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黛玉是一個多月的時候被查出身孕的。然後一直到今天,中間隔著三四個月,這三四個月的時間,黛玉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本就是多思多感的性子,遇上這般大事,如何時能夠少思少慮。
夜不能寢,食不下咽。可是為了腹中的胎兒硬是讓自己去吃去睡。
三位御醫在之後的每一次把脈中都診出了黛玉焦慮難安的癥狀,也將此事寫在了脈案上。
可是別說黛玉了,就是水晏娘倆也都是坐卧不安的有些焦慮。
所幸御醫也說了,黛玉的身體非常好,別看清瘦,身體底子卻是好的。不然換了其他人,也許都不用等五個月時就要小產了。
現在好不容易黛玉的身子確定了真偽,黛玉放下了心,而水晏娘倆自然也是喜不自禁。
想到御醫的話,再想到黛玉這幾個月來的煎熬,娘倆一合計,便準備朝了黛玉的娘家媽進宮陪伴黛玉一些時日。
而此時,水晏娘倆也想到了黛玉這一胎既然是真的,若是平安生下,那黛玉以後的位份......
所以這份抬舉,倆人也願意提前給黛玉。只要她能生下孩子,現在就是整個皇城中最金貴的了。
因此,給了黛玉恩典后,傳旨的不太監就往林府趕來了。
......
惜春從楓兒哪裡知道了,可是賈敏卻還不知道,於是此時賈敏一邊希望惜春說的是真的,一邊還在嘴上念叨,「承你吉言吧。若是今天不進宮,姑媽這兩天都坐不住的。只是你姐姐都快五個月的身孕了,怎麼才被診出來呢。那些個太醫都是吃閑飯的嗎?」
賈敏想到這裡就覺得奇怪,正常人家也不可能到了五個月才被診出來呀。而且黛玉身邊還跟著個老嬤嬤呢,怎麼會這麼長時間才知道呢。
宮妃都是要定期請平安脈的,而且若是一個太醫沒有診出來或是被人收買,那麼幾個太醫一起會診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呀?
對了,她想起來了。好像是從幾個月前,她姑娘的平安脈就換成了專管皇上太后診脈的御醫了。這種被收買的可能就更不會有了。
難道是為了掩人耳目?
那後來的史家和史貴人......
她閨女可是整整比那史貴人多了兩個來月的身孕呢。
賈敏不知不覺間想到了這其中的某些關竅,嚇得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若是沒有史貴人這一胎,那史家這出頭的掾子看來是要先爛了。
嗯,看來無論怎麼樣,這跟史家還是要保持一些距離了。
越想越多,越想越怕的賈敏,心中雖然有些想法,可是還是有那麼一絲生氣的,就算是再怎麼樣,再要掩人耳目也不能瞞著她呀。
她這個親娘,還能害自已閨女不成?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一點都不貼心。
「姑媽,你這幾個月進宮,沒有看出來嗎?」別怪太醫還有侍候的人了,您還是怪你姑娘吧。你不知道都是你閨女不讓說的。
賈敏細想了下,黛玉一直穿著寬大的宮裝,再加上她閨女纖瘦,她還真的沒有看出來。
「那貼身侍候的人也該罰。」
「姑媽說的是。」惜春點頭,可你樂意。反正不是她的人,她不心疼。
至於楓兒,賈敏才不會動她呢。
畢竟現在以至以後都是需要重用楓兒的時候。
「對了,楓兒怎麼也沒跟你說一聲呀?」似是無意又是故意,賈敏自然而然地問了這麼一句。
「楓兒給了姐姐,便是姐姐的人。自然是先聽姐姐的派遣呢,除非我將她叫回來或是讓她做什麼。」楓兒是她的人,可她又不是派楓兒去監視黛玉的。
當然了,平時她是沒有別的要求,若真的有要求將人叫回來,林家或是黛玉也是留不住人的。
是呀,她怎麼問了這一茬呢。「四丫頭給你姐姐的楓兒,還有你現在身邊的柳兒,都是史家訓練出來的嗎?」這樣的人物,賈敏還真的不知道史家有沒有那個能力。
老太太生身也沒有聽她提起過,若這些都是史家姑娘的陪嫁,那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若不是,那些人又是怎麼來的呢。
賈家?
不,不,賈家還沒有那個能耐。當初父親身邊也就只有一些親兵,可是那些親兵也都是男子。
而且以父親和母親對她的疼愛,若是家裡有這樣的人,不可能不給她使的。
至於東府培養的人,賈敏卻是不信的。
自來東西兩府走的就近,而且當初的敬大哥哥和珍兒也沒有那個能力吧。
到底四丫頭的娘,自己的親表姐倒底是從哪裡弄來的人呢?
......
惜春搖頭,也沒史家臉上貼金。「不知道呢,這都是母親生前留給我的。估計是她自己培養的吧。」與其羨慕別人老娘留給自家姑娘的人手,還不如自己上點心給自家姑娘培養一些呢。
賈敏還想要問問這樣的人手,惜春身邊還有沒有。可是又怕顯得太過刻意,便暫時沒有張口,想著大不了等到成了親,再向她問。
賈敏覺得黛玉進宮了,現在又有了身孕,身邊只有一個楓兒哪裡能夠。
不過幸好計劃沒有變化快,惜春成親沒多久就有了身孕,打消了賈敏要人的想法。不然真等到那個時候,讓惜春覺得賈敏貪心太過,而徹底冷了心,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呢。
惜春從來都不是軟柿子。對你好時,可以為你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
可若是想要對一個人不好時,誰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底線在哪裡。
尤其是對那些她曾經真的放在心上的人來說。
親近之人的背叛可比對其他人要狠的多很多。
就在賈敏和惜春說著話的時候,宮裡的小太監宣了水晏和太后的旨意,就讓賈敏收拾幾件衣服,即刻進宮。
賈敏請那小太監前廳落坐,讓林闕去陪一陪。不過剛想到此,才想起林闕不在府中,於是又請了林家的大管家過去陪座。
賈敏一邊吩咐人去內室收拾衣服,一邊拉著惜春的手說著叮囑的話。
「姑媽這一去,也不知道幾天才會出宮。闕哥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四丫頭暫時幫著姑媽管幾天家,也幫著姑媽照應闕哥的飲食起居可好?」想要馬兒跑,就得讓馬兒吃草,這個道理,賈敏太懂了。
「啊?現在?」現在管家是不是太早了些。而且她對管家的事情,也不是多在意呀。秦可卿和劉嬤嬤雖然都教了不少,也實習不少。可是她真的對這些沒啥興趣呢。
「對,就是現在。現在怎麼了?反正早晚這個家都是要交到你手裡的。誰要是不聽話,你只管發落。有那不聽話的,你也不用給他留什麼臉。讓闕哥兒給你做主。」
賈敏也一直好奇惜春的管家能力,不過家裡的事情都是有例可循,就算是她不在家,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會出什麼事情。不過這只是留下惜春的借口罷了。
自家兒子的心意,當娘的如何不明白。兒子也老大不小了,少年慕艾也是人之長情。
再加上兒子自小就對四丫頭特別,她這個當娘的也願意成全自家兒子的這一片思念。
而且到了這一步,賈敏覺得更是時候給賈家一個寬心丸,一個甜棗的時候。
「...那弄得好像人家是多麼的迫不及待似的。讓人知道了,豈不是笑話?」
賈敏用手指點了點惜春的額頭,好氣又好笑,「咱們家的下人,誰敢在外面亂嚼舌頭也不怕全家發賣?你呀,就少找借口了。說你偷懶你還不肯承認。我都這把年紀了,又能為你們操心幾年呢。」
以前賈敏到是想過等惜春進門就將管家權放手,可是現在心中卻並不是這麼想的了。這份猶豫賈敏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可是惜春卻感覺到了。
「您這話說得我可不愛聽,什麼年紀不年紀的,您不活個七老八十的,這個家誰管呢。您要看著我和闕哥喝西北風嗎?」真當她稀罕咋地。
「呸,還七老八十,你個小沒良心的。還準備讓姑媽給你管一輩子家呀?」
惜春看到賈敏的神色已經回復正常了,不過還是繼續說道,「那至少也得到您長孫媳婦進門吧。」
「小不害臊的,這種話也敢說。也不怕讓人笑話。」
「管她們呢,只要您不覺得我臉皮厚就行了。」
「你呀。」賈敏好氣又好笑地點了點她。
惜春嘻嘻一笑,面上一副不以為意。
......
賈敏帶著一顆對女兒的憂心進宮了。
這宮裡,能懷上,你還得平安生下來。平安生下來,還要平安養大,不然說什麼都是假的。
現在賈敏也想到了數日前,皇上在朝堂說的那番話,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擔心。
喜的是,就算是閨女生了個公主,那自家的閨女也能升上一級位分,成為貴妃。若是上蒼許之,僥倖誕下皇長子,入主鳳位,那她這輩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她相信自己的閨女,只要坐上那個位置就一定能夠保住。
現在她擔心的是還有好幾個月,她閨女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只有生下來,一切才會有希望,有保障。
忐忑不安的心,在見到女兒面色紅潤的時候,終於落了下來。
史家遭心的日子才剛剛開始,而林家一切都好,包括被自己未婚妻照顧飲食起居的林闕。
知道姐姐懷孕了,母親要進宮小住幾天後,林闕便決定母親不在的這幾天,天天在家守著自己的小未婚妻。
惜春愛睡懶覺,她的生物鐘一直很準時,無論是在自己家還是在林家。
所以當她起床后,便聽到了林闕一大早就給林家上下人等開會的事情。
然後等她洗漱完畢,就看到廚房拿出十二萬分的本事做出來的早點。
那滿滿一桌子的早點,看得惜春沒吃就飽了。
「這是做什麼?這大早上的,弄這麼一大桌子做什麼?」
「這是少爺吩咐的。」侍候的下人畢恭畢敬地回道。
惜春嘴角抽了抽,發現有些不能理解,「闕哥兒呢?」
「有事?」林闕邁腳進屋便聽到了惜春問自己的聲音。臉上便露出了一絲溫和,怎麼一夜不見就這般想他了?
太,太...不矜持了。
「你早上吃過了嗎?怎麼弄了這麼一大桌子,哪裡吃得完?」
「不知道你要吃什麼,所以便吩咐廚房的人,把你日常的早膳都做了一份。」林闕一邊說,一邊坐到了惜春一旁。
用行動表示,他早上也沒有吃飯,正等著她一起用早膳呢。
惜春:「......」她怎麼感覺姑媽交給她的管家權,讓他兒子奪了去呢?
這是謀權篡位吧?是吧,是吧。
「快吃吧,都是你愛吃的。中午想吃什麼,現在說了我也好吩咐灶上的預備出來。」夾了一塊筷子搶竹筍到惜春碗里,林闕又接著說道,「你今天還有什麼功課要做嗎?我讓人將花園那裡的涼廳收拾出來了,我們一會兒可以去那裡打發時間。」
一說起功課,惜春就會條件反射地掰手指頭算進宮的日期,剛把小胖手拿出來,就想到了她最近還真的沒有功課,黛玉的全副精力都奔著肚子里的那塊肉去了,哪裡還顧得上她。
沖著林闕搖了搖頭,「沒呢,姐姐顧不上我。我上午,嗯?」惜春歪了歪頭,感覺自己還真的無事可做。
「那上午你給我畫畫吧。」只要能和她呆在一起,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做些什麼。
而且他喜歡她給自己畫畫。
那時候的她,會一直看他,只看著他。
「嗯,這兩年都沒給你畫過了。我還想著一年給你按四季或是月份畫上幾副生活畫呢。然後畫得小一些,後面又硬紙裝裱,訂成冊,將來我們老的時候,還可以拿出來看看,追憶一下年輕的時光呢。」
「嗯」,看到惜春光顧著說話也不吃東西,心中忽起一抹調皮,用筷子夾了一道薈三絲送到惜有時候嘴角。
惜春毫無所覺的張嘴吃了下去,嚼了兩下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小時候,劉嶙嶙喂飯的年紀了。
杏眼瞪圓,這麼多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呢。
她嬤嬤知道了,會說她的。
「還要吃什麼?」好像是喂出了興緻,林闕竟然看到惜春的樣子,更想喂她了。
惜春瞪了他一眼,小幅度地左右看了看屋裡侍候的下人,然後才小聲說了句,「我自己吃。」
端起面前的百合蓮子粥喝了起來。一邊喝粥,一邊吃著林闕夾到面前小碟子里的菜。
劉嬤嬤一早就吃過飯,正好也在屋裡侍候,看到兩個這個樣子,心裡甭提多高興了。
後院住著的那個姑娘的底細她一早就打聽清楚了,不過是個過了年紀,又帶髮修行的出家人。
還是姑爺的晚輩,過陣子便要去皇家寺院里修行了。想來也不會成為姑娘的威脅。
劉嬤嬤想到這裡,眼裡閃過一抹狠厲。
世人都分親疏遠近,誰也別想委屈了她的寶貝。
飯畢,林闕惜春分別漱了口,然後稍坐休息,便牽著手去了書房。
惜春想在書房裡畫上兩幅畫,等到下晌再去涼亭那裡消暑。
兩人並沒有去內書房或是外書房,而是仍然留在了正院,在正院的小書房裡消磨時光。
因是盛夏,門窗都是開著的。
惜春挑了一個好的角度,讓林闕拿著書站在窗邊書案處,左右看了看,還是感覺少了點什麼,又喊了柳兒,讓她拿了一叢柳樹枝條,踩著梯子站在窗戶外面。
最後都差不多了,她又覺得林闕的衣服少了一絲飄逸,於是又讓他換了大紗大卦出來。
看到林闕一身白衣拿著書冊站在窗邊,惜春一下子就花痴了。
這麼帥,這麼有型的美少年是她的呢。
雙眼眯成一條縫,雙手捂著臉頰,笑得一片粉紅色。
惜春不知道,別人裝飾了她的夢,而她也裝飾了別人的視線。
一身翠綠的衣裙,給這個炎炎夏日帶來一股清涼。
滿頭青絲只用兩玉簪子鬆鬆挽著倭墮髻,額頭垂著滴水墜,一對明月鐺說話間輕輕擺動。
歪頭咬筆桿的樣子,尤其讓人難以忘懷。
少女犯著花痴,少男看著少女犯情絲。窗外的柳條隨著夏風一下一下的飄蕩。
坐在書房外樹下乘涼的嬤嬤和丫頭們,是怎麼看現在的環境怎麼覺得詭異。
她們的角度是從外面往裡面看的。
窗戶旁靠牆的大木頭梯子上一個面無表情的大丫頭抗著柳樹叉,窗裡邊,白衣美少年將書朝窗戶,腦袋卻轉到了身後。而屋裡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綠衣少女眯眼捂臉咬著筆杆子。
噢,兩人中間,還有兩個大丫頭一臉生無可戀地抬著一個框架子。
劉嬤嬤:「......」怎麼畫個畫還能竟出妖蛾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