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撂下這句話后,時誠也不再多加阻攔,於是溫潤很快就從賓館這個令他不大舒服的地方離開,轉而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大抵是剛剛重生便有硬仗要打而繃緊了神經的緣故,溫潤躺倒后很快就睡著了。
夢深處,前世的種種畫面一遍遍浮現在溫潤的眼前,像躲不掉的夢魘一般,連帶著記憶深處的血腥味,侵襲他,纏擾他。
時竟越死時的血,他自己被刺傷的血,一片一片,由紅變黑,隨刀扎的痛苦一點點印刻進他的靈魂之中。
驚醒時,溫潤全身都是冷汗。
他已經太久沒有想起過時竟越這個人了,竟是忘了,他接下來要面對的時竟越,根本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
他比陽光外表下的時誠更狠辣,更暴戾,更陰晴不定。
溫潤至今也不會忘記,他在和時誠做過後爬上時竟越的床,對方看見他身上斑駁的痕迹后,那場瘋狂的近乎凌虐的歡愛。那之後溫潤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下過床,每每和時竟越對視的時候,都有種自己隨時會被對方生生活剮的感覺。
至於他能殺死時竟越,不過是一個意外罷了。
前世時竟越為保護溫潤身受重傷,而溫潤則看準了機會,在他的水裡下了致幻劑。時竟越感覺到自己使不出力氣后,終是得知了溫潤的真實目的。然後,他給了溫潤一個要麼徹底殺死他,要麼從此安心留在他身邊的選擇機會。
那時滿心都是時誠的溫潤自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刺殺,他用盡全力精準地捅進時竟越的心臟,沒有半分的心軟與遲疑。
瀕死的那刻,時竟越沒有反抗,沒有憤恨,僅是用一雙深邃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溫潤,似有幾分悲哀與無奈。
溫潤那時就想,時竟越對他多少還是有一點感覺的。就這樣被朝夕相處了整整兩年的枕邊人沒有半點猶豫地背叛殺死,一定心寒到了極點,所以到最後連掙扎的心情都沒有了。
可惜,前世的他對時竟越沒有半點心思,甚至在冷眼看著他的身體便硬后,還鬆了一大口氣。
時竟越之於他而言,就是個徹頭徹底的悲劇。重生一回,他不用再對時竟越下手,反倒需要藉助他的力量報復時誠。而在那之後,希望他能順利從時竟越身邊脫身吧,他一點都不想再被感情牽扯了,尤其是時家兩兄弟這種瘋狂的感情。
耳邊響起簡訊的鈴聲,把溫潤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簡訊是來自時誠的,內容無非是對昨天賓館里發生的事情給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然後定了一個地方讓付安為自己的囂張冒犯了溫潤而賠罪,希望溫潤今天下午前去赴約。
看到這裡,溫潤不免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昨天那種情形,囂張的分明是他才對。付安連句粗俗的話都沒說,就這麼生生被時誠扣上冒犯的帽子,還不得不來找自己賠罪,也是夠憋屈的。能哄得這樣的付安咽下怒氣前來賠罪,這其中的周折,時誠想必費了不少力氣。
也是,前世時誠為了不讓時竟越起疑而把他送上時竟越的床,特地演了一出始亂終棄的戲。
時竟越在容許溫潤接近他之前必然會把溫潤的所有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包括他和時誠的瓜葛與交際。在這種情況下,溫潤想要主動接近時誠,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無外乎是與時誠鬧僵,而且留下沒有可能緩和餘地的矛盾——感情出軌,始亂終棄,這種原則性的錯誤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而時誠和溫潤歡愛留下的痕迹,無疑是對方玩弄身心最直接的證據。所以,昨天那場沒有進行到最後的歡愛,是這場戲最關鍵的環節。
然後溫潤才能藉此表明自己想要向時誠報復的決心,再加之時誠適時放出和其他人緋聞增加了可信度,就算時竟越還心存顧慮,也不會一口就拒絕溫潤這個指不定能扳倒時誠的有利助手。接下來,溫潤只要想盡辦法消除時竟越的顧慮就可以了。
這個計劃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沒有任何端倪,前世也順利扳倒了時竟越。只是前世的他到臨死了才知道,自己一心一意配合演的戲,時誠從來都是假戲真做。
真是莫大的諷刺。
如今,他重生了,也沒有按照時誠的料想與之歡愛,那麼這種情況下時誠又會怎樣處理?
溫潤把目光定格在簡訊中給出的時間和地點之上。
所以,他又怎麼能錯過這明擺著的好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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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溫潤準時推開了目的地的房門。
時誠沒有同以往一樣選擇決定在溫潤的會所見面,所以溫潤並不奇怪推開門后只見到了付安一個人。
不過溫潤還是開口問道:「時誠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是我約你出來的。」付安看到溫潤來,伸手開了一瓶酒倒入眼前放好的兩個酒杯中,「用時哥的手機給你發的簡訊。」
付安這話明顯有深意,溫潤也不點破,只是順著他的意思問:「所以他不知道?」
「當然。他那時候正沉溺在我帶給他的快感中,事後回味還來不及。我正大光明地同他要他的手機,他又怎麼捨得拒絕?」付安話里話外都流露著耀武揚威的意味,『正大光明』四個字更是被咬得很重。
「你伺候他,與我何干?」溫潤冷冷地瞥了付安一眼,語氣染上了幾分不悅,「我沒那麼多時間聽你廢話。」
「你們這些富家少爺的時間倒是一分一秒都金貴得很,可惜好不容易省下來幾個小時卻連愛人的心也抓不住。哦,不對,是連身體都抓不住。你那心心念念的時哥寧可在我身上馳騁整夜,也不願碰你一根指頭,就連昨天的初次都只是草草應付,真是可憐……」付安得意地笑著。
溫潤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也就只有這點作用罷了。」
說罷,溫潤懶得再和付安廢話,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付安見狀,連忙拿起一杯酒上前拉住溫潤的手臂,繼而拔高了聲音,調笑道:「哎,我今天可是來向溫大少爺賠罪的,我可不能就這樣讓您走了。」
說完,他不由分說把酒塞進溫潤的手裡,並湊到溫潤的耳邊,像是吹著耳邊風似的,輕柔地說了句:「溫大少爺,賞個面子?」
溫潤沉默地推開了付安,蹙眉接過酒杯,卻沒有立刻喝下酒,只是定定地看著酒杯,然後用餘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付安。
沒有費多大力氣,溫潤便果不其然在付安的眼裡捕捉到一絲狡黠。
看來這酒里是加過料了。
不管裡面究竟加了些什麼,溫潤可不信付安這麼做的背後沒有時誠的手筆在。在沒弄清楚時誠的真實意圖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省得不明不白地就被時誠當槍使。
「你的誠意呢?」溫潤收回定落在酒杯上的目光,轉而移至付安的身上,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
聽聞,付安態度一轉,端過另一杯酒,慢慢地彎下腰,斂起了所有的情緒,溫和地說:「我為我昨天口不擇言冒犯到您而道歉,希望您能原諒我,接受我誠懇的歉意。」
此刻付安表現得極其溫順,可溫潤卻並不吃這一套:「你這道歉的態度倒是有幾分樣子,不過低下頭后眼裡翻湧的那些小心思,我可是看不出半點誠意。」
溫潤頓了頓,繼而壓低聲音冷冷開口:「你當我好忽悠嗎?」
說完,他將手裡的酒杯朝著付安的腳邊一摔,任憑玻璃碎片和酒水四濺。然後,溫潤轉身就走,直接無視付安色彩紛呈的表情。
不過沒等他走出包房,開門后就被人攔下了。
這個攔下自己的人他知道,叫盛恢弘,是時誠手下一個心腹,基本上時誠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這麼個時誠離不開的手下此刻卻出現在這裡,溫潤可不認為他只是單單來保護或是監視付安的。
恐怕時誠也在這裡的某處。
溫潤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眼前冷峻面容的人,在心下長嘆一聲。
看來這酒是逃不掉了。
溫潤心下瞭然,面上卻還是平靜地說:「這是打算逼我接受你們所謂的道歉?」
盛恢弘沒有回答,只是用十分恭敬的語氣一味地說:「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得好像我在欺負人一樣。」溫潤側身,只見身後被玻璃划傷都沒來得及處理一下的付安連忙呈上了盛滿的酒。
他漠然地接過,目光上下打量著付安,良久,才慢慢開口說道:「就當是可憐你被誤傷好了。」
說罷,溫潤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一腳踏出了包房,回手「啪——」地一下把付安關在了裡面。
在溫潤這裡吃了一肚子的氣,想必付安在房門關上的一瞬間便會不再抑制自我,發狂起來。於是聽到從房內傳來一陣陣摔桌砸椅的巨響后,溫潤才終於感到舒坦了不少。
然後,他方才又把目光投注在是盛恢弘身上,淡淡地說:
「時誠在哪裡?」他頓了頓,「不,應該說,你們費盡周折借著道歉的名義,看了這麼久的好戲,那麼現在,可以帶我去找所謂的大導演時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