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醫療系統打不開
第一萬零一次試圖打開醫療系統失敗后,新任賈元春凌元元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八年了!
她這個新任賈元春也已經八歲了!
可那位善元仙子給她的醫療系統還是打不開!
難道她真的遇到假冒偽劣產品了?她撇了撇嘴:莫非那個善元仙子真是一個裝X的女鬼假扮的?
咋辦呢?
她這輩子的祖父、現任榮國公賈代善病得越來越重,醫療系統再打不開,她怕自己沒機會救賈代善了。
賈代善可是賈府之中難得的明白人啊,輩份高,地位更高,壓得住賈家眾奸小。賈代善若死了,賈家的悲劇怕是難以扭轉了。在這個男尊女卑、女人就是生育工具的時代,哪怕她是穿越者、熟知原著劇情,能改變的事情也十分有限——因為她根本沒有發言權!
「姑娘,您不能再這樣坐沒坐相的了,讓奶奶知道了,又該說你了!」貼身大丫環抱琴苦著臉勸諫元春。
元春所說的「奶奶」,是指政二奶奶王氏,也就是《紅樓夢》原著里的王夫人。只不過這時候賈代善尚在,「太太」還是賈代善的夫人史氏,也就是《紅樓夢》原著里的賈母史太君。
元春癱坐著不動,只用兩根手指朝抱琴揮了揮,有氣無力地說:「奶奶不是沒在這裡嗎?只要你別去告密,她是不會知道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屋外廊下坐著的丫環高聲說:「二奶奶來了!」
元春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抱琴十分默契地上前,為她整了整腦後被蹭得有些散亂的頭髮,元春自己整了整衣服,不疾不徐地迎向門口。
抱琴為她打起帘子,元春走出門去,迎面便見到了她這輩子的娘——政二奶奶王氏。
「母親來了!」元春低頭向王氏福了福,作端莊溫婉狀,將王氏迎進了屋裡。
王氏在椅子上坐定了,便道:「才剛老爺吩咐了,明兒一早,請了族裡年長一些的爺們一起到他屋裡,他有事吩咐。明兒你萬萬不可再混跑亂躥的,叫你父親撞見了,又是一頓好訓。」
元春心裡翻了個白眼,卻只得答應了。
她小時候以嬉戲之名在園子里練跑步,結果被賈政撞見了。賈政便說她全無半點大家閨秀的端莊嫻雅,將她罵得狗血淋頭不說,轉頭又將老婆訓了一頓,說老婆不會教女兒。
王氏心裡那個憋屈啊!只好說隱晦地說女兒是養在太太跟前的,自己夠不著,賈政才不好多說什麼了。
只是從那以後,賈政見著元春就沒有好臉色。
元春覺得自己提前享受了賈寶玉的待遇,卻也懶得理會賈政。反正賈政要讀書、要訪友、要會文、要吃酒、要應酬……除了晨昏定省那會兒功夫,她也輕易見不著這個假正經。
王氏走後,元春暗暗納悶:代善病得越來越重了,這時候請族中年長一些的爺們來,莫非是要交待遺言?
她第一萬零二次嘗試打開醫療系統……依然失敗!
我去!
難道這個醫療系統真是假冒偽劣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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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元春早早起來,跑去賈代善房裡請安了。
賈代善五十多歲,頭髮鬍子卻已花白,身上瘦得皮包骨,臉色臘黃,臉上的風霜痕迹很重,一雙眼睛略顯渾濁,眼神卻是深沉而睿智。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有些病態的帥大叔。
「祖父今日可安好?」元春湊到賈代善面前,觀察賈代善的氣色和精神狀態,心裡越發沉重。
「還好!」代善微微一笑,有些吃力地伸出了一隻手,摸了摸元春的頭,「元元今日可安好?」跟她玩起了他們之間的日常問安梗。
元春小時候向代善請安時,代善總端著大家長的架子,通常只捻著鬍鬚「嗯」一聲,最多再隨口關心一兩句。
後來,元春覺得這種中規中矩相處模式實在悶煞人,就仗著當時年紀小,胡攪蠻纏地強迫著代善放下了大家長的架子,她向他問安后,他也得向她問安。慢慢的,代善卻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面對別人時雖然仍然端著架子,對著她時,卻比較像一個正常的祖父了。
這個日常問安梗,是她與代善之間的溫馨往事。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八年,但因為前世的記憶,她一直無法真正融入到元春這個角色中去。賈母、王夫人、賈政這些人,她也很難真正把他們當作祖母、父母。唯有代善,氣質跟她前世的爺爺很像,總能勾起她心中的許多美好記憶,讓她重溫了一下血脈親情,讓她在這個「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的世界里不至於太孤寂。
而現在……代善快死了!她卻沒辦法救他!
「尚好!」元春勉強笑了笑,撲倒在代善身側。
現在已是初夏,可代善卻還蓋著厚厚的被子,再加上他越來越差的臉色、越來越衰弱的精神,越來越瘦弱的身體,哪怕醫療系統還打不開,只憑一點點常識,也可以知道代善時日不多了。
這大約也是賈家上下心知肚明的事!
醫療系統究竟啥時候才能打開啊?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她不會真被某個偽稱仙子的女鬼給騙了吧?
又與代善說了幾句閑話之後,賈母史氏來通報:族中的爺們都來了。
代善便讓元春回房去。
元春有心聽一聽代善要交待什麼,卻不好賴著不走。於是她表面上答應了,出了門一轉身,便遛到了代善房間外的窗根兒底下,裝出玩耍的樣子,支著耳朵聽壁角。丫頭婆子們瞧見了,也只一笑了之。大姑娘時有頑劣之舉,卻深得老爺太太的寵愛,又甚是記仇,自己何必做這個出頭鳥去觸她的霉頭?
賈家在京的族人中,已沒有賈源、賈演那一輩的人了,代字輩的倒還有好幾個,都來了。此外賈政這一輩的,年長一些的也都來了。賈赦和賈政也奉命來了。作為榮國府的女主人,史氏夫人也坐在屏風后列席了會議。
「今日請諸位來,是想請大家做一個見證。」相互問安之後,賈代善開門見山。
他的身體已十分虛弱,中氣不足,說話的聲音也偏小,但元春耳力好,呆在窗根兒底下,也聽得清清楚楚。
「榮國府的世襲官職由誰繼承,這得由皇上說了算,我做不了主。但無論由誰襲官,我去了之後,榮國府都由政兒夫婦掌家!」賈代善用虛弱的聲音,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
窗外的元春聽了這話,腦袋裡如同有一道閃電劃過!
我去!難道榮國府的畸形生態,竟是賈代善造成的?
紅樓原著中,榮國府襲官的賈赦住在東邊隔出來的舊園之中,沒有襲官的二房卻占著榮府正房、掌管著榮國府。這樣的畸形生態是紅樓謎案之一,也是很多人說賈母偏心,把賈母和二房黑出翔的最主要「罪證」。
難道,賈母竟是在為賈代善背鍋?偏心的竟不是賈母,而是賈代善?
元春把日常諸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不由得暗自點頭:沒錯!代善是不怎麼待見賈赦。
她心裡有些發急:榮國府這個鍋,二房不能背啊!
她還想找機會攛掇榮寧二府分宗、大房和二房分家呢!如果二房背上榮國府這個鍋,要脫身就難了!原著中賈璉奉賈赦之命跑了好幾趟的平安州,必定是榮國府敗亡的重要原因;王熙鳳乾的那些缺德事兒,也必定是榮國府敗亡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二房跟大房捆在一起,絕對沒好處!
另一方面,她也覺得,榮國府後來走到那個地步,府里的畸形生態大約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大房襲官,二房掌家,這必然導致大房和二房的暗中角力,會產生嚴重的內耗。賈家上下貪污成風,這種畸形生態大約就是一個重要誘因。
別的且不說,只說大觀園建成之後,賴大家也有了一個十分齊整寬闊的園子,錢從哪裡來的?建造大觀園,有多少錢是花在修園子上,又有多少錢是被經手的人、管事的人給貪污了?賈母也說賴嬤嬤等人是「財主」,這些「財主」,自然都是在賈家發的財。
大房二房捆在一起,對誰都不好!二房還是儘可能抽身吧!
元春心潮起伏之間,賈代善又道:「從今日起,家下人等都改口,叫我老太爺,叫政兒老爺,叫赦兒大老爺,女眷的稱呼一併更改。這兩日把東邊的舊園收拾一下,赦兒儘快搬過去住。璉兒仍留在這邊,與珠兒一同讀書。待我百年之後,政兒兩口子就搬到榮禧堂住……」
代善話音未落,賈政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老爺,此事萬萬不可!大哥是嫡長子,襲官理所應當!既是大哥襲了官,哪有叫我住正房、掌家業的道理?如此長幼無序、尊卑不分,實非孝悌之道,兒子萬萬不敢領命!」
在場的賈家族人面面相覷,既不好勸代善收回成命,也不好勸賈政遵從父意,紛紛拿眼睛不住地去瞟賈赦。賈赦面色漲成了豬肝色,呆在了原地。
賈代善不理會跪在地上的賈政,只問賈赦:「赦兒,你怎麼說?」
賈赦還未回答,賈政已搶先道:「老爺,大哥素來疼愛我這個弟弟,此情此景,你叫他如何作答?兒子雖不才,自小也讀了幾本書,略懂些道理。兒子實指望科場揚名、報效朝廷的,心中從未存過一絲一毫的非份之想。老爺今日此舉,實是小看了大哥,也小看了兒子,讓我們兄弟今後如何相處?萬望請老爺收回成命!」說完便磕下頭去。
賈代善依然不理他,仍只問賈赦:「赦兒,你心中可怨為父?」
賈赦的臉色變幻莫測,眼看推搪不過,只得在賈代善面前跪了,低聲道:「但憑老爺安排,兒子沒有怨言。」
賈代善默了默,微微一嘆:「如此甚好!」
他又轉頭對賈政說:「你大哥說了:沒有怨言。」喘息了兩聲,掖在被中的手悄悄按住了腹部,又道,「政兒,為父今日之舉,並非年老糊塗,實在是事出有因。只是這因,不便與你深講。你若當真有孝心,只管領命就是,別讓老父在病入膏肓之際,還要與你多費唇舌……」
「老爺……」賈政抬起頭來,獃獃地看著賈代善,已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賈氏族人見代善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便一齊來勸賈政領命,賈政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賈代善閉眼靜默了片刻,緩過氣來,又道:「今日在座的諸位族人,俱是此事見證。我已留下親筆手書一封,說明今日之事,請諸位都畫個押。此信就交給政兒兩口子收著,日後若有御史責問,政兒也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