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鏟屎官有難(8)
還沒有到動手術的時間,沈庭知去了趟洗手間。在洗手池旁鞠了一捧水到臉上,頓時覺得神智清醒了許多。他早上趕得急,還沒有吃早飯,只覺得腦子有些暈乎乎的。好在上午那場手術不大,很快就可以結束。
剛才路過一間診療室的時候,他看見一個住院醫師正在給一個小姑娘做一個小手術,小姑娘手上大概長了個什麼東西需要切除,即使打了麻醉,她依然怕得不行,誰知看到沈庭知,本來害怕的雙眼頓時放出光來,完全忘了自己還在手術中。
沈庭知想到那個場景,低頭好脾氣地笑了笑。感覺自己狀態好了一些,沈庭知按原路返回,卻發現住院部的走廊里不知怎麼站了很多人,嘰嘰喳喳地像是在爭吵什麼,場面亂成一片,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些「重傷」「沒救」「賠償」一類的字眼。
醫院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了,醫生和病人的關係就像一個死結,越纏越亂,沈庭知不想看到這種場景,正打算繞路回去。
誰知卻一眼撇到剛才那件診療室的門不知被誰打開了,而此時醫院的護士醫生正被前來鬧事的家屬推搡著,節節敗退,有的甚至撞到了牆上,眼看就人群就快擠到診療室了,沈庭知急忙快步走過去將門關上。
「還我兒子的命你們這群庸醫!」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吼了一聲,有人一時不妨被用力推了一下,頓時摔到在地。
沈庭知下意識地一轉頭,就見眼前黑影一閃,一陣天旋地轉,後腦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然後便是嘈雜的聲音如潮般洶湧而來。
他只覺一陣呼吸困難,腦中像是壓了一座大山,又是沉重又是疼痛,完全不能思考。漸漸地,隨著意識的遠去,周圍的聲音也模糊不清了,原本刺耳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縹緲,似乎有人在喊「救人」,又似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然而無論是哪一種,他都無法回應了。
完全昏迷的那一刻,沈庭知的意識深處傳來了貓叫聲,像是一隻貓在叫,又像是千萬隻貓在叫,然而他卻完全不覺得吵鬧,聽到這聲音的那一刻,疼痛似乎離他遠去了,最後只剩下無盡的空茫。
趙柯閑正在他家客廳來來回回打轉,步伐急促而又凌亂,如同一隻掙扎的困獸。他家的那幾隻小傢伙同樣躁動不安,沖著他叫了不知道多少次,叫聲此起彼伏,像是在催促著什麼,直喊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不行!」他放下捶打額頭的手,握著拳頭道:「我得去醫院看看。」
不是第一次打不通沈庭知的電話,對於一個時常給人動手術的醫生,這實在是很正常,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心神不寧。
拿起鑰匙和手機,趙柯閑當即就要出門。幾隻小傢伙緊跟其後,他將手放在門把上,正準備叫它們回去待著,手機卻突然響了。
趙柯閑心頭的不安漸漸擴大,一瞬間幾乎想要掛斷電話。
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很是急切:「趙先生么?沈醫生出事了,請您來醫院一趟。」
「啪嗒!」「喵!」
「…喂喂…趙先生你聽得見嗎?喂…」
門口早已空無一人,還在保持通話的手機孤獨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幾隻貓和一條小狗正圍著它打轉,像是要回應電話那頭的人。
沈庭知的頭重重地磕到了牆角,醫院診斷,當場死亡。
趙柯閑失落落魄地晃到病房時,內心充滿了不真實感,怎麼可能呢?他是醫生啊,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
他不敢相信,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今天就這樣沒了,就像一場夢,讓他徒然生出了一種逃離的衝動。
他轉身就要走,這一切一定是錯覺,他要回去,等到阿玉下班的時候,他便可以像往常一樣拉著他一起吃飯遛貓了。
但他終究沒能成功離開,一個姑娘朝這邊衝來的時候撞到了他,兩個人一起跌進了病房。
病房裡除了那個躺著的人,還有一個男人。男人背對著他們,趙柯閑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只是一個背影,他就看出了對方的身份。
衛罄正緊緊地抱著沈庭知的上半身,他的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脖頸間,肩頭微微地顫抖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他摟著沈庭知的那雙手臂肌肉繃緊到鼓脹,像是隨時都會炸裂。
趙柯閑想去把他拉開,他覺得阿玉肯定被他弄疼了,可他還沒靠近,就被對方癲狂的眼神嚇了一跳,那一刻,他覺得這個人肯定已經瘋了。
衛罄顯然沒有在看他,但他的目光那麼可怖,他只是定定地看著一個地方,彷彿要將在空氣中盯出一個洞來,彷彿那個位置有他恨之入骨的東西,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嗜血食肉的狠厲。
然而趙柯閑心中悲傷欲絕,尚且自顧不暇,根本無力去探究他的情緒。他試著去掰衛罄的手,他力氣不小,卻根本挪不動分毫,趙柯閑腦中本就亂成一團,此時更急於做些什麼來發泄自己的情緒,煩躁之下他脫口吼道:「你放開他!你想掐死他是不是?!」
話才出口,兩人俱是一僵。衛罄的手沒再使力,但他的情緒卻更加混亂。
趙柯閑也有些六神無主,卻突然被人扯了下袖子。
是剛才撞他的那個姑娘,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衛罄,低聲道:「他嘴裡在說些什麼啊?」
趙柯閑哪裡還有心情理會,他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腳步凌亂如同一個醉酒的人。
那小姑娘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又悄悄地走近衛罄,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像是毫無所覺,她豎起耳朵,聽到他嘴裡機械地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什麼這樣那樣的?小姑娘暗暗嘀咕,心下也有幾分難過。好好的一個帥哥,年紀輕輕就這樣沒了,好可憐啊!
她搖了搖頭,朝房間里四下張望了一番,又蹲下身子看了看床底,就差將床上人的被子掀開,但一想到衛罄的臉色還有那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人,心中很是不忍,只好作罷。
她若有所思地向外走去,臨出門還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最後嘀咕了一聲就出去了。
「奇怪,剛才明明看到有隻貓鑽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