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席步芳一回居室就倒下了,這具肉身到底是整整挨了六十大板,雖然換做他原來健壯的身體,這六十大板根本不足為據,但很可惜,他現在附身的對象只是一個身體羸弱的平常人。
谷滿想替席步芳換藥,但是一看見血肉模糊的傷口就驚呼不已。
「閉嘴。」
與皮肉外傷疼痛相比,讓席步芳覺得更加難捱的是精神緊繃、腦袋裡如同撕扯靈魂一般的疼痛,他先前屏蔽了痛楚,一直用精神支撐著這具身體,現在一躺倒在床上,思緒就慢慢遠去,暈厥了過去。
在意識消失以前,耳邊還能聽到那個叫做谷滿的小太監的驚呼聲。
席步芳昏迷了整整三天,徹底融合了原主的記憶。說到原主,也叫席步芳,只不過跟他卻截然不同。原主的爹娘雖然不是什麼權貴之家,但也不缺吃喝,只有這一個獨子,按理說不應該會入宮當一個太監才是。但事實就是,這個傻小子為了入宮當宮女的喜雁,留了一封家書就決然入宮想距離心愛的姑娘近一點。若非席家父母動作快,聯繫上了黃平義,現在的席步芳可就成了真正的太監了。
醒來后,席步芳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收斂了俾睨天下的氣勢,頓時就跟原本的席步芳一模一樣了,只除了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時不時會閃過一抹幽光。
沒人察覺這個席步芳已完全換了一個人,還當他依舊是那個好欺負的御膳房的小太監,唯一體會到他反常的郭公公,恢復了五六天,一股鬱結於心的怒火還是沒能發泄出來,領了江娘娘的命令,再次找上了還在養傷的席步芳。
跟他同期進宮的小太監劉果先一步進來傳消息,一臉的擔心:「你怎麼惹上了郭公公,他是江娘娘跟前的紅人,在御前總管面前也能說得上話,他過來點名要你出去,現在黃總管又不在。」
席步芳慢慢收攏內息,還未開口,就聽一旁另一名小太監幸災樂禍的說道:「還能怎麼惹上郭公公,做錯事了唄,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又會被打板子。」
「玄西,你就少說兩句風涼話吧,都是一同進宮的,我們要團結。」劉果皺眉打斷他的話。
期間席步芳一直未曾表態,只是安靜而緩慢地站起來,自醒來后,他就撿起了一直修習的內息功法,倒是有些效果,至少皮開肉綻的外傷比原本恢復快樂兩倍不止。
「你說誰指名要見我?」席步芳微微勾唇,沒有絲毫慌張。
「郭公公,就是六天前打得你皮開肉綻的那位江娘娘身邊的紅人。」玄西笑呵呵地提醒。
劉果橫了玄西一眼,回頭又一臉擔心的囑咐道:「等下你盡量拖時間,我去找谷滿回來,他在宮中素來左右逢源,你可一定得堅持住啊。」話音剛落,他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想來是搬救兵去了。
玄西冷笑了一聲。
席步芳這才想起來這位郭公公是誰,雙眼微微一眯,唇角微揚。
被他帶著殺意的眼神直視過的人,竟然還有膽子再出現在他的面前,這位郭公公,膽子倒是很大。
席步芳剛剛這樣想,門外就衝進來幾個侍衛,為首那人看過屋內的兩人,高聲問道:「誰是席步芳。」
「他,他是。」玄西忙站立,毫不遲疑地指著面帶笑容的俊美青年。
侍衛一被席步芳的笑容晃得身形一震,回過神來就臉色微沉將他抓住,準備往外帶。
真是奇怪了,剛剛與這小太監對視的一瞬間,侍衛首領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控制了一樣。
席步芳被兩人一左一右抓著,他的頭微微垂下,青絲遮住了那張略顯俊美的面容與那雙魔魅一般的眼眸,只能細微看見那張殷紅的薄唇唇角更加向上揚起了一個角度。
熟悉的勾唇笑容。
若是讓熟悉席步芳的人看到,定然會膽戰心驚,恨不能自殺入地府,也不敢跟他作對。
席步芳被帶到了郭公公面前,才慢慢抬起了臉,向郭公公看了過去。
這一看,頓時就笑了起來。
只見郭公公周圍站著六名侍衛,其中那兩名還挺眼熟的,正是上次杖責他的那兩位呢。
那兩名侍衛一抬頭,就看見對方的清秀的小太監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頓時心裡一緊,不著痕迹地往後退了兩步,總覺得不太敢對視過去,他們以前也接觸過這個御膳房的小太監,對誰都和和氣氣的,不懂得拒絕人,也沒覺得跟他對視很可怕,但是現在,明明是同一個人,卻不約而同的讓兩名侍衛脊骨發寒。
「你笑什麼。」不止侍衛,就連郭公公都有些不敢跟現在的席步芳對視,總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突然就有些後悔這次的行為。
席步芳收起笑容,淡淡看了抓住他的左右兩名侍衛一眼,沒有說話,那兩名侍衛就放開了手,雖然放開后,連他們自己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郭公公覺得我在笑什麼。」席步芳嗓音低沉,表面平靜實則十分挑釁。
郭公公果然惱羞成怒,對侍衛下令道:「給雜家帶回去。」他說完這話,看了一眼偷偷摸摸跟出來的玄西,冷笑道:「黃平義回來,你跟他說清楚,這個奴才以後就歸將江娘娘宮裡了,他要是有意見,就親自到江娘娘面前去說,雜家倒是不相信了,收拾不了你這個奴才。」他後面的話,是對著席步芳說的。
玄西戰戰慄栗的點頭,等到席步芳被人帶走後,就笑了起來,一臉的幸災樂禍。
如同劉果說的,他跟席步芳是同一批進的宮,但是卻同人不同命,也不知道這個席步芳是燒了哪柱高香,進宮后就被分配到了御膳房被黃總管著重對待,身邊不止谷滿,就連劉果也對他另眼相待,現在這個瘟神總算是捅了簍子,玄西怎麼可能不開心。
玄西腦海中不時閃過席步芳被郭公公施展酷刑的情景,越想,臉上的笑容就越明顯。
而實際上呢?
席步芳被侍衛帶到了一處暗房,一路走來,四周就出現了懲罰犯人的刑具,越往裡走,刑具越多,而且上面斑駁的血跡已然暗紅,想來不知是沾染過多少人的鮮血。
耳邊,不時響起尖銳痛苦地慘叫聲,一股濃烈的鮮血腥味也撲鼻而來。
站在自己的地盤上,郭公公這時才好像有了底氣,雙眼閃過瘋狂的憤恨,對侍衛說道:「將這奴才給雜家拷到刑架上去。」
刑架是呈十字形的豎立形狀,左右兩面有漆黑的鐐銬,中間相交的位置則是一條圓形的繩索,而底座上則分別鑲嵌著腳鏈。
席步芳毫不反抗的被人禁錮在上面,左右兩手被牽引上鐐銬,脖子處被綁上了繩索,而兩腳,則微微張開,被固定在了地上。
「好,好,好。」郭公公連說了三聲好,尖銳的聲音激動得快要顫抖起來:「來人,給雜家將鐵鞭拿上來。」
「郭公公,這……」杜安有些遲疑,總覺得心裡的預感不太好。
「怎麼,雜家還使喚不動你了?」郭公公尖細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痛,杜安正要說話,就被同僚戴兵給伸手阻了,上前拱手說道:「公公息怒,杜安只是擔心黃總管知道了,在太后那裡告您一狀,您知道的,黃總管在太后那裡還是說得上話的。」他越說越小聲,一邊還悄悄看了郭公公的臉色。
「哼!就算黃平義那廝去告,雜家也不懼,雜家又沒有私下行刑,雜家怕什麼。」郭公公使得一手好鞭法,刑訊了人,哪怕將人打個半殘,這皮膚上卻看不出一丁點痕迹,黃平義想抓他的把柄,做夢去吧。
戴兵也是知道這點,所以親自去取了鞭子,伸手呈給了郭公公。
杜安還想說話,卻再次被戴兵一拉。
郭公公私下刑訊的宮女太監已不是第一次,只是這次,換做了席步芳,杜安就總有不好的預感,他又將目光放在了刑架上,正好與席步芳那雙漆黑的雙眸對視,驚得心口一悸,連忙將頭埋了下去。
「好了,你們全都下去吧,別擾了雜家的興緻。」郭公公一臉興奮地摸著冰冷堅硬的鐵鞭,這鐵鞭可不止外表看起來這麼平凡,它裡面可是另有玄機,只要找准關節甩上去,這人外表再如常,內里的骨髓都會被打碎了,過個兩個月,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
郭公公已經用這根鞭子解決了不少敵視他的對手,其中有江娘娘下令的,也有他因為私怨解決的。
郭公公還沉浸在一片興奮之中,卻根本沒有發現他話音剛落,杜安就拉著戴兵就跟身後有猛獸追趕一樣,急速的離開暗室。
席步芳看著那兩名侍衛中,特別是那名杜安,心裡微微一笑,倒是挺機靈的。
「你可知道現在自己的處境。」郭公公打斷了席步芳的思緒,滿是褶子皮的臉上洋溢著激動。
席步芳微微勾唇,看了看暗房內,除了奄奄一息的囚犯外,就只剩下他跟郭公公后,臉上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
「呵呵。」郭公公也沒有動怒,笑完后就放狠話道:「如果你還在等黃平義來救你,可就是白日做夢了,而且就算他來了,你受了雜家這一頓鞭法,也是活不過入冬了。」
此時已是入秋時節,活不過入冬也就是活不過三個月。
沒有人在聽了自己活不了多久還能保持平靜的,可是席步芳卻完全沒將郭公公放在眼裡。
郭公公冷笑一聲,只當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右手將鐵鞭先甩在地上「啪啪」作響,隨後手腕一個用力一甩,只見鐵鞭穿透風力,快速而準確的往席步芳的胸口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