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時竟越進入病房的時候,溫潤難得沒有醒。
大概是最近精神極度緊張的緣故,就連時竟越把門關上,走到他的床邊,發出人耳剛剛能聽到的聲響,他也依舊沒有任何清醒過來的跡象。
時竟越凝視了半天,終究也沒選擇吵醒他,一個人坐到床邊上開始處理起事情。
猝死事件的處理,其實先前他讓元慶肅留了一手,沒有完全處理妥當,再加上他借時誠的手推波助瀾,所以【負】面消息一直持續到了現在,也沒有任何減少的意思。不過他剛剛重新給元慶肅下了指令,想來最遲明天這消息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就是手上這張真正的專利證書,有關張慎用假配方申請專利的所有證據,以及肖羽那邊最有利的研發資料與證言了。利用這些東西,拉時誠下馬根本不在話下。
時竟越剛把手頭的資料整理到最後一點,身邊的一團被子就開始晃動。
當溫潤從被子里鑽出來,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后,抬眼,就見時竟越一張放大了的臉。
「這就休息夠了?」時竟越問。
溫潤點了點頭,順帶感慨了一句:「你還真是在我醒來之後就回來了。」
「我一向守信。」時竟越加快速度,結束了手頭的整理。
他的動作剛剛停下,就見溫潤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時竟越知道他想問什麼,於是伸手把資料放到了他面前,說:「翻盤已經有眉目了。」
溫潤不可置信地接過資料,既驚嘆對方的速度與效率,又還是擔心希望落空。但在仔細看清楚,時竟越遞給自己的資料后,所有的憂慮都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驚。
「……你居然會想到去查配方的真假,而且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當真查出來了。」
雖然很早之前,溫潤也曾疑惑張慎在沒有任何人援助的情況下,竟然在兩天不到的時間內同時搞定專利證書和葯檢證書,甚至一度質疑這兩份證書的真假性。但後來,目睹對方跳槽到了時誠那邊,這點疑惑也自然而然地消散了。可他從沒想過,申請專利的配方真有問題。
縱使這個問題並不是造假,而是真的假。
……等等,如果是真的假,那麼張慎順利通過專利申請,不是更奇怪了嗎?如果他早和時誠聯手了,時誠又怎麼會讓張慎露出這麼大的一個漏洞?
除非,張慎是之後才決定同時誠聯手,這個時間至少是在申請專利之後。他甚至可以大膽地猜測一下,促成他同時誠聯手的契機,就應該和幫助張慎申請成功這份證明的人有關係。
此外,還有配方的問題。如果他剛剛沒有看錯的話,張慎最終拿去申請專利的配方明顯和他從肖羽那裡確認到的不一樣。
雖說張慎的那份配方是錯誤的,但他有了肖羽失蹤的先例在,他也不敢保證肖羽幫他確認過的配方就一定正確。
肖羽究竟為誰賣命,答應自己跳槽到時竟越的陣營又有幾分真心?
溫潤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先前有過的那種十分強烈的預感又一次浮上了心頭,就好像自己是一隻被人盯住的獵物,正在一步步走進獵人設置好的陷阱中。而比這更恐怖的是,他自己竟然在最終落網前對此一無所知。
誰會有這麼天大的本事?
溫潤很想一探究竟,可心底里卻莫名有個聲音在阻攔他繼續探究下去,好像一旦選擇了繼續,他將就此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時竟越。
他像是魔怔了一樣,默念著這個名字,心裡湧起太多複雜的心緒。
真的不是他想太多嗎?
「這是新品葯正確配方的專利證書。」等溫潤把資料看得差不多了,時竟越把專利證書交給了他,「有了這個,你不用擔心審查團來調查你的公司。現在的問題是,你需要找到一個恰當的時間點,利用手上這些材料,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溫潤回神,聽聞時竟越的話,點了點頭,「我會的。」
「對了。」時竟越提到,「肖羽我已經讓人找到了。這幾天的失蹤只是因為他終於逃脫時誠的壓榨,太過興奮,想給自己放了個假而已。」
「哦。」溫潤點點頭,卻有些不懂為什麼時竟越要在這個時候提到肖羽。
時竟越接下來的話,消除了他的疑惑:「這要多虧你,他才在假期結束后選擇幫我工作,而不是乾脆利落地一走了之。你不是沒有幫上我的忙,而是已經為我做了很多。」
他伸出手,揉了揉溫潤的腦袋,說:「所以,你想做什麼,就放開手去做。不要猶豫,也不要感覺自己有約束。我一直都支持你。」
「謝謝。」溫潤真摯地說。先前對時竟越產生的一點疑心也驟然散去。
「表達感謝的話,只是嘴上說說,可一點不夠。」時竟越的手遊走到溫潤的胸口,並不斷往下移,「不過,病人有特權。等你康復之後,我再一併向你討回來。」
時竟越的手停在了溫潤的小腹,然後扒開了他的衣服,停在了他側腰的傷口處。他解開紗布,給溫潤換了葯,又重新包紮好。
溫潤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看著時竟越。
他從他的眼瞳深處看到了柔情。
就算做這一切的人真的是時竟越又怎樣,他已經認定了他,所以這之外的一切,他都能不在乎。
更何況,他並沒有置他於死地的意思,反是自始至終都為了他而默默付出著。
溫潤露出了一個笑容,也把那些所有的疑慮,全部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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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時竟越手上拿到強而有力的資料后,溫潤聯繫上了元慶肅,並讓他做好反擊時誠的準備。
溫潤開始時刻留意著網路上的言論走向,打算等著那些太過激烈的言論平息后,再開始控制輿論導向。在審核團的審核結果公布前,他會搶先反向指控時誠,利用群眾關注的餘熱把時誠推倒風口上。
大概是審核團目前公開的審核結果都為正面積極,再加上猝死事件危機公關積極處理后媒體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吸引眼球的爆點,原本激昂憤慨的群眾也漸漸變得消停。
時誠那邊或許是因為拍賣會就在眼前而忙得不可開交,又或是太過自信篤定溫潤的公司已是強弩之末,警惕放鬆了不少。唯一知道一部分內情,並且得以見風雨欲來的張慎在多次暗示時誠卻得不到對方的信任后,索性選擇了放棄。
在沒有這些麻煩因素的干擾下,一切都按照著溫潤預期的計劃順利地進行著。
然而就在溫潤正準備派人放出時誠是用錯誤配方申請專利的風聲時,他卻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那正值時竟越離開溫潤的病房,出席西郊土地拍賣會的下午。
溫潤剛剛吃完午餐。聽到手機鈴響,他還以為是時竟越打來查崗,也沒太注意,就接通了。
可接起來,對面傳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后,他才有些後悔自己的輕率,以及後知後覺地想起,他早就把時誠的來電鈴聲換回了正常。
「溫潤,好久不見。」時誠寒暄。
完全沒有一點點防備,因而溫潤事先也沒揣測過時誠的心思,所以一時半會兒猜不准他打電話來的意圖,只能硬著頭皮回應道:「好久不見。」
「看來你在時竟越身邊適應得很好,這麼久了,居然也不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我。」無論是時誠說話的內容還是說話的語氣,都透露著一股子親昵,好像兩人當真是闊別已久的好朋友。
「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只有老老實實完成你下達任務的命,哪敢在你日理萬機的時候打電話攪擾?」溫潤頓了頓,「何況,我最近一段時間受了傷,時竟越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把我看得很緊,哪裡有打電話的機會。也是今天,他不得不親自出席這些天來一直關注的地,這才從我身邊離開。」
大概是溫潤的語氣有些生硬,也沒有讓時誠如願聽到他依然對他死心塌地的話語,時誠的語氣也開始夾帶了幾分威脅和譏諷的意味:「你現在可是時竟越的心頭寶貝,哪裡只是個小人物?就算是我,見了現在的你,也要禮讓三分,然後親切地問一句,『您近來可好』。就是不知道,時竟越的悉心照料,到底有沒有用。」
這是在套他的話,懷疑他受傷的時間?可張慎應該告訴過時誠,自己就是那個皮包公司的老闆。這樣一來,自己便暴露在了時誠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應該已經推測出自己就是對盛恢弘下手的人才是。
現在突然來這麼一出,是來證實,還是渾然不知?
溫潤開始謹慎起來,他含糊地說:「我的身體已經好上不少了。」
「是嗎?」時誠輕笑。
就在溫潤以為,時誠在發出這樣一個短暫疑問后,會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追問下去,卻不料他竟是順著這個樓梯就接了下去:
「那麼,今天我有幸邀請你共進晚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