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NO.6 簽名
對於本就不屬於現代的柳清鳶來說,演戲是一個幾乎虛無縹緲的詞。她不懂什麼是演戲,正如她始終搞不清楚客廳里那台方方薄薄的好像巨幅一樣的機器為什麼會顯示出各式各樣的影像畫面。那些人為什麼在一個場景里死去,卻能神奇的出現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
現在,當林清越用極其冷淡的語氣對她說出『演戲』二字,柳清鳶的眼睛里只有迷茫。隔著半個人的距離,她猶豫著伸手碰了碰林清越的肩膀,唯恐唐突了對方,又趕緊把手收了回去。「清越姑娘,是我冒昧了。」她眼眸低垂,呼吸中帶著輕顫:「不知演戲究竟為何意?我...要去演戲嗎?」
林清越沒有睡意,借著這個問題,她索性把床頭燈打開,讓柔光將她們完全的包裹。「和你們的朝代不同,這裡的一切都不同。演戲,就像舊時的戲曲,又和戲曲有所不同。簡單來說,就是給你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要你扮作故事裡的其中一個角色。可以是至關重要的一個人,也可能是幾句話的路人甲。說起來,演員和戲子,倒是能夠比較相同的」說著,她赤腳在客廳里翻找著什麼,等她重新回到床上,隨手把兩本書放在了柳清鳶的旁邊。
「你應該看得懂。」林清越跪坐在她的身邊,目光卻始終留在其中一本書的封面上,「這是有關演戲的書,類似於演員的修養一類。你多看看,對你有好處的。」她的語氣漸漸放緩,透過那本寫有大大的簽名的封面,林清越彷彿看到了回放的過去。
那應該是屬於林清越和蘇夢顏最單純的時光。
那時候的蘇夢顏剛剛大二。每天晚上,她都窩在林清越的懷裡,用最舒服的姿勢讀著那本演戲相關的書籍。她說過,有朝一日,她一定會成為最棒的演員。她還說,未免以後林清越找她簽名還要排隊,她要先在這本書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那時候,林清越沒說什麼,只是寵溺的笑笑,又遞給她一支黑色的記號筆,在舒緩的音樂里,看著光潔的書面被蘇夢顏寫上故意賣萌的簽名,看她甜甜的笑,溫柔了整個歲月。
暖暖的燈光映著林清越的側臉,在她的眼底掠過一抹淡淡的感傷。柳清鳶看不懂上面的簽名,卻多多少少能感覺到,這兩本書對林清越的重要。
涼爽的風透過紗窗擠了進來,這樣的高樓從來不怎麼需要空調,自然的涼風更讓人心曠神怡。註定無眠的夜,如此的燈光下,也是一種另類的情調。
柳清鳶輕輕翻開書頁,細長的指尖緩緩劃過那些印的方方正正的黑體字。她很喜歡這些簡單易懂的簡體字,看到它們,柳清鳶有一種隱約的熟悉。儘管所處的朝代不同,文字卻可以帶著她了解自己所未知的一切。先生教會了她認字,而文字,教會了她對世界的更多的認知。
指尖在頁尾的最後一行字前停留的時候,林清越已經從回憶里過渡到現實。她見柳清鳶讀的認真,便不去打擾,靜靜的在一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到察覺到時候,已經過了凌晨三點。
咖啡的提神功效已經過去,林清越終於有了睡意。她見柳清鳶讀的起勁兒,又覺得現在時間太晚,索性伸手蓋住書頁,說:「太晚了,明天再看。書只是輔助工具,給你的也只有理論相關,累積經驗才是最重要的。」
「好。」柳清鳶很聽話。
她乖乖的把書合上放到床頭櫃的邊角,剛剛躺下,床頭燈也隨之關掉。充滿暖意的氛圍又回到了模糊的黑暗,柳清鳶翻了個身,睡意尚未到來。「清越姑娘,你從前也是演戲的嗎?」她問。
林清越沒那麼快睡著,原本平穩的呼吸因為柳清鳶唐突的問題而出現停滯。沉默了一會兒,她終於做出了回答。「我從來沒有演過戲。這兩本書,是...一個朋友的,以後你會遇到她的。她,很紅,已經是個非常棒的明星了。」
「嗯。清越姑娘救了我,又收留我,我會報答姑娘,遵照姑娘的囑託去做的。」柳清鳶輕聲的說。
這一次,林清越沒有回應。她枕著自己的胳膊,在失戀帶來的後遺症里隱隱作痛的睡去。
林清越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明明睡的很晚,她卻在四小時后醒了過來。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一直閃個不停,她看一眼還在睡的柳清鳶,拿著手機走出了房間,在陽台里按下了通話鍵。「喂?」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卻給林清越並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當對方道出身份和通話目的的時候,林清越有種立刻想要掛斷電話的衝動,但她不能。對方是某娛樂雜誌的記者,這種幾乎被劃分成狗仔的娛記是非常小心眼的,不管是經紀人還是藝人,都不願多餘得罪他們。
「非常抱歉,我已經不是她的經紀人,所以有關她的事情,我無權奉告。」掛掉電話,林清越關掉了靜音狀態,想到可能還會有娛記打來電話,她乾脆重新開啟靜音,免得被他們沒完沒了的吵死。照例打開微信,她的助理陸小然發來不少語音消息。
「清越姐,你還要休假到什麼時候啊?」
「清越姐,公司那邊兒打算把幾個新簽的藝人劃到你的手下,都挺不錯的。」
「哎呀,清越姐你在忙嗎?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清越姐...」
「清越姐...」
「清越姐...」
陸小然的聲音清脆悅耳,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黃鸝,無時無刻不透著青春和活力。林清越很羨慕她的這種狀態,畢竟青春這個詞,已經在無形當中漸漸離她遠去。
微信公放的聲音吵醒了柳清鳶,她從卧室走了出來,照例向林清越問了聲好,然後去衛生間進行洗漱。水聲嘩嘩作響,林清越打開門,探了個腦袋過去,說:「今天出去逛逛,要嗎?」這不算詢問,而是早已定下的態度。在林清越看來,總是呆在公寓里會把人憋傻。
人,尤其是女人,是應該經常出門走動的。
流水聲突然停止,柳清鳶擦乾臉上的水珠,帶著期待輕輕發問:「可是出門遊逛?可以嗎?清越姑娘與我一起嗎?」
「嗯,我陪你。」
伴著禮貌的淺笑,柳清鳶微微頷首。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不該做的多禮,不禁臉紅了起來,背對著林清越,說:「那,有勞清越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