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何以存留

「老夫人，坎吉絨綉求見！」

院子裡面一個低沉年邁的聲音，打斷了書房裡面正在批改公函的人，他來幹什麼？

蕭蔗從來了這絨綉城，發現這綠洲的恬靜平和，就捨不得離開了。索性她在哪裡主持大局，都不影響，所以就在日月湖畔的一棟木屋子裡面安居了下來。

「進來！」

老坎吉仍舊是一身粗布的灰衣，褲腿上卷，袖子也沒有完全放下來，完全沒有一族之長的形象。蕭蔗知道，心思專於一物的大匠師都是如此，他們的生活被精進技藝佔據了全部，根本不在意吃喝穿用這些俗物，所以那麼多的寶貝躺在神機樓的地上，也沒人去整理。

「老夫人！」老坎吉抱胸行禮以示尊敬。

蕭蔗的身份特殊，不是鄯善氏的族長，卻是實實在在的當家掌舵之人。說起來應該是平級的，可是如今鄯善氏當政樓蘭，比起來人家又有實權又有身份，老頭兒不得不謙讓幾分，「我有一求！」

嗯？

如此恭謹？

難道是為了那個丫頭？

深棕色的眸子幽暗了些，這些日子那丫頭醒過來了，只是依舊憔悴，下地也還困難，他是怕自己讓那丫頭再次開啟秘境，消耗心頭血拿出寶藏？

「族長無需如此客氣，請坐，上茶！」

老坎吉抬起頭，看著對面坐的筆直的身軀擺了擺手，「不用，我來就是跟老夫人求一件事兒的！」

蕭蔗對著空中一揮手，才道，「請講！」

左右踅摸了一圈，也沒看見一個人，老坎吉眨眨眼轉回頭，皺了一下眉頭，「老夫人知道，我絨繡的人本來就少，成年的大匠師就更少！」

似乎想起了傷心事，老坎吉的聲音帶著落寞，「上一次被呼蘭覺那廝又殘害了不少人，我族全部人數不足一千了！」

「唉，能用的不過百餘！」嘆息一聲，看著自己的雙手上的繭子，「其餘人等資質有限，而因我之故絨綉又困地自守幾十年，現在連孩子都沒有幾個了......」

轉臉突然抹了一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才轉回頭道，「我不想我絨綉技藝斷於我手，我想......」

看著老頭兒期盼的眼神，蕭蔗心裡一喜，這是打算跟外族聯姻了？這老頭兒以前可是防備的很，絨綉城幾十年不送女兒出嫁，也不娶外族女兒進城了！

天大的好事兒啊！

「可以，我立刻讓鄯善王族挑選溫柔可人的女兒備嫁，月內可以完婚！」蕭蔗的聲線都帶了激動，「若是你願意，我也可以讓鄯善的貴族挑選子弟入城與絨繡的女兒共結連理！」

絨繡的人固執，即使王城的工房裡面，也沒有一個外姓之人。這千百年傳下來的秘技，他們寧可失傳也不肯讓外人學去。

能夠兩族通婚，這可是打開絨綉秘技絕好的機會啊！

蕭蔗已經可以想到，二十年後，絨綉跟鄯善的下一代，就會取代絨綉獨霸天下精工的名頭了！

老坎吉點了點頭，並不反對，「老夫人說的確實是我所想，不過這只是其一！」

蕭蔗擰眉，其一？

「通婚是必須的，只是這人選么.....」老坎吉搖了搖頭，「老夫人，我要資質上成者，族群不限！可鄯善，可呼蘭，可帕里木......」

哦？

蕭蔗的眼睛透出一分猶豫，這樣一來，將來的孩子豈不是各族都有了？

「不僅如此！」老坎吉的眼睛帶著些許寂寥，「我年歲已大又傷了手臂，穆爾月跟大長老們也都過了古稀之年，這一年受了不少磋磨身子骨也不硬朗了！等那些孩子長大了，不知道要多少年？只怕老了，等不到了！」

一聲連著一聲的嘆息，讓人感到英雄遲暮，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想派人去大漠三十三洲收攏一些良才回來，精心教導十年，趁著我們還活著，也許還可以把我絨繡的技藝傳承下去！」

蕭蔗的眼睛猛然睜大，看著對面的老頭兒，不敢相信聽到的話！

他竟然選了這一步！

要說之前聯姻是個解開大漠疙瘩的機會，而這一個決定，就是把整個樓蘭重新團結在了一起！絨綉之所以被大漠綠洲推為名族，就是因為這傳承的技藝神秘莫測！

是多少族群渴望而不可求的？

老坎吉這一開口要選拔大漠良才，讓所有人都有機會成為人上之人，被人尊一聲大匠師供養，三十三洲的人怎麼能不開心？

看著老頭兒滿意的身影消失在書房，蕭蔗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

樓蘭一統，可求了！

之前蒼穹登基的時候，三十三洲的城主雖然都在可是人心浮躁，只是這個人選太好，他們都無法拒絕就是了，但也並不是完全的心甘情願！

要不然從那之後，也不會每每發公函催促，各種各樣的抱怨城中無糧、人心惶惶來威脅王城，想要撤回自己在北征的子弟兵了。

真是久旱逢甘露，天賜的良機啊！

不過這老頭倒是想跟自己耍心眼兒，你想派人去搜集良才，也要看這個人是誰才行！

日暮的餘暉下，一個小商隊幾十人盪著駝鈴聲，離開了絨綉古城。

大長老皺著眉頭看著遠去的影子，嘆息一聲，「希望塔姆莫要再辜負吾王的心意！」

老坎吉跟其他幾位長老們都默然不語，那一次要不是因為塔姆，他們還在城裡悠閑自在的研看穹兒寫給他們的一些技巧的心得呢！

然後一朝城破，他們死的死傷的傷殘的殘，她終於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帶著孩子離開了絨綉城。

本來以為她是呼蘭覺的人，可是看到她如今竟然能被蕭蔗同意派出去搜羅良才，這些老人才明白，這女人早就跟鄯善氏勾結了。

原來絨綉城破了，不光是呼蘭覺動手了，鄯善一族也參合了！

塔姆的心思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老坎吉帶著幾位長老沒有埋怨只是沉默的轉身先回城了，獨獨留下了當初為塔姆求情留族的大長老黯然悔恨。

「她倒真是對絨綉用心了，不但舍了心頭血開啟秘境，還替他們想了如此一個保存根底的好辦法！」蕭蔗站在日月湖畔，聽著自己的暗影傳回來的消息感嘆一聲，「嘖嘖，跟外族聯姻，把秘技教授出去，人人皆知之能，就再也沒有人會攻擊絨綉了！」

那丫頭被逼急了的時候，也能想出如此好辦法？

鼻息裡面呵呵兩下，其實是那個雪姬想出來的吧？

不過，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不會放她離開，直接點了塔姆出去選人了！看來，她也猜出來了絨綉之中早就埋下了鄯善的人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