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龍嬤嬤帶著那女子來到馬車前，問宋小橙在哪兒。大太監自然跟她打起太極來：「宋小橙在胭雲殿呢，她可是皇上欽點的前三甲之一，怎麼還能待在養性居這種小地方？」龍嬤嬤壓根不相信，瞥一眼裝備齊全的兩輛馬車：「車上的是什麼人？」大太監使了個眼色，宮人們去馬車旁攔下，不讓她們被噱下來。他又一口一個別的事兒，慢慢敷衍著。

龍嬤嬤也是宮裡的老人兒，怎麼會不懂他的把戲，她說宋小橙也就罷了，關鍵是她身邊那位蒙眼的姑娘，要求見一面。大太監並不知道袁青竹和這件事的緣由，略微遲疑片刻。此時龍嬤嬤身邊的女子開口了，如清鶯出谷，聲音動人不已：「師姐，我知道你在這裡，我有話同你說。」

坐在車裡，袁青竹明顯地臉色一動，那是慧玉。宋小橙臉色一變：她怎麼會知道我們現在要走？袁青竹感受到她的不悅，握住她的小手：「我們一起下去。」宋小橙有點膽怯：「我還是不下車了吧，慧玉長那麼美，我可不想在她身邊成為東施。」

原來去通風報信的是白太醫，他那天就聽出東洋人北溟島的問題，暗地裡通報了皇后，又被臨時召喚來準備離宮。當時恰好慧玉派侍女到御藥房問治療眼睛的葯，他把這件事也說了，才引得龍嬤嬤帶著慧玉前來。她們倒也不是攔著，畢竟宋小橙揭穿了東洋女忍者高山春美的真面目，讓皇后得以平安，慧玉也只想來和師姐見一面。

看著宋小橙實在不肯下車，袁青竹示意她也不下來，讓玲瓏和狗獾下車留出空地，慧玉到車上來談話。狗獾溜走的時候悄悄在宋小橙耳邊說：「我力挺你哦，宋姑娘你要自信點嘛，別被慧玉的美色給壓倒啦。」玲瓏通傳之後，龍嬤嬤生怕絕色美人出什麼紕漏，不願她上車單獨見面。

但慧玉好不害怕：「師姐絕不會害我。」她來到馬車上，一眼就看到袁青竹牽著宋小橙的手，真不知心裡是何滋味。她輕輕拿下面紗，宋小橙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她的光彩容貌甚至把狹小的車廂也給照亮了。她本能地心一自卑，想縮回手，袁青竹還是牽著她沒有放開。

宋小橙不自覺地看了慧玉一會兒，那畫上的美人已經世間少有，可還是沒有畫出她的神采，今天突然見到真人，她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美的人呢。慧玉也看了看宋小橙，明白兩人關係，禮貌地點一點頭。宋小橙臉一紅，美人笑容真如春花綻放。

「師姐，當時在太監府門口一別，你可還好？我很是擔心，在宮裡站穩腳跟之後就派人尋找，可是都沒有你的音訊。」

「還好，你在宮裡過得怎樣？」

「也不錯……當然我有為你去御藥房打聽，聽說有個姓白的太醫擅長療毒和明目，我沒有想到他已經在為你醫治。」

「這多虧了宋小橙。」袁青竹介紹一番，宋小橙越看美人，就越發覺得自己姿色平平，有點不好意思抬頭。慧玉再看看她，姿容俏麗算得上剔透可愛，和善地說：「謝謝你照顧我師姐，她的傷勢全怪我，不然也不會惹出那麼多事。」

袁青竹簡要把宋小橙掉包的情況說了一遍，慧玉也相信天意，越聽越是沉下臉：「師姐你當時已經來救我了嗎，我想醒來後身處在一片荒野，後來被幾隻怪模樣狐狸抓到了山莊，當時都覺得暗無天日了……沒想到皇後娘娘在民間找美人，好在我有幾分顏色，這才保全了性命。」

袁青竹再安慰她幾句，這些事兒都已過去，她的心愿是成為天下第一美人，以後能在宮裡有皇后撐腰，位列貴妃不成問題。慧玉有點尷尬地笑笑：「師姐你還想著我的願望啊，以前我沒能回報你的感情，很多時候想想心裡都過意不去，現在你身邊有了這麼可愛的伴侶，我……我也不會那麼自責了。」

宋小橙心思細密，她琢磨出慧玉的表情和話語里有些什麼，難不成她本來拒絕師姐的愛情，多年之後自己形單影隻，又看到師姐身邊有新歡，起了奪愛的心不成？

袁青竹再次緊握她的手，對慧玉說：「我有一句話，想當著你和宋小橙的面講。」慧玉微微一肅穆。「我已經從你的感情中走出來了，現在我身邊有宋小橙，以後等眼睛復明，我就和她在一起……我很愛她。」宋小橙驚喜地一抬頭，萬萬沒有料到袁青竹從來不提喜歡和愛，卻偏偏在遇見慧玉的時候說了出來，一時間心潮澎湃情難自已。袁青竹轉臉含笑地看她，伸手寵溺地摸摸她的臉，宋小橙歡喜得不知說什麼才好了。

慧玉眼見這恩愛一幕，蹙眉低聲沉吟：「師姐，你看不見也是因為我，我答應過為你找復明葯……」袁青竹禮貌謝過，說以後不用她再擔心了，有宋小橙在就好。她擁起宋小橙，此情此景甜蜜異常。慧玉的臉色明顯有點不太自在，但她很有涵養不多說什麼，再寒暄兩句就蒙起面紗下了馬車。

車內的光彩也被她帶走。宋小橙的小心臟通通直跳，低低地還沒有回過味來：「青竹，你都當著我的面拒絕了絕色美人啊。」袁青竹托起她的下巴輕輕觸碰到嘴唇，一吻即滿含了無言的情意。

龍嬤嬤和慧玉離開，她們重新整裝發車，往北而行。路上要走個三四天，到客棧休息期間，白太醫也為袁青竹悉心照料，說殘餘的蛇毒已經在慢慢清除了，等完全清乾淨之後就能用一般的復明葯做試驗。路途過程中宋小橙也好好照顧她，有幾個暗衛隨身做保鏢，她並不害怕女忍者高山春美會來報復。

數日過去到達北溟島，和在望海城不同的是，這裡更接近自然。天高雲淡，海浪聲聲，金沙一片。下了馬車，遠遠就聞到海風的氣息。宋小橙好快活地展開雙臂：「我在現代世界的時候就喜歡去海邊樂園玩，堆沙堡找貝殼啊、吃烤海鮮大餐啊、還有打沙灘排球，我也是有兩下子的哦。」狗獾聽到烤海鮮就口水直流，嚷嚷著要吃一頓。

幾個暗衛在身後輕輕咳嗽，宋小橙整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我知道這回是來辦正事的，你們也別這麼嚴肅，暢想一下總可以吧。」遠遠傳來人聲，島上的頭領也得知使者前來，紛紛帶人出來迎接，看來看去隊伍里只有兩個年輕姑娘、一個蒙眼姑娘、一隻狗獾、一個太醫模樣的男人，還有幾個暗衛。頭領王大壯皺起眉頭問：「使者在哪兒？」

「我就是使者。」宋小橙走到他面前，這個王大壯也是漁民出身，人高馬大超過兩米，宋小橙幾乎要抬頭才看得清他。王大壯舉著魚叉，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就這麼個女娃子當使者，我們還不得被東洋人活吃啦。」其他漁民也嚷嚷著說岱君壓根不管他們：「派個小姑娘來不是送死啊，弟兄們我們也別指望皇上來，天高皇帝遠還得靠我們自己，和東洋賊子拼個死活！」

漁民們鬧鬧哄哄開了，宋小橙趕緊做手勢讓他們安靜，站到一塊高高的岩石上，掏出岱君御賜的使者腰牌，金光一見眾人便不敢再鬧騰了，可一個個的眼睛里，分明還是寫著看不起。

「你們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皇上也想派兵前來，可是你們不是有很多老百姓被東洋人劫為人質了嗎？」

「是啊，有百十來個人呢，這幫東洋人心狠，只抓老弱婦孺，我們幾條漢子衝過去和他們理論，他們就揚言要殺……那裡面有我老婆和女兒，我就是橫出這條命去，也要救她們回來！」一個壯實黝黑的漁民舉著魚叉喊。旁邊人也紛紛贊同：「就是，我老娘和妹妹也被抓走啦，東洋賊子趁著我們出海來抓人，真他媽下三濫！」漁民們又嚷嚷開了。

宋小橙做手勢叫他們安靜：「你們說得都對，具體事宜我待會兒和你們的頭領再商量，你剛才說和他們理論，他們就說要殺人是不是？皇上也考慮到這一點，他們靠近海岸溜起來特別快，派兵不難，可要保全你們家人的性命，就不能強攻啦。」

眾人默默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領頭的王大壯問：「那小姑娘你有什麼好辦法，是夜襲還是火燒，給個準話！」宋小橙叫他不要著急：「其實我也是想救你們的家人，可我們得商量一下對策，比如東洋人的船在那裡，他們的習慣是怎樣的，不能盲目行動以免打草驚蛇。」

眾人又議論一番，「就算想辦法也要軍師，我看你一個小丫頭，難啊。」王大壯看著面前的嬌弱宋小橙，還是很狐疑她能不能想出辦法來，那幫大漢也不太相信她能救人，態度有點懶懶散散的。宋小橙有點著急，首先自己人就不團結，怎麼能救人？此時袁青竹輕輕躍上岩石，在她耳邊輕語：「別急，我來幫你，你就對他們說我是你的幫手。」

宋小橙嗯嗯點頭，照實說了。大漢們還是搖頭，王大壯啞然失笑：「哎喲一個小姑娘不夠又來一個，還是個看不見的。不是我小看你們，你們這樣的姑娘家就算來十個，也是被東洋人擄去的命，到時候我們還得賣力氣救你們，唉這不是裹亂嘛……」

他話音未落，袁青竹冷冷地舉起手，往附近岩石方向一揮，「轟隆」一聲響，大石碎裂成顆粒。

眾位膀大腰圓的漢子都嚇了一大跳，袁青竹昂首道：「你們還覺得東洋人能綁走我？」以王大壯為首的漁民大漢紛紛喜出望外，連連稱讚：「我們不知道姑娘你有這一手功夫，這都能炸碎大石頭，東洋人算個什麼東西，看來這位女使者是高人啊，剛才我們說話粗，請別介意啊。」

宋小橙開心了，拉著袁青竹的手跳下岩石，大家眾星捧月一般請她們到島上的驛站客舍歇息。聽聞有高人前來相助，其他島民也陸續涌過來打聽，漁民把袁青竹能隔空碎大石的本事吹了一通，大家都很歡喜，這還不炸東洋人一個人仰船翻？

玲瓏的遠房親戚也是這島上的人，幸運的是她在島民里找到了表舅，她表舅見到這數年未見的外甥女也特別驚訝，說她都長這麼大啦。玲瓏顧不上閑聊舊事，拉著他問外婆、表姐她們可還好？表舅苦著臉搖頭，她們都是不出海在家待著的女性，也一起被東洋人抓走。玲瓏急得當場就要哭出來，漁民們還安慰她，這兒每家人家幾乎都有人被劫持，就盼著有本事的人來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