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十里送行

216.十里送行

?「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伴著朗朗誦讀聲,清脆童聲響徹半空。

待到午休,賀凌軒當先收拾筆墨衝出書院。

良緣等在一旁,見他出來喊了一聲,勾著手指就退進巷口。

丁點大的小娃拉開架勢,一開始還略有目的的拳打腳踢,片刻功夫又亂打一氣,滾做一團抓撓撕咬。

別看賀凌軒比良緣矮了一丟丟,但畢竟大上一歲,騎著胖小子專挑肉多的地方掐。

良緣吃痛,死命忍住沒哭。連滾帶爬的脫困,才想起爹爹教給他的招式。

一記小擒拿抓住手腕反手一擰,順勢壓趴在地,揪著人胳膊嫩聲尖叫「服不服?」

賀凌軒陰溝翻船,死咬下唇不肯認輸。自己都入學了,肯定比他年紀大,如今被個小弟弟制住,心裡怎麼甘心?「不算,你放開我咱們再來!」

良緣應聲撒手,不屑趁人之危。

交過手后,兩戰皆敗,賀凌軒輸的心服口服「等我三日,咱們再打!」

良緣小鼻子一哼,表示隨時恭候。

軒兒回家跪求阿娘教導,賀嬌娘自是求之不得,拿出藤條將看家本事教給兒子,還大言不慚的跟夫君保證,定會把兒子教成文武雙全的奇才。

書生搖頭嘆息,眼不見為凈的躲書房看書。

就這樣,倆娃隔三差五約上一架,輸贏不定。敗了就回家討教,待得習會,再行見招拆招。

兩方長輩於暗中切磋,藉此倒也成了莫逆之交。街上遇到,梁老爺還頗有興緻的拉書生品茶聊天,不一時便引為至交好友。

大暑過後,陳碧再嫁。

因著雙方都是再婚,是以便沒大操大辦,約上幾位故友,擺了幾桌喜宴,拜過天地,儀式就算告成。

眾人吵著要鬧洞房,博林人單勢薄,自然無從抵擋。

陳青這個當哥的率先起鬨,非逼新人當眾喝交杯酒。

喝過喜酒,眾人轉戰大堂。不一會兒,百姓紛紛送來賀禮,恭賀縣太爺新婚大喜。

赫連山代為收下,著二當家分發喜糖。

李舒和端出水酒,邀百姓共飲,前來賀喜的百姓飲下一杯便匆匆告辭……奶奶的,早知州官要來,就改明日賀喜了!

梁子俊餘威尚存,哪個膽敢留下來吃喜?赫連山橫眉厲眼的攆人「娘家哥夫跑來作甚?親也送了,趕緊回你的府衙去!」

陳青接茬「有何不可?咱鄉下人講那麼多規矩作甚!」

喜宴熱熱鬧鬧吃了一天,隔日,梁三爺才帶著夫人趕車回城。

這次給置辦的嫁妝著實不菲,不光珠寶首飾樣樣齊全,還附贈豐縣酒庄一座,省城宅院一處。

釀酒老漢舉家搬至豐縣定居,不但帶來了釀造工藝,還拐來十名老夥計。

官坊交由府衙打理,為了還能喝到美酒,自然就想把產業交給妹子,也權當是為二人置辦家產。

梁子俊聽罷,只笑罵他是敗家媳婦,倒也不曾阻攔。左右入冬回鄉,便宜外人還不如贈給妹婿,屆時也好蹭口酒喝。

新酒庄早在年初便張羅興建,這會兒完工,自是引來數人圍觀。各家少年紛紛央著做工,為了搶佔名額,還鬧出不少趣事。

陳青這兩年沒少掙,刨除蓋新酒庄的錢,還能剩下十萬兩銀子。

有如此雄厚的娘家做靠山,博林的小日子瞬時滋潤起來,笑說自個雖貴為知縣,卻要靠媳婦養家,真真無顏面對父老鄉親。

李舒和打趣「誰讓咱們俸祿少呢!吃軟飯總比喝西北風強,沒聽百姓都誇你是兩袖清風?沒娘家貼補,你連身喜服都拿不出手」

博林喟嘆,清官難為,救苦救難的好官更難當,他那點家底全用來接濟百姓,若非哥夫操辦,還真拿不出銀子下聘。

陳碧賢惠的遞出錢匣「若是不夠,儘管從這裡拿。夫君只管做大事,家裡的事讓阿碧操心就行」

李舒和豎起拇指。

赫連山不好意思承認,博林之所以窮,都是因為他們。

鄉親下山不願回家,都聚在礦場安家落戶,為了給大夥蓋房置地,這才耗空大半家產。

「說這些作甚?都是自家兄弟,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況且你那便宜爺爺也有份,不算老爺我一個人的功勞」博林搖頭失笑。

「你真打算在豐縣做一輩子縣官?」赫連山不放心追問。

博林再三肯定,定會窮盡一生將豐縣治理的歌舞昇平。

只要他不升遷,此地就能長治久安,赫連裂開一口白牙,連聲保證定會協助老爺治理豐縣。

轉眼秋收在即,梁子俊將手中案宗整理成冊,又將未完成的政令謄寫下來,只待新官上任,就可按照部署開展政務。

想要治理好一州,豈是三年就能卓見成效?

陳糧出售,新稅入庫……秋收過後,梁子俊忙了一個月才將手頭事務整理完畢,待得主簿核對無誤,稍喘口氣又喚來下屬百官。

百名下官聚在一起暢所欲言,將一年來的功績悉數上報。梁子俊一一加以褒獎,又就時下政令與百官細說一番。

梁子俊上任三載,手下十二名縣令、三十二名主簿,其餘學政、同知、提轄、從事、通判、捕快、獄頭等等加起來不下百十來號屬官。

每逢秋末聚在一起議事,回顧往昔,再就明年政令統一部署。

三日後,梁子俊身心俱疲,這幫人可不好對付,不拿出舌戰群雄的本事,還真震不住這幫老滑頭。

陳青給人灌下一碗參湯,跪在身側捏腰松骨。

梁子俊爽的直哼哼,喊痛之餘,還要媳婦再加把勁。

陳青的手勁不是一般大,自打享受過一回,每次乏累之後,都要百般央求來上一回。

「呼~疼死了」按完后,梁子俊照例攤在床上呼呼大睡,醒來時,卻仿若脫胎換骨一般精神抖擻。

身上有勁,自然就想把虧欠的床事補回來。

陳青一腳蹬開色狼,任由人跌在地上撒潑耍賴,就是不肯如願。

大白天干那事,還要不要臉皮了?陳青耳根微紅的斥道「娃都看著呢!等晚上的……」

媳婦逃也似的走了,梁三爺哂笑兩聲,爬起來彈彈下擺……爺才不是猴急,就想逗他臉紅罷了。

夜裡,色胚把媳婦翻過來調過去的裡外吃透,末了一抹嘴,香甜入睡。

他倒是爽了,可苦了被做半宿的人。第二天起來腰酸腿軟,連兒子都抱不動。心裡咬牙低咒,哪天非把那玩意拔下來不可,見天禍禍人,這日子還有法過嗎?

二小一見爹爹扶腰抖腿,就知準是被阿爹打屁股了。可爹爹到底犯了啥錯?為啥每隔幾天就要挨頓揍?

良緣人小鬼大的教育弟弟,真正的一家之主就像阿爹那樣,甭管媳婦多厲害,犯了錯都能揍到他下不來床。

良辰屁股一緊,他是小哥呀!萬一以後嫁人,不是也得像爹爹一樣夜裡挨打?

小魚兒略顯擔憂的抱抱哥哥「辰辰以後別嫁了」

良辰認真點頭,長大還是娶媳婦好……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但良辰小小的心裡早已打定主意,他不嫁!

清閑日子沒過幾天,寒露過後新官到任。

梁子俊忙著交接,根本無暇顧及家裡,好在有個賢惠媳婦,收拾細軟,裝車購物,統統都不用他操心。

等交接完畢,家裡也歸置的差不多了。

舉凡帶不走的物件,除了留給陳碧的,其餘悉數賤賣。院前擺滿了陳糧破碗,酒糟爛櫃,左右鄰居無論好壞,只要家裡缺的,都會買來湊數。

婦人持家,慣於節儉。別說沒破到無法續用,即便是張草席,也能補了鋪床。再說買些舊物也花不了幾個錢,半天功夫就被左右鄰居挑揀一空。

良緣坐在自己那堆破爛前叫賣,舉凡穿剩的舊衣,玩具,連用過的草紙都被搶購一空,陳青放手讓他自己處理,從小培養做生意的才能。

良緣不愧為梁子俊的兒子,不僅精打細算,還無師自通的學會討價還價,末了再贈送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也能把一眾叔伯嬸子打發的樂呵呵的。

想在良緣手下撿便宜的人,回家才發現上了賊小子的當,氣憤之餘,又不免發笑,這賊小子一走,街坊鄰居反倒少了幾分樂趣。

以往關係不好的娃子,這會也都趕來依依惜別。良緣抹了一把鼻涕,笑著跟冤家放話「以後別讓我碰上你們,不然非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眾娃破涕為笑,嚷嚷著先揍一頓解氣!

良緣的告別儀式看似荒謬,但小娃的心思向來單純,一時高興一時哭,打打鬧鬧的便將恩怨一筆勾銷。

臨行前,良緣又找軒兒打了一架,這次,他是拼著命才贏回來的。

賀凌軒不懂為何如此拚命,但好戰的本性卻勾起更強的求勝欲「三日後,我定不輸你!」

「好!下次准讓你贏!」良緣露齒一笑,滿嘴是血的答應。

「噗~門牙掉了!」賀凌軒笑不可支的撿起大牙,遞還給他。

「沒事!扔房頂上就能再長出一顆」良緣抹抹嘴,渾不在意為此丟掉一顆門牙。

「豁牙子,露齒子,喝一碗稀屎子!」賀凌軒取笑著念起來。

良緣順勢追打,還敢笑他?看不把他的門牙也打落一顆……

回家后,良緣呲牙展示英勇戰跡。良辰指著豁口毫不客氣的取笑「醜死了!」

「哈哈哈……」小魚兒也不捧場的笑跌在地,大哥成豁牙子了。

「切~掉顆牙有什麼的,能贏就行!」良緣驕傲的挺起胸脯。

梁子俊花了半月時間帶新官熟悉府衙,接見百官,又將需得改善的政令一一交代下來。

新官本就是景王指派,來前亦曾耳聞此人事迹,如今有緣得見,沒處幾日便折服於梁子俊的高風亮節。

毫不違心的幾句恭維,聽的花孔雀展屏綻放,卻之不恭的生受一記大禮,又就規劃好的政令指點一番。

新官聽得連聲稱是,保證不負所托,定將禹州治理的井井有條。

秋去冬來,眼見天氣越發寒冷,未免路上受涼,陳青預備提前啟程。

左右該交代的已經交代下去,新官也順利接掌整個衙署,梁子俊無官一身輕,自是想著早點回家叩見爹娘。

啟程來的猝不及防,原本約好三日再戰,眼下看來是不行了。

來不及告別,良緣便被塞上馬車。

博林、李舒和、赫連山等人皆來送行,百姓也自髮夾道恭送州官返鄉。

如此萬民惜別的場景,是梁子俊沒想到的。

一任三年,臨行前,說沒有一點不舍,未免有些違心。

有不舍州官離去的百姓,紛紛送上自家做的吃食以備路上充饑。

瓜果乾糧接到手軟,陳青眼眶微熱的謝過熱情民眾,又與他們握手辭別。

「嗚嗚……大人一路順遂!」受過大恩的婦人,當街跪下磕頭,無聲訴說這段離愁。

「恭送大人……」一人跪拜,百姓順勢跪倒一片,黑壓壓的人群,情難自已的感謝三年來受到的恩惠。

惜別之意溢於言表,新官帶領百官站在城門口,見此情景,心裡不乏五味雜陳,他們辭官時可會受到如此愛戴?

馬車一路行來,百姓長跪不起,梁子俊突覺熱淚盈眶,這難道不是對他三年來恪盡職守的酬謝嗎?

「爺走了!爾等可以放心,新官定會接替本官善待萬民!」梁子俊抹去淚水,揚聲喊道。

「謝大人!」百姓再叩首,有這句話,足以安萬民之心。

新官撩起下擺,帶領百官叩謝梁大人。

梁子俊跳下車,扶起他來,語重心長的勸道「梁某現今才知,原來千古留名無需功成名就,只要肯做個好官,哪怕只任三載,也足以令萬民感念在心,與流芳百世可謂是異曲同工之效」

新官受益匪淺,博林亦風趣應答「梁大人不僅長存百姓心間,想必日後也將一直貼在門板上」

「咳咳……這個就不必了」梁子俊哂笑一聲,跟幾位故友辭行「經此一別,來日方長,爾等若是想爺,就給爺來封信」

「三爺慢走」李舒和淺笑出列,臨走前再送一道餞別大禮。

守衛打開城門那刻,一眼望去,站滿了前來踐行的百姓,他們都是從各縣趕來的村民,擠不進城,便都站在城外送行。

馬車緩緩駛來,人群自發讓出一條通道,瓜果蔬菜僅是一點心意,鮮花美酒多到幾欲將人淹沒。

十里送行,成了百官津津樂道的美譽,舉凡哪個州縣出了好官,都要與之比較一番。

功績不是說出來的,而是百姓憑心而論,有感而發。

公道自在人心,梁子俊為禹州做出的貢獻,百姓全都看在眼裡,也都記在心裡,不需道聽途說,僅在點滴生活中就能品出帶給自家的好處。

良緣頻頻回首,寄望在人群中見到打了很多架的玩伴。

直到出城十里,才泄氣的縮回腦袋,悶在車廂暗自傷心。

陳青抱起兒子向外指點「你看~」

良緣乍驚還喜,掙著身子朝外擺手「軒兒~我要走了!」

軒兒站在山坡上揮手送別,昨個知道大公子要走,心裡氣的不行。故此才拉不下臉,趕著最後時刻爬上山坡,央阿爹送他一程。

「不去打個招呼?以後怕是再難見面了」書生輕拂稚子發頂,這小子就是嘴硬,明明捨不得,卻偏要表現的不屑一顧。

梁子俊勒停駿馬,見爺倆沒有上前的意思,才緩緩駛離。

「……他日重逢,咱們再戰,別忘了你還欠我……!」賀凌軒到底沒忍住,跑前幾步揮手喊道。

「啊?你說啥?」良緣聽的不是很清楚,扯著嗓子吼道「軒兒再見!」

「喂~我叫賀凌軒!圓圓再見……」賀凌軒涕淚縱橫的小聲哭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嗚嗚……壞小子!」

抱起失聲痛哭的稚子,書生輕嘆一句「他還小,這會還沒起名字呢」

「那我還能見到他嗎?」賀凌軒撲在阿爹懷裡發問。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隨緣吧」書生也不敢輕下定論。

他與梁大人只是泛泛之交,不曾互通地址,但若有心,想聯繫上也不難。

再說小兒心性,一時雖受離別之苦,但隨著日漸長大,記憶消退,不知會不會將此間緣分化作過眼雲煙,拋之腦後?

直到走出禹州地界,梁子俊仍深受感觸,一時情難自已。

陳青笑他哭了一路,梁子俊卻辯說那是真情所致,實非自願。

三小靠在一起昏昏欲睡,陳青給兒子們披上薄被,才滿含期待的喟嘆「終於要回家了」

「嘿嘿……爺也恨不能馬上到家」梁子俊揉揉鼻頭,略顯興奮的叨叨「不知爹娘可好,大哥家的小子機不機靈……」

來時六人,回程卻是七人,看看多出來的兩個小傢伙,陳青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用力一咬「歇會吧……」

瞪著彎彎的眉眼,梁子俊挑開唇瓣鑽進去翻攪,直到那雙黑溜溜的眸子緩緩閉緊,才柔情蜜意的攬過人纏綿。

車外寒風凜冽,車內卻是溫暖如春,彼此糾纏的身影,渲染出滿廂溫情。

三小偷偷張開眼睛,對視一眼,羞羞……

良辰最先閉眼裝睡,抱緊弟弟的腦袋,不讓他看娃娃不宜的場景。

良愉小小聲發問「阿爹又要打屁股了?」

稚嫩嗓音如同驚雷,炸響在夫妻耳畔。

激吻頓止,大手仍保持溜進去的狀態,捏著櫻桃顫抖……

「爹爹又沒犯錯,親親……呃,是為了給咱們生弟弟」良辰似模似樣的教育「親親就能有娃娃」

「完了!」良緣突兀的坐直身子,被二弟嚇出一身冷汗。

梁子俊尷尬到恨不能化身空氣,就此人間蒸發。

唇抵舌纏的僵愣場景沒維持住一息,陳青一臉黑線的扭過頭,咬牙切齒的咆哮「誰教你的?」

梁子俊暗道慘慘慘……

三小齊刷刷看過來,梁子俊小心抽手,弱弱舉過頭頂「爺錯了……」

「梁子俊~~~」

「嗷~~」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車廂,三小捂著耳朵暗自發誓,娶媳婦一定不娶爹爹這樣的,太兇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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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騙婚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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