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處於剛剛要擺脫中二事情的年輕人總是經不住旁人的挑撥,三言兩語,便想擼起袖子,和對方大幹一場。
付昱偉在聽到時竟越的話后,一時間的確有種想要和對方干架的衝動。不過好在他多年來已經習慣了忍氣吞聲地活著,所以這股衝動的勁兒,也就麻痹他的大腦片刻,沒有做出一個又將令他後悔終生的決定。
他沉默了良久,終於說:「我可以把我手上所有的資料與情報都給你。」
「這不是求人辦事的語氣。」時竟越沒有任何動搖的意思,「我沒有這個必要,更沒有這個義務,臨時決定挽救一顆對我而言沒有用處的棋子,就算他是一條人命。」
這次,付昱偉沒有再猶豫:「我求你。」
他的語氣真摯而誠懇,彷彿已經是一頭無路可走的迷羊,懇求好心的獵人把自己放回草原,全然沒有了先前,像是狼一般的陰狠與暴虐。
那種感覺讓溫潤覺得有些膈應,不禁想起了很早之前和家族斷絕關係后,走投無路的自己。那是他看透這個黑暗社會的真正開始。而且是不自願的,在自己弟弟溫希同的逼迫下,用雙眼,用感官,在陰仄狹小的房間里,嘗到了淋漓的鮮血。
想到這裡,溫潤像是條件反射一樣,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他已經有太多年沒有想起過這段過往的回憶了,以至於連當初那種咬牙切齒、刻骨銘心的恨,也已經漸漸淡去。
現在想起來,他只是會懷疑,是不是當初沒有那種太過深徹的恨,才不會記了伸出援手的時誠一輩子,讓那種難以褪去的恨意,逐漸被深愛抹滅乾淨。
所有的心靈支柱,大抵就是因為這一恨一愛的極具反差而越發在內心裡珍貴起來的吧。
看著被逼得幾乎要下跪的付昱偉,溫潤還是沒忍住,開口說:「我們不願意幫忙,是有內因的。」
「把付安從劉承旭身邊救出來,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簡單。劉承旭早就已經發現付安的身份了,而他遲遲沒有對付安下手,都是因為,這是為你設好的局。」溫潤詳細地解釋道,「你仔細想想,劉承旭在今天這樣一個關鍵的場合,為什麼會讓你作為汪思憶的律師出現?」
「不論到底是你去央求他,讓他把這個任務委派給你,還是他主動把這個任務交給你,結局都是一樣的。早在你和付安重逢的那一刻開始,劉承旭就已經算計好了一切。所以,你才能順風順水地來到我們面前,用你自以為是的重要情報,要挾又或是懇請我們幫忙。」
「雖然最開始我不知道劉承旭這樣大費周章做的目的和意義何在,不過現在看來,他這一手玩得確實溜。他既控制了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你,也一箭雙鵰,把我們攪和進來。如果我們當真選擇幫助你,那麼他便有了充分而恰當的借口,對我們動手。」
把所有的利害關係分析完后,溫潤作出了總結:「雖然你的遭遇令我很同情,可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沒有誰是活雷鋒,以身犯險還不求回報地幫助別人。而你開出的籌碼,對我們,沒有誘惑力。」
說到這裡,溫潤免不了再補上一刀:「就算我們幫你就出了付安又能怎麼樣?還不說付安領不領你的情,和你像個亡命徒一樣東躲西藏,現在的你依然不是劉承旭的對手。他真要對付你和付安,可能比碾死一直螞蟻還要輕鬆許多。」
聽到這裡,付昱偉徹底沒有了聲音。
就在溫潤擔心是不是需要順手給他撥一個急救電話,卻又聽他慢慢地說:「那麼,你們想要什麼?我不認為你會那麼好心和一個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用處的人浪費口舌。」
這一回,付昱偉的腦子到轉得很快,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溫潤真實的意圖。
溫潤但笑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一刻,他的眼底隱隱有一團火焰重燃了,「既然你覺得我有價值,那麼你要什麼,我都給。」
像是做交易的惡魔一樣,溫潤露出了一個很絢爛的笑容,綻放在他那張十分精緻的臉上,甚至讓付昱偉都有一瞬的恍然。而一旁的時竟越,則隱隱有了幾分*。
怒意以及……嗯。
溫潤說:「我要你。」
時竟越惡狠狠的眼神,一下子就掃了過去。
「……加入我們。」溫潤顫顫地補充道。
付昱偉被忽悠著答應了下來,很多年後,再次回想起這件事,他才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從狼窩逃出來,又進了虎穴。同時感慨,時竟越的公司要是倒閉了,讓溫潤去做傳銷頭子,定是穩賺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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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付昱偉后,坐上車的時竟越看著心情大好的溫潤,不開心了。
「我不喜歡他。」時竟越直言道。
「我會邀請他加入,還不是因為你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往死里打擊和貶低。你這種心理就和小學生沒差,成天捉弄自己的喜歡的人,以此來刷足存在感。」溫潤回擊道。
「念念不忘?」時竟越的語氣染上了幾分危險的意味,「我對誰念念不忘,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才對。」
他一邊說著,手就已經一邊伸到了溫潤的下半身。
「我還是傷員,你有點節操好不好。」溫潤抗議。
「到底是誰沒有節操?」時竟越的動作還在繼續,「剛剛你當著他的面,說『我要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感受到你的欲求不滿了。」
時竟越不由分說,解開了溫潤的皮帶。
「不把你餵飽了,讓你跑去撩撥其他男人,嗯?」
溫潤被時竟越最後的那個尾音蘇得一臉血,雖然已經有些自暴自棄想要放棄抵抗,但嘴上依舊在推脫說:「現在是在車上,空間不足,還影響不好。」
時竟越故意裝作聽不懂他的話,問:「換個地方就行了嗎?」
然後,他給了溫潤幾個可供選擇的地方,但無論是語氣,還是說出的地點,卻絲毫沒有讓對方自由選擇的意思。
溫潤聽著時竟越報出一個比一個更沒下限的地點,猶如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不過,他可沒有嘗試的勇氣,只好繳械投降說:「……悠著點。」
「你確定?」時竟越用有些惡意的語氣說。
於是很快,時竟越和溫潤在車上,就到底應該快還是應該慢,進行了一場激烈的肉♂搏戰。
最終的結局,自然是聲音已經有些嘶啞的溫潤,難為情地催促時竟越「快一點」。
由於戰事太過激烈,在車上區區一次交鋒,並不能徹底滿足彼此。所以,時竟越當即讓開車的司機掉頭,把去醫院病房的路線,調整成了兩人的家。
那一夜,這些天來睡眠質量一直很高的管家,又一次失眠了。
在溫潤睡熟后,時竟越幫他蓋好被子,同時確認了對方身上所有的傷,沒有因為今天的過激運動而加重。做完這一切后,他拿起床頭的一包煙,走到書房點了一根。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卧室后,本該熟睡的溫潤卻睜開了眼睛。
他放輕了腳步聲,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房門口,靜靜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時竟越在打電話。溫潤聽不到電話另一頭聲音的主人,不過能從兩人的對話中,很快推斷出,對方的身份。
和他預料得沒差,是陸昊南。
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時竟越對陸昊南的態度很好,沒有上級對下級的架子,反倒像是認識了多年、感情還挺不錯的朋友。
這也就意味著,他當初把陸昊南挖來時竟越這邊的做法,不過是多此一舉。而陸昊南想要自己會所的股份,也不過是幫時竟越所求。
目的是為了限制自己,向自己復仇。
復仇。
溫潤默念著這個詞,有那麼一瞬的恍惚。
當初這個詞語帶給自己的是滿腔熱血與昂揚的鬥志,而如今卻是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悲涼與酸澀,讓他不由得感嘆一句,人生真是世事無常。
有了陸昊南頂頭,接下來,溫潤聽到時竟越與元慶肅和肖羽相談甚歡,也已經能平靜地面對了,甚至有些理所應當的感觸。
連他自己也對自己表現出來的鎮定,感覺到詫異。不怒,不怨,反倒是有幾分慶幸。
前世時竟越所有的敵人,今生都結交成了朋友,再加上他本身就優秀,沒有誰會成為他衛冕道路上的阻攔。
他高興,卻又有幾分難過。
如今的自己,不過是仰仗著對方那份還沒消弭乾淨的仇恨,才能勉強留在他的身邊。而終有一天,這份恨意也會漸漸淡去。
那個時候,他還能憑什麼留下來?
愛嗎?
他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本事,能讓對方重新愛上自己。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了溫潤的手背上。他抬手,全然不知何時,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時竟越成功了,他的復仇成功了。沒有什麼比讓一個自以為得到救贖的人,卻重新跌落在無盡的深淵裡,更痛苦的事情。
不,更痛苦的,應該是一切了結后,他的身邊再沒有了他的相伴。
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還是愛著他,比曾以為的還要深刻。
罷了。溫潤長嘆一聲。
如果自己的痛,能讓時竟越感到快樂,那麼疼死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他調整好自己的心態,重新走回了卧室,靜靜地躺下。
在他走後,書房的門打開了。
時竟越盯著房門前的那灘水跡,沉默了很久。
溫潤從來沒有在人面前流過淚,可他當真在離自己一門之隔的背後哭泣,自己才發現,比起哭的他,自己還是更喜歡那個笑得張狂而恣意的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