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就在服下藥丸后不久,皇帝就有了意識,醒了過來。
「外面是什麼情況,怎麼如此吵鬧。」因為很久未曾說話,皇帝的嗓音顯得十分粗啞乾澀。
梅鈺上前,臉上已看不出之前的脆弱,只剩下恭敬之色,「啟稟父皇,齊侯犯上作亂,準備另立新君。」
「荒唐,朕還沒死呢。」他勃然大怒,可他此時的身體就跟漏風的風箱一樣,十分破敗,剛剛說完話,就鋪天蓋地地咳嗽了起來。
席步芳靠近門口處聽了一會兒,就快步走到梅鈺耳邊細語說了幾句,梅鈺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王福此時也附耳到皇帝旁邊,將眼下的情況一五一十告知了,聽后,皇帝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並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破了一個窟窿的左胸口,此時雖然已止了血,也被太醫縫了針,但也足可猜到之前情勢的危機。
齊侯叛亂。
雲啟被策反。
他此時雖然清醒,但怕就怕齊追風進殿後就先殺了他這個皇帝,免得他開口扭轉局面。
此番情況,梅古又不是沒有腦子,果斷就下了決策,「先從暗道離開這裡。」
不得不說,在這個皇宮中,地道的存在還是加大了眾人活命的幾率。
只見王福扶著皇帝,走到了一處平坦的牆壁面前,也沒見他怎麼動作,原本平坦無疑的牆壁就裂了一道口子,剛好能容一人經過。
宮殿里的人依次進了暗道,也因此,齊侯等人衝進殿內時,連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因為前有齊侯叛亂,後有雲啟控制宮牆,梅古要從長計議了。
他登位后一直都順風順水,何曾猜到雲啟會背叛他,齊追風也有叛亂的野心。
也可能是權利早已腐蝕了他的內心,讓他忘記了自己曾經對一同打天下的屬下做下的承諾,也忘記了這些人同樣會因為權力而滋生野心。
這些種種,他都未曾預料得到,但更加未預料到的是,他的七子會救下他。
他本以為,景瑞自秦雪與子聞離世后,就對他沒有了父子情誼。
他這個兒子平日偽裝得是好,但也瞞不過他這個當爹的,兒子演得開心,他這個當爹的只當沒有發現,並且實話而言,他心底里雖然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但到底還是埋怨的。
更加之,這個兒子還一直因為一些陳年舊事恨著他。
而梅鈺可不知道他的父皇內心深處的繁多想法,他只是十分認真地思考著如何才能挫敗齊侯的陰謀,以及也想隱藏在暗處看看,齊侯下一步到底想做什麼。
他可是從香妃那裡得知了,此時在宮中的八皇子已經被人給害死了,現在宮中只剩下身體不佳的五皇兄,五皇兄又是不喜權勢的人,能聽齊侯的命令當傀儡皇帝?
梅鈺不信,但事實是齊侯控制了襄妃,為了生母安危,梅竹也不得不妥協。
就在梅鈺等躲藏於暗道的期間,齊侯已經給宣王安上了莫須有弒君罪名,並且下令戒嚴皇宮,背地裡更是下了格殺令,當然,這個格殺令,就不止是針對宣王了。
做了這些事,齊侯還沒有停止,他直接找上了林貴妃。
「貴妃娘娘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吧。」他就跟主人似的,進了林貴妃的地盤,卻十分悠閑自在。
林貴妃嚇得花容失色,「你,你想做什麼。」
齊侯搖頭,對於這種女人實在是看不過眼,「貴妃娘娘殺了本侯的棋子,就沒有想過後果可能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八皇子再無能,但也總比一個年齡大了、心思也更加活套的梅竹要好上太多了,他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只能選擇這個,心裡也實在是不太舒爽。
林貴妃雙眼閃躲,目光在圍住寢宮的侍衛上來回逡巡,面如土色。
「誰讓你敢利用本宮,而且你也別太得意,你若是要對本宮不利,兄長定然不會放過你。」雖然面如土色,但狠話卻說得很好。
齊侯拍了拍手掌,「不錯,本侯可正是顧忌林將軍手中的兵符,才最先過來拜見貴妃娘娘的。」
林貴妃臉色剛剛好看一點,就聽到齊侯慢悠悠說道:「貴妃娘娘不止謀害皇上,還殺害皇上的子嗣,光是這兩項罪名就足夠娘娘被千刀萬剮了。」
「你沒有證據。」林貴妃雙眼皮直跳,柔美的嗓音都有些哆嗦。
齊侯笑了,覺得這女人果真是越來越傻了,難道是在後宮太順風順水了,所以才越來越智障了?
「本侯不需要證據,只是若是娘娘想免除這些罪責,就最好給林將軍寫上一封信,你覺得呢。」
林貴妃抬頭看向齊侯,只是看到齊侯那雙陰冷而充滿野心的雙眼,就嚇得心臟直打哆嗦,她不敢將自己的命拿來當賭注,也不敢想象,若是她的罪名坐實,等皇兒回宮後會陷入何等處境。
一切都只需要等皇兒回宮就好了。
對,還有兄長,兄長手握重兵,到時候一定有辦法的。
現在她只需要假意妥協,先打發了齊侯就好了。
對。
就是這樣。
林貴妃在心底不停安慰自己,隨後聽話地寫了一封信給了林戴。
那封信,全程都是齊侯說一句,林貴妃寫一句。
林戴收到信后,勃然大怒:「荒唐,林氏啊林氏,你這是將我林家滿門陷於不仁不義,若是尋兒回京,又能如何挺直背脊做人吶。」他的臉上滿是懊悔與恨意,對這個妹妹簡直就是失望透頂。
而且也更加地憐惜此時還遠在邊關的梅尋,有這麼一個頭腦不清醒的母親,尋兒若是回京,恐怕才更加危險了。
想到這裡,林戴趕緊又寫了一封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到獻王手中,讓獻王務必不能回京。
現在的京城已經是一片泥沼,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還不如等事態平息,可能才有一線生機。
林戴注視著遠方,那個方向,正是梅尋得令前往平亂的辛國邊境方向。
此時的梅尋,也早在一天前接到了舅舅的來信,已經啟程回京了。
在邊關作亂的盜匪根本不足為慮,一見大軍襲來就亂成了一團散沙,更加之有二皇兄相助,簡直就是如虎添翼,不到半個月,賊匪就被掃平了。
他本來是應該早些回京,但是卻愛上了邊塞的風景,與將士們相處的情誼,索性跟隨二皇兄駐守邊關,順便學習兵法。
接到來信時,他正在跟二皇兄梅攝排練演習,但是見信后卻臉色一白,對二皇兄說道:「父皇中毒病危,可能快不行了。」
梅攝剛毅的臉上並無變化,只是輕拍了一下梅尋的肩膀安慰道:「先不用擔心,我陪你一同回京。」
梅攝的嗓音很是低沉,無形中就能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梅尋勉強自己扯嘴笑了笑,「多謝皇兄。」剛剛謝完,他才反應過來皇兄是被父皇明令禁止未得指令不得進京的,臉上就閃過了一抹擔憂之色:「可是父皇那裡。」
搖了搖頭,梅攝卻並不擔心,「不用擔心,如此情況之下,父皇不會深究。」
不會深究,卻並不代表不會追究。
梅尋心中惴惴,卻到底壓不過心中的擔憂,點了點頭。
「你先整理行裝,不要擔心。」
梅攝轉身回了營帳,沒有了梅尋,他的臉色頓時暗沉了下來,問身邊的執行官:「京中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隨時注意京中變動,你為何未稟報。」
「這……」執行官有些懊惱:「是屬下失職,因為宣王離京賑災,就沒有太過關注京中的情況,請殿下責罰。」
「起來吧。」梅攝擺手讓他起來,來回踱步:「景瑞賑災有功,前些日子就出發回京了,現在父皇病危,應該是有人忍不住開始作亂了,景瑞現在回京,情況恐怕不太好。」
「那我們需不需要即刻回京。」執行官立即問道。
梅攝點頭:「必須回京,而且要快!」
該死,之前本來是想暫時拖住梅尋,等景瑞在京中站穩腳后再行下一步,卻不想事態多變,反倒成了敗筆。
若是能夠早些進京,景瑞那裡恐怕也會更加輕鬆一些了。
該死!
多想無益,梅攝臉色冰冷,下令道:「集結兵力,立即出發京城。」
「可是!」執行官並不同意,梅攝一個冷冽的眼神朝他瞪過去,「沒有可是。」
「我會先行出發一步,你集結好之後,偽裝成獻王的兵力一同回京。」
「……屬下遵命。」
梅攝陪同梅尋先走了一步,卻是正好錯過了林戴下一封攔截梅尋進京的信,兩人直逼京城。
而此時宮中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齊侯動作很快,瞬間控制了蔡康等人,雖因為漆鳴那個老匹夫的關係將之暫時收押,但從明面上看,宣王的爪牙已經被齊侯緊緊抓在了掌心。
可是只有齊追風才知道,現在短暫的勝利其實很不穩當,只要一天沒有將皇帝與梅鈺滅口,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侯爺,還是沒有找到。」
「廢物。」齊侯面色陰冷,「密道的地圖找到了嗎。」
下屬戰戰兢兢將一張羊皮紙呈上,卻十分遲疑:「只找到這張,但屬下已派人搜尋過,未曾發現宣王等人的蹤跡。」
那此時的梅鈺等人在哪裡呢。
皇帝因為重傷,再次昏迷了過去。
但在昏迷前,倒是跟梅鈺耳語了一番,才力竭昏過去的。
梅鈺蹙眉:「你能不能帶人先離開皇宮。」
席步芳問:「帶誰?」他瞥了昏迷的老頭子一眼,「他?我才不要。」
梅鈺眼角直抽抽,「父皇現在的情況需要靜養,而一直待在密道里也不是長久之計,這次算是我拜託你了。」他放了軟話。
還有些受聽。
只不過,席步芳將雙手攤開,露出了手腕上的舊傷,覺得自己也被坑的不少:「舊傷還未痊癒,若是被發現了,我應該難以保全別人的性命。」而梅鈺應該也清楚,若是席步芳帶著皇上暴露在了侍衛的目光之下,也只會被亂箭射殺。
齊追風這次可太狠了,根本連一條後路都沒有給自己留過。
皇上若是被亂箭射死,罪名也只會被安在宣王餘黨身上。
梅鈺沉默半晌,還沒有再次開口就被席步芳拉到了一旁。
「其實我可以直接殺了齊追風。」席步芳慢吞吞地對他說道。
這也是他真實想法,所有的亂子都是齊追風搞出來的,只要殺了這個罪魁禍首,其他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可惜,梅鈺並不這麼認為。
「不妥,齊追風死了容易,他留下的爛攤子可不容易解決。」梅鈺提醒道:「你別忘了當時在險州的時候,齊追風布下的棋子,我相信不止險州,其他州縣應該也有他的勢力範圍。」
梅鈺相信席步芳能夠輕而易舉地殺了齊追風,但大燕國情本就混亂,若是之後一個不慎,很可能動搖國本。
故而不妥。
席步芳聳肩,並不覺得死一個齊追風能有什麼大問題,而且大燕大亂更好,他更可以從中得利。
只可惜,梅鈺不會同意。
席步芳妥協,「那是否需要我調動些兵力,先跟齊追風那個老狐狸玩上一局。」
梅鈺看向他。
「你不是連人都帶不出去嗎。」
席步芳眨眼:「誰喜歡抱著一個老頭子,要是換成景瑞,我保證能帶你安全離開皇宮。」他湊到了梅鈺耳邊這麼說道。
溫熱曖昧的呼吸刺得梅鈺一個激靈,微微上挑的眼角狠瞪了過來,卻毫無威信,反而讓席步芳心中如同被小刷子掃過,酥酥麻麻的發癢。
只可惜眼前的環境顯然不適合情人打情罵俏。
席步芳可惜地「嘖」了一聲,「你要不要隨我出宮。」
梅鈺有些猶豫。
「現在在此坐以待斃,可不是你的風格。」席步芳催促道:「而且這些暗道不會一直安全,根本不可能堅持到救兵,反而很可能被僵死在密道里,你覺得呢。」不說安全問題,多耗費些時日,光是飢餓就能將人逼瘋。
梅鈺抿唇:「我跟你出宮,先去搬救兵。」
這才對嘛!
席步芳挑了挑眉頭,就看少年去了皇帝跟前,詢問了太醫,皇上的傷勢可還能堅持。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梅鈺咬了咬牙,就被席步芳拉著手離開了暗道。
而出宮后了解到的情況卻讓梅鈺的心底微微一沉。
不過一日光景,齊追風已經控制了京中大片勢力,蔡府也要被控制了起來,朝中大臣更是全被軟禁在了皇宮,參加梅竹的加冕儀式。
這根本上已經是明目張胆了。
梅鈺被氣得臉色微變,下一刻卻回歸了理智。
「宮中還有丞相,應該還能堅持一段時間,齊追風這麼緊急想五皇兄加冕,應該也是想造成既定事實。」梅鈺的臉色越說越和緩,最後已經變得完全冷淡。
「需要我做什麼嗎,我的殿下。」席步芳只是深深地看著眼前閃亮著雙眸的少年,內心同樣蠢蠢欲動,但跟別人不同,他只想現在就扒下少年的衣服,壓著他就在這裡來上一發。
侵略的視線下,梅鈺背脊一寒,抬眼就看到了席步芳眼中的兇狠而迤邐的光芒,不由得忘記了自己想說的話,嘴角一抽,差點就忍不住給了席步芳一巴掌。
「你!夠了。」
席步芳攤手,「好吧,我知道了,立刻去集結兵力。」
梅鈺頗為無語,跟席步芳相處越久,他就越加能了解到席步芳這個人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無賴!
席步芳伸手將人攬在懷中后,就如同殘影一般飛出了京城。
齊追風雖然給梅鈺安上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但顯然還沒有時間將這個消息擴散出去。
此時到城郊處去調兵,其實才是最為正確的。
因為城郊的駐軍處是由林戴調兵,就算林大將軍與齊侯勾結,這軍隊,林戴應該也沒那麼傻,會給齊追風機會安插人手進去。
梅鈺早已想到這點,但是席步芳抱著他前往的地方卻不是城郊,而是林大將軍府邸。
為了安全起見,席步芳想,還是由林戴親自出面更為穩妥。
齊追風躲在皇宮,保護他的人手又多,席步芳怕打草驚蛇。但林大將軍,他可打聽清楚了,兩日前就閉門謝客,顯然是不想助紂為虐又不想叛亂,才有此一出。
剛好讓席步芳發現了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