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女喜堂便爭夫?

第二章 二女喜堂便爭夫?

張家大院,高門大第,張燈結綵,一片喜慶。

為首的管家松伯不住地對著前來看熱鬧和道喜的街坊鄰居們拱手作揖,笑眯眯地道:「今日張府娶親,擺流水席百桌,無論是哪方賓朋,只要是誠心前來相賀的,都可入席就宴。」

此話一出,滿街喧囂。這就是可以吃白食的意思嘛……

張府擺宴,規格自是極高,山珍海味,飛禽走獸,能買則就肯定有。

業城平時能吃上肉的人家戶都不多,何況是這種大宴?所以,那人如潮水般蜂擁而進,後續還有絡繹不絕的人在源源趕來。

男賓女賓隔簾分席而坐。

新娘被喜娘背著進門時,全場矚目,都為她那一身鑲綉著金鳳的新嫁衣和上好東珠制的鳳冠霞岥晃花了眼。

這清音,在這身嫁衣上可是花了大價錢了啊。

一鳴驚人!

雖是側門入,卻是花轎抬,還伴著官媒而入,尚有送嫁隊伍……

又穿得這麼招搖出挑,業城花魁成為張家貴妾的談資又得火上好幾日了罷。

張梳行未入蘇太傅門下,未中狀元之前,在業城是由白元私塾啟的蒙。所以他成親,白元私塾的同窗好友們都齊齊來賀。其實某些家境貧寒一些,心跡又風流的同窗,未嘗不是想藉機來免費看看清音。

與張梳行交好的王睱與李汩到得最遲,雖然綸巾華服的,精神頭卻不是太好。松伯迎他們過來時,並沒有留意到在兩個的身後,還跟進來一個全身籠罩在一青色斗篷中的女子。

松伯只當是兩位公子的內眷,兩位公子呢,根本沒有回頭瞧……

女子隨兩位公子一路行至貴賓席上,擇了個女賓的桌子安安靜靜地坐了下首,面向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喜堂。

喜娘背著清音正往地上放,張梳行一手牽著紅綢一端,將另一頭交給清音手中握好,兩個在主婚人的指引下,做好了拜堂的準備。

「一拜天地……」

一對新人整衣而跪,雙手貼地,掌心向上,頭正要往下磕的時候,驚變陡生。

青衣斗篷女突然俏生生地站立起來,斷喝道:「且慢……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張梳行張狀元郎!」

張梳行卻被這女子的聲音驚得一顫,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視線灼灼地盯向她。

清音感覺到了身旁人的緊繃,心下不安,也隨著張梳行的動作立直了腰身,隔著珠簾的縫隙望向青衣女子。

張母坐在堂上,原本笑意吟吟的臉上突然顫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的脊背瞬間挺直,手中的綉帕飄然落地。

至於賓客,則是全都瞪圓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堂上對峙的三人……好事者心中已經編造出一個兩女爭一夫,烈女闖喜堂的精彩故事來。

「但……講無妨!」張梳行視線鎖著青衣女子,語音輕顫顯出幾分不平靜。

「請問張公子四處宣揚,娶的是十歲便定下的婚約中的新娘,是也不是?」

張梳行點頭,「正是,梳行確實為履約娶清音。」

「你娶一個青樓花娘,認定她是你的未婚妻?確實出自你的本心?」青衣女子的斗篷下的身子開始輕顫。

「是!她有我張家當時定情的信物玉釵為憑!」

「那麼,你的未婚妻,在你心目中,就是這般?張梳行!」青衣女子陡然提高音調,冷聲喝斥道:「你辱我蘇氏一門,欺我孤女無依,便能顛倒是非黑白了不成?今日,我便要這業城的父老鄉親們看看,你張家……是如何的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蘇氏……

張梳行震驚地看著那一件青色的斗篷霍然被揭開,露出一張……和記憶中的蘇淺若能完全對上號的清雅面容來。

「你…是淺若?」張梳行騰地站起來,看看蘇淺若,又看看清音,視線在兩個女子之間來回遊移,「如果你是淺若,那麼,清音為何會有我張家定情信物?」

蘇淺若的視線掠過幾人,直直地插進喜堂之中,張老夫人正襟危坐,眼神中含著無數的警告和震驚。

「張梳行,你要娶誰我管不著!可是,你不能打著蘇家的幌子,污辱我蘇家的先人!我祖父待你如親,你竟然要這般抹黑他!你娶的是明明是勾欄花娘,為何要冠我蘇淺若的名?」蘇淺若神情激憤,眼圈開始發紅。

張梳行丟掉手裡的紅綢,蹬蹬蹬地走下台階,來到蘇淺若面前,竭力解釋道:「淺若,我真的以為清音便是你!你想想,就算是一個花娘我也願意娶進門,我將那婚約看得是如何的重要?我怎麼可能存心污辱蘇家!你……你可得相信我!清音既然不是蘇淺若,我自是不會娶的,今日的婚事就此作罷。

而你和我之間的婚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你放心,我必以正妻之儀迎你進門!」

蘇淺若卻含著唇淡淡地笑起來,她認真地睨著張梳行,然後伸出手指指向高堂上坐著的張老夫人道:「你想娶我?你母親會答應嗎?她不會又要暗中哄我服下蒙汗藥,將我交給我牙子,將我賣到茹毛飲血的胡地做…做花娘吧?」

張梳行瞠目結舌,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蘇淺若在說什麼?她在說什麼?

「原來你不知道!想來是我錯怪了你罷.祖父被劫殺,將我藏在馬車箱籠之中,拉著馬車的人往東而來,馬車棄在荒野之中,我走破了繡鞋,又赤著腳走了兩天兩夜,來到業城!

我不是來求你與我成親的,我只是想讓你們派一個人護送我回江南,可是你們對我做了什麼?」蘇淺若含著淚死死地盯著張母,睫毛不停地震顫著,硬生生要將那盈於眶中的眼淚逼回去.

她這般倔強而憎恨的表情,讓張梳行如遭雷擊,心中劇烈地顫抖,回望母親,張梳行捏緊了拳頭,「母親……淺若說的,可是真的?您告訴我……」

當著滿城百姓,名流鄉紳甚至還有知府老爺的面,張母如何能承認這份罪行!她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平靜地道:「我根本從來沒有見過蘇淺若,這下藥還發賣的事情,如何能扣到我頭上?」

蘇淺若早就知道她不會承認,所以便緩緩地從袖袍之中抽出一張磨得泛了黃的麻皮紙捲來。

張母的臉色騰地就變了……她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急地招呼著家丁,「來人哪,將這個來歷不明,信口雌黃的女子打出門去!」

那便是鐵證!

是她當初寫給人牙子的發賣文書!

人牙子其實也不知道蘇淺若的真實身份,張母聲稱是府中一個患病的丫環,是張梳行房中的通房,薄有憐愛.

倒給了人牙子一百兩,讓她找人將蘇淺若賣到烏孫國的普通娼院之中……並再三交待,不能讓她活著回到中土……

張梳行接過文書,一目十行。看完之後,手已經不住地顫抖起來。可他沉吟片刻之後,卻突然靠近蘇淺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硬生生扯進他懷裡壓制住。這才附耳在她耳邊哀求道:「淺若,這件事是我母親做錯。可是張家數百年聲譽,以誠治家,我也剛中狀元,你看,是不是不要當眾再鬧?我們私下裡找個安靜的地方解決?」

張母讚許地點了點頭,緩緩坐回太師椅。這才像是她生的兒子!審時度勢,識時務。

蘇淺若震驚地低頭,看著張梳行將那紙文書緩緩地塞進了他的袖袍之中……

他的雙臂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地箍住淺若的上身,半拽著她往內堂之中拖。

蘇淺若目眥俱裂,眼中悲憤得幾欲噴出火來。低頭狠狠一咬,趁張梳行吃痛的片刻,她又抬手狠狠地頂向他的面部,張梳行鬆手護臉.

蘇淺若掙脫而出,朝著張府的外門飛奔而去。

全場靜寂,無人敢攔。

直到跑出府門,她才回過頭,「天道有眼,善惡有報……張家忘恩負義,迫害一介孤女!鐵定不會有好果報!」

她的錚錚冷語,擲地有聲,卻飽含著無限的屈辱和怨恨。

眼見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張梳行才踉蹌地後退了兩步,終究……

終究是他張梳行負了蘇淺若。

張母朝人群中使了一個眼色,那人便趁亂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向外院,沿著蘇淺若跑走的方向追蹤而去。

清音當場被退婚,自是羞憤難當,一身華麗的嫁衣,金光閃閃,一頭珠翠,無不在嘲笑著她的痴心妄想。

她甚至聽到人群中有人在說:「哼……美夢易碎,妓子如何配得起狀元郎?冒認未婚妻?哈哈哈,操持賤業的女子,偏生就你們這些被屎糊了眼的臭男人瞧得上.」

清音未置一詞,一把掀開鳳冠,將它摜在地上。她拖著嫁衣,恨恨自去,幾天後卻有消息傳來:清音並未回到暢春園,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而蘇淺若在喜堂前講的事,雖然被張梳行當機立斷的截住了鐵證文書,卻無論如何給眾人的心中留下了一個壞印象。

張家這一門親事,沸沸揚揚的讓業城熱鬧了好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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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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