裡,還沒有轉動,門就開了。林兮南笑著接過她手裡的包包,給她遞上拖鞋讓她換。

「歡迎回家。」

蘇岩愣了一下。「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段時間工作忙,沒照顧到你。現在忙完了,剩下的時間當然要疼老婆了。我給你放好了熱水,快去洗澡。洗完就可以吃飯了。」

蘇岩看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里盛滿了她的倒影。她微微一笑。

「好,這就去。」

浴缸里的水是溫熱的,應該剛剛才放好,怕是他從窗戶上看到自己的車開進小區才去放的。褪去衣物,蘇岩把自己放進浴缸中,熱水從四面八方湧來,蒸騰起白色的霧氣。

可心底為什麼冰涼一片。

晚飯時,林兮南很溫柔體貼,給她夾菜,講一些段子,還說綠松子要結婚了,請他們去喝喜酒。蘇岩微微笑著,偶爾回應。

飯後蘇岩要洗碗,被林兮南趕到沙發看電視。以前他們也這樣,他包辦所有的家務,蘇岩只負責吃。

廚房裡那個男人圍著圍裙在認真地刷碗,黃色的燈光暈和他的側臉線條,顯得極柔軟。

啊,他本來就是溫柔的人。

可為什麼,會有一種走不下去的感覺。

蘇岩閉了閉眼,把頭埋進雙膝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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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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