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拒不交待
又過了兩天,顧生槿已經差不多收拾好了行裝,他也知道等自己下山那會兒肯定江湖上沸沸揚揚地要傳開了自己的事,講真,要頂著江湖熱議現身人前真的需要一些勇氣,但他在醫院範圍內當了整整一年的生靈,實在是悶得不得了,跟外面的花花世界一比,也就不是很在乎這些身外議論了。
反正他只是來當炮灰的,沒有一顆堅韌的心,怎麼能幹好炮灰這個職業?
顧生槿和徐添風定好了下山歷練的日子,在出發前幾天,沈愉忽然來找他了。顧生槿有些意外。本來顧生槿出事後沈愉天天往他院子跑,即便顧生槿不冷不熱的,他都能從身體關懷到心理。
前些天魔教真正目標一出來,他就不來了,估摸是沒勇氣見顧生槿。此刻他見到顧生槿,就是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好像顧生槿遭的罪都真切地遭到了他身上一樣。
任誰看了都該覺得他對顧生槿受害一事深懷內疚。要不是顧生槿早從劇情資料里得知他在顧生槿死後還能沒心沒肺地和魔教教主he,他也會相信沈愉是真的在愧疚。
「有事?」顧生槿見他不開口,先問了。
「小師叔要下山歷練?」
顧生槿點點頭,「過兩天就走。」
沈愉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道:「如今江湖上謠言很多,小師叔何必非要去趟這趟渾水?」
顧生槿意味深長地望了沈愉一眼,他想了想,笑道:「誰說下山就是趟江湖的渾水了,我只是下山散散心。」
「小師叔有所不知,江湖中人最愛聞風而動,沒影的事都能殺得你死我活,如今有這熱鬧看,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我們武當,要是給他們見到當事人,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來,小師叔下了山,就算是一心奔著散心去……」
沈愉沒有把話說完,又欲言又止地看著他,顧生槿倒是有些聽出意思來了,沈愉特地來這一趟不是來道歉的,而是要跟他說你還是老實待山上吧,別下山了?顧生槿心念一動,轉而問道:「你跟魔教到底結的是什麼梁子,為什麼他們要用那種招數對付你?」這問題其實也在顧生槿心裡憋了好多天了,他真是想不出,到底這個穿越男做了啥,要讓人魔教用這種凌-辱女人的方式凌-辱他?
沈愉面色立刻一變,有些難看了起來,他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后才道:「這件事是我對不住小師叔,但緣故……我不想說。」看起來似乎有苦衷的樣子。
顧生槿是想尋求一個答案的,我莫名其妙躺槍了我總得知道緣由吧?大家都問不出,我自己問總可以吧?好歹現在我還沒和你撕破臉,我們的關係還貼著同門好友的標籤。可是他看著沈愉這一臉的「你別問了,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頓時又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真正該難過的不是你,是你面前這個比你還小几歲的小師叔,好吧?
顧生槿站在院中等了一會,眯眼看了看頭頂上火辣辣的太陽,見他也沒有要走人的意思,只好率先開口:「那……你還有其他事?」
沈愉見他並不接不下山的茬,約莫也知此事已成定局,無甚更改的可能,抿了一下嘴角,緩緩地道:「既然小師叔去意已決,就讓我和你一起去吧。江湖險惡,最近你我又在風口浪尖上,不和小師叔一起面對,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顧生槿抬眼看了看他,只看到一張誠懇的臉。
如果顧生槿還把他當好友,現在一定已經點頭答應了。但很可惜,他已經不再信任沈愉,也不打算再和他深交下去。顧生槿擺擺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已經約好了添風,這趟和他一起下山就可以了。」
「我知道。」沈愉臉色不變,繼續勸,「再加我一個彼此也有更多照應。」
顧生槿有些不耐煩,冷下臉,淡淡道:「我只打算和添風一起走。」說罷,他也不看沈愉的臉色,甩袖轉身回屋了。反正輩分高,有甩袖走人的資格。
他身後的沈愉臉色微變,倒也沒有再追上顧生槿說什麼,站了一會轉身出去了。他出去后,走了好一段路,在牆邊站住,良久,臉色不太好地掐掉了牆上的一朵嫩黃爬藤花。
他不能讓顧生槿下山遇到趙摶之。
沈愉穿的是一本成坑的小說,這本小說從開坑到連載都以一種奇妙的運氣火上了網路,卻在寫到高-潮的時候,伴隨作者的突然死亡戛然而止了。
就像所有有缺憾的才能被人記住一樣,這篇本就火的文,因為它的永遠不可能再完結而更火了。甚至火出了它本身連載的網站,火到了微博上,吸引了一大批二次元三次元的圍觀群眾。
沈愉也是被吸引去圍觀的一個真同志。說起來他不是個愛看小說的人,也不算是很喜歡這篇文,尤其以一個真gay旁觀者的角度,他特別有吐槽這篇女孩子靠臆想寫出來的文的*,就抱著這種態度,他邊吐槽邊看完了這個坑,沒想到一覺醒來,自己就成了小說里的炮灰受沈愉。
原主是個有點自閉的傢伙,一輩子愛在心頭口難開,為了趙摶之還當了姦細,最後落得個死了還受絕大多數武林人士唾棄的結局。既然這傢伙被自己取代了,他就一定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
原主那個為你死了你都不知道我還無怨無悔的悲劇性格他是很看不上的,喜歡一個人當然要去爭取,不但要爭取還要讓他知道你有多喜歡他,為他做了多少事。
其實沈愉沒穿之前也是支持倆主角在一起的,不然也不會一邊吐槽一邊看到坑底了。但人一旦進入了書里的世界,成了書里的人,心情和想法就變了。尤其是在見到趙摶之,發現他跟自己在現實世界里追了幾年沒追到的許君顥長得一模一樣后,沈愉的心態就徹底變化了。
他覺得這一定是老天在補償情路坎坷的自己。
沈愉穿越前就什麼都有了。有車有房,事業圓滿,只缺一個伴。可偏偏就在這一點上,他想要的從沒得到過。
他遇到許君顥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了人,哪怕洛永言那個人樣樣不如自己,沈愉怎麼努力也還是入不了許君顥的眼。本來許君顥和洛永言之間最大的障礙,也就是沈愉最大的機會是洛永言不肯出櫃,他們兩個為這事分分合合好幾回。沒想到就在沈愉穿越前幾天,洛永言就出櫃了,正式跟許君顥在一起準備力排眾議領證了。
要不是因為這個,沈愉也不會喝醉,也不會一覺醒來,就穿了。
所以遇到趙摶之後,沈愉很難不覺得老天讓他穿越,是為了讓他補完這唯一的缺憾的。要不然,為什麼趙摶之會和許君顥長得一模一樣?
有了這樣的想法,沈愉再看顧生槿就覺得他哪兒哪兒都不如自己好。
首先顧生槿只是普通清俊周正,沒有自己那麼驚心動魄的美貌。其次顧生槿沒有自己和自己這身體的原主那麼愛趙摶之。最後,發現趙摶之和許君顥長得一樣之後,他越看顧生槿就越覺得他和洛永言像。不是長得像,是性格像。
而且一開始往這個方向想,沈愉就停不下來了。偏偏就是這樣兩個樣樣不如他的人,一個讓許君顥死心塌地,一個讓小說里的趙摶之死心塌地。他卻連原因都想不明白。難道感情的事就是這樣沒有緣由的么?
沈愉不信。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只要他找對路子,用對方式。
這次趙摶之會是他的。
雖然他還不知道作者說的那句「顧生槿對趙摶之有迷之吸引力」的迷之吸引力到底是什麼。
是的,作者還沒來得及交待這個,就去世了。
但他很清楚文里顧生槿和趙摶之的感情是怎麼培養起來的,只要不讓他們有機會就可以了。現在趙摶之和顧生槿完全沒有相遇,他也不算第三者插足,簡直是老天為他準備的完美機會。
而且根據早早知悉劇情的便利,沈愉為了能在這個武俠世界上保住命,改變原主悲催的命運,已經趁著幾次下山歷練提前把作者給顧生槿安排的金手指都拿了。
他為了追到趙摶之,在原主和趙摶之互動的劇情里劇情外也做出了和原主完全不同的事。原主當時聽到趙摶之說話就挪不動腳了,他可不會那麼沒出息。
他為了保證能刷上他的好感,把原著里顧生槿對趙摶之說過的話挪了過來,果然,他在恰當的氛圍里說完之後,趙摶之就對自己有點另眼相看了。
雖然這讓沈愉有一點不舒服,但沒辦法,連作者都說顧生槿對趙摶之有迷之吸引力,為了削弱顧生槿的天然優勢,最穩妥的方法就是先走顧生槿的路,讓顧生槿無路可走。更何況該說什麼樣的話不都是作者安排給角色的嗎,他只是提前預知,把能刷趙摶之好感的話先說了而已。等以後他和趙摶之熟了,好感上去了,趙摶之難道愛的不會是真實的自己?
「沈師兄?」
沈愉被一聲呼喚拉回了神,他抬眼一看,見是一向跟自己不太對付的徐添風,心中暗生警惕,臉上卻親和地笑了起來,問道:「徐師弟,有事嗎?」
徐添風瞥了一眼牆邊那朵被扯碎的鵝黃小花,也對沈愉還算和氣地笑了笑:「沈師兄,我來是想單獨問問你,你和魔教到底結下了什麼梁子,致使他們如此作為還洋洋得意?」
怎麼每個人都非要問他這個問題?
沈愉臉色微微一凝:「徐師弟,我已經跟掌門說過了,這件事不想提。」
徐添風眉頭一皺,「可是現在倒了霉的是小師叔,沈師兄不覺得你需要負一定責任么?至少要把原因說出來,待來日我們武當找魔教算賬時,也好對症下藥吧。」
果然又是為了顧生槿。
顧生槿就算什麼也不做,都有一大把人會幫他怪到自己身上!
就像洛永言一樣,他本人連話都沒和自己說過幾句,就有人幫他指著自己罵自己第三者插足!
沈愉沉浸在回憶里,神色有些陰鬱。許君顥和洛永言總是分分合合沒有定數,現實又不是小說,晚到就是小三,他只是追求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這一次的事他也很意外。自己只是在聽到趙摶之聲音后,懷疑他是不是跟許君顥長得一樣,找機會扯下了他的面紗而已。他也沒想到五芒教那群瘋狂愚昧的迷信分子會認為自己輕薄了他們的聖女,用這種方法報復自己。
正因為是這樣的原因,又造成了這種後果,他才不能說出來。反正只要自己不說,五芒教是不會把「我教聖女面紗被武當沈愉揭了」這種事說出來的。
沈愉也覺得對不起顧生槿,但做都做下了,難道還要去後悔?他要是不在那時候揭下趙摶之的面紗,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而且顧生槿的原始設定不就是做個mt幫他的基友們擋槍么,沒有自己這一遭,他以後也會躺很多槍,只是這些人現在不知道罷了。
沈愉這麼想著,也不再理徐添風,一言不發地轉身回了自己房間。他在房中靜待了好一陣,轉身去找了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