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死裡逃生

牆外綠意，牆內沙！

被鄯善齊強拉進樓蘭古城的穹兒，呸出一口的沙子，氣憤的捶打身下的男子，「你，你這個禽獸！」他么的把自己拖進來干毛！

可惜，她損了心血正是虛弱的時候，哪裡還有力氣，那一下一下落在那人身上，都拍不起來一片塵沙！

「哼，」鄯善齊仰面躺在黃沙之上，渾身的骨頭疼痛欲裂，抱著虛弱的穹兒，「你們那點小心思，把我推進來之後你一撤手，我豈不是要待在這裡一輩子？「

看到這古城廢墟處處黃沙掩埋的一刻，鄯善齊恍然明白那些人為何會如此簡單的妥協，他們果然算計著讓穹兒把自己永遠的留在這黃沙之中。看著身上的女人，此刻慶幸自己最後一刻的反應夠快，把人強拉了進來。

呵呵呵，只要這個女人在，他就能出去！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是完全顛覆性的殘酷！

一日的熱情探險，在這古城裡面的每個房間裡面搜尋各個寶箱裡面的稀罕珍品，當天晚上就經歷了噩夢。

鄯善齊累的筋疲力盡，冷月暈光之下的野獸們並不見減少，反而因為他殺掉的沙狼的血腥味道更加的狂躁，越聚越多。

穹兒剛取了心頭血開啟秘境，身體虛弱的不行，這一番廝殺之下早就無法支撐了，不停的抬頭看著天邊，心裡期盼著那紅日快快升起。

可惜老天爺沒有聽見她的呼喚，日頭遲遲不來，穹兒終於無力了，雙膝跪倒在地，手上機械的揮舞著，可惜那樣的無力只能暫時阻滯野獸們的靠近。

鄯善齊滿頭大汗，偶爾瞟一眼地上的女人，「起來，不能坐下！」

這女人可是他們出去的唯一希望，倘若被野獸吃掉了，他也就可以等死了！

「鄯善齊，我不行了！」穹兒是真的支撐不住了，雙臂軟如麵條，準備向後仰躺下去，就這樣吧！她累了！

一個跨步擋在了穹兒的身前，儘力擊退所有的湧來的野獸，鄯善齊也急的不行，「這裡沒有其他的出路了么？」

穹兒躺在地上，疲倦席捲全身，「有的，要去地下古城，只是我昨日剛剛取了心頭血，今日不一定能打開隧道！」

行不行都要試一試，總比被野獸吃了的好！鄯善齊長槍輪轉一圈退散周側，伸手一把撈起地上的女人，快速的向古城裡面跑去。

「在哪裡？」

「裡面......最裡面......」

那聲音綿軟，好似就要隨風而去，讓鄯善齊心裡更急，手上用力抱緊那軟軀，「別睡，我帶你回去！「

」是這面牆么？「

伸手的野獸窮追不捨，鄯善齊左躲右閃還要抱著一個女人隨時舞槍抵抗，明明只有半里地的距離，他卻用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穹兒被搖晃醒了，勉強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牆面，點了點頭，「是！」

手上閃現一根鋼針，還有那依舊碧玉的如意，「鄯善齊，」嘆息的聲音飄忽，「你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鄯善齊的注意力還在不停的抵抗那些野獸身上，手上長槍不停揮舞。

「我若死了，你發誓善待我絨綉一族！把我兒留在絨綉長大成人，不要讓他的身份泄露出去，讓他平安喜樂一世！」

「好！」

綠色的眸子盯著野獸，裡面卻是一絲動容，傻女人啊！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記得那些絨綉無用之人，若是她也能記得我一分就好了！一個好字說的真心真意，這是他這一生對這個女人的承諾。

「嗯！」

得到了保證的穹兒似乎安心了，一根鋼針哆哆嗦嗦的緩緩刺入心房，可能已經疲憊至極了，她竟然感覺不到那穿心之痛了呢！

可是鄯善齊感覺到了，那一刻他的心縮疼的厲害，連他的動作都遲緩了下來，眼睛盯著懷裡的女人，那麻木的面上一雙藍眸空洞，漸漸沒了光彩。

手上機械的拔出鋼針，一滴心頭血滑落在碧玉如意之上，蒼白的手舉起如意敲向牆面，低低的聲音幾不可聞，「讓我們回去吧！」

神機樓的六層，漆黑一片。

鄯善齊抱著穹兒突然出現其中，好半晌才適應了這黑暗。

「主子！」一個女子的聲音試探著響起。

「塔姆，去找烏里木救人！」鄯善齊的聲音有些急切，因為他懷裡的人正在冷卻，緊緊的把人摟在懷裡，他還想她看到他稱王的一日呢！他要跟她分享他的榮耀，他的一切......

烏里木被人弄醒的時候，還想發飆，結果看到床榻上的女子，臉色立馬凝重的趕緊下手檢查。

好半晌，放下手呆坐在床榻之畔，「晚了！」

……

「夜深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蕭蔗揉了揉疲憊的眼眶，又是一整日的論策，熬幹了她的心血。

這雪姬果然是她看重的人選，竟然有如此韜略對一統天下的布局分配都深有研究，雖稍有不足難以周全，可是以她的年紀閱歷來講，已經是難得了！

好似又回到當年，跟鄯善凨一起把酒論天下的日子了！

他們如何痴迷的闡述自己的觀點，恢弘氣勢指點江山，甚至立下賭約，同時布局，看最後誰主天下！

如今，她贏了！可是那人也不在了！

嘆息一聲，獨自對著桌上的燭火，孤獨寂寞再次溢滿心頭，勝了又如何？

「阿姆可是在思念齊？」

一個陰森鬼魅的聲音劃破了這寂靜的夜色，桌案後方的蕭蔗也從回憶中醒來，眼睛看向門口之處的男子，「小七回來了！」

說的是肯定句！

鄯善齊斂眸一笑，「是啊，阿姆，洪福齊天啊！阿姆給起的好名字，一路護佑齊成長至今！」

蕭蔗點點頭，「確實是個好名字！當日你出生的時候，天有異象，我便與你起名齊字，希望你有一日可與天齊！「

哦？

這老妖婆竟然也打算過讓自己承位么？

鄯善齊嘴角一諷，「那阿姆為何還選了一個外姓的女人？卻把齊丟進了秘境？」

「是你自己要進去的！」蕭蔗不為意的看著那雙熟悉的綠眸，「當日我選定並勸說好了雪姬進去的，偏偏你橫插了一腳，還帶兵困住了所有人，無從反對！」

「是啊！」鄯善齊臉色黑了下來，承認自己上當了，「要不是阿姆安排了人誘導，齊又怎麼會千里奔襲，回來湊這場熱鬧呢？」

蕭蔗無奈的點點頭，「小七啊！用兵之道，詭矣！我教了你多少次，你為何還是見到利益立刻昏了頭腦？「

「總是沒有阿姆算無遺漏，早早的安排下了人手，讓齊去用！」鄯善齊對這無法超越的謀略心中嘆服，」可是阿姆，你從來沒想過么？你就一個人啊！「

如何對抗我鄯善一族？

如何對抗我樓蘭大漠所有人？

一個外姓人么？蕭蔗哂笑一聲，攤開雙手，「小七，當年先王把我帶回來，執掌鄯善一族六十載！他信得過我，為何你卻信不過我能帶著你們走上天界？」

鄯善齊突然哈哈哈大笑起來，「阿姆，你在說笑話么？」眼角激動的飆出淚水，實在是聽見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先王若是真的信任你，又怎麼會交代下來，『蕭氏為禍，當除！』這句話來？」

蕭蔗的面上一沉，黑暗的氣息蔓延，「胡說！」

「胡說？」鄯善齊笑著拍了拍手，院子裡面走進來幾位鄯善族的長老，還有一群持刀的漢子們，「祖父快與老夫人說說，當年先王過世之時的遺言為何？」

鄯善青一雙綠眸閃爍，看著屋子裡面端坐在桌案之後的銀髮女人，「吾王當年確實留下遺言，蕭氏為禍，當除！」

蕭蔗看著這一群貪婪的面孔，眉頭上面寫滿了不喜，鼻中冷哼無知小人，「你們不過是為了一個樓蘭王位而已，不必如此污衊先王！」

想起那個精彩絕艷的人，深深嘆息一聲，「可惜啦，樓蘭剛剛統一，而江山大業未完，你們就等不及了？外面還有月朝虎視眈眈，南疆局勢未定，你們就這般有把握，除掉我之後就可以一力侵吞所有疆域？」

鄯善棕倒是笑了，「這個就不讓老夫人操心了！先王早有安排，我們幾個老傢伙等了這許多年，如今也該輪到我們動彈動彈，為咱們鄯善操心一番了！」

鄯善青也跟著笑了，「是啊，吾王早就料到老夫人擅權，有一日不肯按照約定交託，所以安排了咱們守護我族！果然吾王料事如神，你竟然想把王位傳給一個外姓之人！」

「姓氏又何妨？」蕭蔗始終不信先王遺言的存在，可也討厭這些忘恩負義的小人行徑，抹黑了她心目中的知己，「要是沒有我蕭蔗，鄯善姓氏早已磨滅在大漠深處！沒有我苦心經營幾十載，鄯善一族能重掌樓蘭權柄？沒有我蕭氏族人遍布天下，擾亂各方朝局，樓蘭早被其他國家吞併，何來你們如今猖狂萬分？」

恨恨的聲線，指責這些無用之人，偏頗之見看低了一個蕭氏！

「哈哈哈哈哈！」

「哈哈！」

蕭蔗的話不但沒有引起對方任何的慚愧，反而再次逗笑了在場之人。

鄯善青更是笑的眼淚四處，「蕭蔗啊蕭蔗！枉你『鬼才』之名，名動四野，讓月朝皇帝都百般忌憚！沒想到竟然也有陷入情絲，頭腦昏聵之時！」

「你真的以為，我鄯善當年退隱大漠深處，是因為呼蘭陷害而無子嗣之故？」

「還是你以為，吾王當年生不齣兒子來？」

「那你以為，我從何來？我家小七從何而來？」

「我父王當年何等英雄，鄯善一族無錯無漏為何要讓出王爵？」

「呵呵呵呵，這不過是擺好的一盤棋罷了！」

聽到『父王』二字，蕭蔗的臉上倏然變色，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身邊這個綠眸的老頭，竟然是她交心之人的子嗣，可是他為何要瞞著自己？

鄯善青可憐的看著呆如木雞的老嫗，「戰神蕭氏，各個良才，我父王傾心已久，想要結交你父親，可惜總也沒有機會！而你，一個女扮男裝的丫頭，竟然自己撞上來了！」

「呵呵呵呵，懵懂少女野心勃勃，竟然敢跟我父王把酒論策十幾日，還口出狂言賭約誰主天下！」

「你當我父王是那愣頭小子，看不出來你是女兒身么？」

「你可知道，為了把你帶回大漠，為了能讓你父親妥協，我鄯善一族犧牲多少？我父王退位讓賢了！我鄯善一族隱居大漠了！而我們也忍氣吞聲了六十載啊！」

什麼？

這些不為人知的往事，只屬於她跟鄯善凨，為何這老頭知道的如此詳細？蕭蔗僵硬著身軀，眼中彷彿回到了二八年華，「那麼說，我女兒之身的身份，也是你們透露出去的？」

她是何等天資，窺一斑而見全局，只是心中始終不肯相信，那個人會如此對待自己！

鄯善青搖頭嘖嘖，「果然再如何精彩絕倫的女人都會為了心儀之人，就入了迷失了魂魄！要不是月朝皇帝知道了你的女兒身之事，非要招你入宮為後，你怎麼可能如此決絕的離開蕭家，來到樓蘭大漠？」

『又怎麼肯為鄯善一族鞠躬盡瘁六十載？』

蕭蔗的眼睛酸澀難忍，心裡填上了下一句......

這世間什麼最傷人？

情之一字！

自己一生用盡身心相信仰慕的男子，竟然從頭到尾都在設計利用自己，這一刻蕭蔗實在是再找不到借口為他開脫了！

能如此詳細的講出早被風沙掩埋的往事，除了鄯善凨，還有誰啊！

她一直以為，他懂她！

卻原來，自己的夢想，所謂的知己只不過一場笑話！

從頭到尾，只有父親說對了，鄯善凨有勇有謀，天下霸主之才，可惜時不我待，他看不到了！所以他為自己的後代子孫早早的尋覓了最適合開疆拓土之將帥，為其征戰天下，而等他子孫長成，樓蘭可霸四野！

而她，就是那個自投羅網的將帥！

可是，那時候她不信啊！

她執著的以為，這世上有一人懂她！兩個人聯手一定能創造他們理想中的王國！

然後，她就跟他打了一個賭，看他們二人的布局誰能成就他們的夢想！

而她為了這個賭約，遠走大漠一生未歸！

呵呵呵呵！

蕭蔗的笑容有些苦澀，眼睛停在自己的雙手上，他臨走時的囑託還歷歷在目，似乎手上餘溫猶存，卻再也溫暖不了她寒冷的心。

「小七，阿姆教導過你，用兵至高境界，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既然知道了我安排了塔姆在你身旁，也該知道你出來的一刻，我已然得到消息了！」

再抬起冷靜的雙眼，蕭蔗還是之前運籌帷幄的老夫人，「你們又怎知道，我不是在等你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