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周微音本是隨口一說,可是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這話不對勁。很多蠢話都是人在不經意間說出來的,不過她倒是沒有道歉的意思,這樣顯得欲蓋彌彰。
好在他們二人都是社交場上滾打摸爬之人,孫永浩立刻笑著道:「首映馬上要開始了,兩位跟我來。」
周微信下意識的朝前走,右腳邁開半步發現身邊的沒動,她轉身疑惑地看向他,卻見周旭清目光複雜地掃了她一眼。
這種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她想起那天周旭清帶她去送喪時看著自己那樣的眼神。這個周微音跟周旭清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一定要搞清楚,否則今後在周家,她會寸步難行的。
他們到了放映廳,發布會才剛剛的開始。因為女主已不在了,一切從簡。台上只有孫永浩導演和《望斷天涯》的男主,那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兩年過去了,她都忘了對方的名字。
「感謝大家來觀看《望斷天涯》的首映,這是微音生前與我合作的最後一部電影,我很珍視。只是沒想到她離開后,這部電影才能與大家見面。我知道今日在座的諸位都是沖著他來的,所以話我們就不多說了,大家安心的看電影吧!絕對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周永浩一看就是長期站在台前之人,講話官方腔十足,不過他說的很對,眾人都是沖著周微音來的。
不但整個百樂門裡面擠滿了人,百樂門外也被層層包圍著。他們來的時候,因為眾多影迷的擁堵,差點到不了百樂門的門前。不過身份改變了,感覺自然也就變了。
放映廳整個暗了下來,一束白光打在台上的牆上,牆上慢慢出現一些畫面,電影開始放映了。
隨著影片慢慢的播放,不時有輕微的啜泣聲傳來,周微音轉過頭,由於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見。別說是他們,時隔兩年,自己看了也是相當的感動。影片講述了一個出身底層的平民女子,受盡磨難,終於擺脫家庭,內心也越來越堅強,成為投身革命的新式女子。
自己當初如果像影片中的女子一樣堅韌,也許就不會承受不住這種打擊,衝動之下自殺身亡。
面上濕潤起來,周微音用手一摸,自己居然流淚了。她拿出手帕,靜靜地擦拭著眼淚,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與來時那般莊重得體不同,很多貴婦人帶著幾分狼狽匆匆離去,整個放映廳一時之間顯得有幾分混亂。就在這混亂中,她差點被眾人擠離周旭清,周旭清見狀,由原本挽著她的手變成直接將她摟入懷中。
周微音下意識就要脫離,可周旭清摟得相當的緊,周微音想到現在自己是他妹妹的身份,也就沒怎麼介意,反而朝他懷裡縮了縮。
一場混亂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過去了,周旭清的臉色突然一變,拉著她就朝門外走:「不好,趕緊回去。」
周微音轉頭看向周圍,沒見任何異常,剛要說些什麼,就被他匆匆的拉著朝某一個方向走。
周旭清會開車,他們就沒要司機送,他們的車停在百樂門左邊,周旭清去拉著她朝右走。
「我們的車不是在左邊?」周微音越看越不明白,卻見他突然走到一輛有司機的車前,快速打開車門。
那司機正左右張望,樂呵著呢!見門突然被打開,而且對方沉著臉,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他不禁有幾分氣怯:「你做什麼?」
話未說完就被周旭清拉了下來,周旭清打開後門將周微音塞到裡面,自己跳上駕駛座,發動車輛迅速離開。
這一年串動作太快,等周微音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安穩的坐在後座上。雖然看不到周旭清的臉,不過她也能感覺出來事情有多嚴重,她雙手緊握在一起,沒有說話。
車開出去沒多久,感覺身後更加嘈雜起來,有十幾個黑衣人出現在百樂門的門口。這幾個黑衣人……特別像那天綁架她的黑衣人?難道是因為這個,他才搶了別人的車換個方向離開?
車子左轉右轉,也不知道轉向了何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安全了。前進的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停的太猛,周微音因為慣性朝前沖,腦袋磕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周微音坐正,揉了揉額頭,卻見周旭清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拿出一支煙不耐煩的抽著。
男人抽煙,要麼是因為心情不好,要麼是煙癮太大控制不住。
面前的周旭清顯然是前者,按理說,他幫自己躲過一劫,應該高興或者得意才是,為什麼會是煩躁?
可她卻也不敢去打擾周旭清,這男人一看就是非池中之物,在搞清楚他心中所想之前以及他性格之前,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周旭清一根煙抽完,他將車頭狠狠地扔在地上,再次上車準備發車。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周微音的聲音中有几絲小心翼翼,現在回去的話可能路上會碰到那些人。回周家的話,百樂門是最近的路,不然可能要繞一大圈。
「回家。」周旭清簡潔乾脆,發動車輛就離開,再沒有多餘的話。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條近路的,他們沒有從百樂門走,也沒有繞著城外走,雖說繞了點彎路,但也很快就回到了周家。
聽聞他們再次出去,周數言發了很大的火:「這混賬東西,回來我非剝了他的皮。」
陳金玲的臉色也很難看:「都怪那該死的戲子,死了也不安生,還折騰出這麼多事來,老天保佑,希望旭清和音音沒事。」
周微音剛走進房間就聽到這段話,沒有人會高興別人這麼說自己,尤其在自己死後。
「母親,您怎麼這般說話!」周微音這次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她明顯的不高興。
見到兒女,陳金玲先是高興,隨即不悅地看著他們二人:「外面世道這麼亂,尤其是音音剛被綁架回家,你們還出去做什麼?」
周數言則是冷冷地看著兒子:「你母親說的很對,再說因身體還沒有好,就算是外面沒有危險,你這麼帶她出去,也很容易感染風寒。」
周旭清冷的臉雙手插在褲袋裡,一臉的面無表情,也沒開口的打算。生怕他們再次吵起來,周微音連忙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是我求三哥帶我出去的,你們別生氣。家裡太悶了,我想出去走走。」
「音音,你……剛覺得你懂事了,怎麼又跟小孩子似的。」陳金玲想開口責備,但看到女兒略為蒼白的臉色又不忍心。再看向一臉無所謂的兒子,因為心有愧疚,她也不好說兒子什麼,最後只得搖搖頭,「罷了,你們一個個都長大了,不願意再聽我們的話了,我也不管了。」
說著,就朝樓上走去。
周數言看向這一對不省事的兒女,他的目光最後定格在周微音身上,輕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都跟我到書房來。」
周數言看著坐在對面的兒子:「音音剛被綁架,她沒有危險意識,你也沒有嗎?居然帶著她出去看電影。」
周旭清翹著二郎腿,語氣十分的輕鬆自在:「您老不是把條件都談妥了嗎?那還有什麼危險?」
周樹人狠拍桌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要是真這麼想,為什麼還開別人的車偷偷摸摸的回來?」
「誰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了,我們是光明正大的回來的好吧!」周旭清話雖這麼說,不過也收起了二郎腿,目光若有似無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微音。
周微音沖著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什麼都沒說。
周數言看到他們的小動作,一臉的嫌棄:「你以為你們倆為什麼能平安歸來?我派了人跟在你們身後保護。」說到這,他看向周微音:「音音,先去休息吧!我跟你哥有話要說。」
周點了點頭微音,但卻打定主意了再次偷聽,於是她關門的時候偷偷留了個縫。還沒等她站穩腳跟準備偷聽,門咔啦一聲被人從裡面給鎖上了。周微音略微的無奈,她上前貼在門縫上,無奈這門隔音效果甚好,怎麼也探聽不出什麼來。
「我很好奇您老上次做了什麼,讓他狗急跳牆了。」周旭清收起剛才的弔兒郎當,一臉的面色凝重。
周數言見此也全明白了,臉上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來:「還是你想的周到,音音年幼,嚇壞她可就不好了。」似乎是想到什麼話鋒一轉,「看來這楊成檻的夫人確實是個厲害角色,估計這次是把他逼急了,他才對你們痛下殺手。」
「楊夫人?」楊成檻的夫人倒是大名鼎鼎,她是西南前任軍閥的女兒,因為他的緣故,楊成檻才能在前任大帥死了之後接任。不過西南現在的主要將領,都是她父親留下的人,雖然對夫妻二人這段關係中明顯是偏向她的。
「父親,您可真是棋高一著啊!傳言這個楊夫人性情烈,她一直想抓楊成檻在外私生子的把柄,您不會用這一點來脅迫楊成檻放人吧。」
「這個楊成檻油鹽不進,我托市長在中間說情,可是他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擺明了是拿喬。與其這麼一直被動不如主動出擊。」
「我很好奇你跟楊夫人做了什麼交易,能惹得楊成檻派人追殺我們。」
「你也該多學著點,我找到了楊成檻金屋藏嬌的地點,將他兒子的照片送給了楊夫人。作為交換,她放了音音。」
「按理說,楊成檻這個人能居高位多年,做事肯定會留一線,不會把事情做絕。但他今天派人去殺我們,完全不像是統領一方的大帥該有的風格呀!該不會是……」
想到這種可能性,周旭清的面色白了起來,周數言也瞬間明白過來,想到這種可能性,二人面如死灰。
這個楊夫人接連生了6個女兒都沒有生到兒子,雖說這個兒子是楊成檻在外面偷偷養的,不過他們以為楊夫人最多會對那個孩子的母親下手,不會連那個孩子一塊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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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成檻和楊夫人面對面而坐,楊成檻一臉的無奈:「夫人,你究竟想怎麼樣?」
楊夫人一身精緻的旗袍,襯得肌膚越發如雪,她慵懶地靠在身後的沙發上,彈了彈大紅的指甲:「我說過了,那個孩子,我可以當做親生的兒子一般。不過他的母親必須出嫁,這樣我才能放心。」
「夫人,她畢竟是我的人,是咱們兒子的母親,讓她嫁人不太好吧?」楊成檻看著她略微小心翼翼道。
「我已經跟幾個女兒商量過了,讓她們留在家裡面招婿入贅,生出來的孩子姓楊,也都是你的孫子,到時候你還怕沒有接班人嗎?我願意留下留下這個孩子算是給你面子,你若非要在外面金屋藏嬌的話,我就把他們母子都殺了。」
「你敢!」楊成檻站了起來,憤怒的瞪著她,「他們母子要是有事的話,我…我……」
楊夫人坐在原地沒動,把玩手指的手停了下來,抬頭看向他:「你怎樣?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楊成檻無奈的坐了下來,他自是不敢把她怎麼樣,就算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其他人也會起疑心。殺敵1000自傷800,這種事太得不償失了。
「我願意留下孩子,已經是作出退讓了。」楊夫人坐正了身體,終於不再漫不經心,「或者我安排人把他們送出國,不過我不會告訴你他們的去處,你自己選一個吧!」
楊成檻沉默了一會兒,現在的主動權在他手上,若是他不說話的話,只怕以後就由不得他了。他想想終究還是道:「我要留下孩子,至於她,不要傷她性命!」
楊夫人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好,我這就去安排。」說著就站了起來,身姿曼妙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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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您別喝了,喝多了對身體不好。」副將小心的在他旁邊勸慰。
楊成檻完全是把酒當水喝了,喝得又快又急,一點都不考慮身體:「我這個大帥當得還有什麼意思,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事情都這樣了,您生氣也沒有用啊!」副將不敢說楊夫人的不是,只好挑好處說,「少爺跟在您身邊能得到最好的教育,以後可以接替您的位置。再說少爺的母親,即便是再嫁也沒人敢虧待她,好歹是活了下來。」
擔心隔牆有耳,他可沒敢說什麼以後有機會的話重新在一起,楊夫人的手段他是領教過的,不想再領教一次。
楊成檻的酒越喝越多,怎麼勸都不管。副將見此只好搖了搖頭,不敢再說什麼,卻也沒有離開,生怕他喝出什麼問題來。
楊成檻越喝越多,最後想到事情的起因:「都是周家那個女人惹的禍,如果不是她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了。你去找幾個人把那個女人解決了。」
「大帥,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周數言是上海商會會長,就連上海市市長都得給他幾分薄面,您剛剛綁架了他女兒。」
「來人!」周數言轉頭朝著門外大喊,「都給我滾進來!」
守在門外的兩個人立刻推門而入,見到醉醺醺的楊成檻以及憂心忡忡的副將,有人小心翼翼道:「大帥有什麼吩咐?」
「多去幾個人,把周家那個女兒殺了。」楊成檻掙扎著站起身,「速戰速決,快點!」
他們領命出去了,怕他們就此犯下大錯,副將馬上要跟出去,卻被楊成檻攔住了:「你……留下來陪我喝酒。」
「屬下內急,要去趟洗手間。」副將找了個理由準備出去。
楊成檻雖說酒氣熏天,可是腦袋還有幾分清醒:「給我站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先來陪我喝幾杯。」
楊成檻將一大碗酒往副將所在方向推了推:「幹了它!」
副將無奈,但還是乖乖上前把這碗酒給喝了。他喝完一碗,楊成檻倒一碗,喝完接著再倒,一連三杯烈酒下肚,讓不勝酒力的他頭開始有點暈:「大帥,我不行了,您知道屬下酒量不行的,再喝下去非受不了不可。」
楊成檻又推了一碗過來,副將兩隻手一起擺了起來:「屬下真的喝不下去了,您就別逼我了。」
正搜腸刮肚在想出什麼理由來應付他的時候,喀嚓的碰擊聲傳來,他轉過頭一看,原來是楊成檻昏倒在桌子上了。
見此,他立刻沖了出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問清楚眾人朝哪個方向走去之後,他派了身邊最得力的手下過去,讓他們攔住眾人。如果實在沒有趕上,那麼就看看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他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知道該如何處理,才能在第一時間平息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