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城

如同預料的那樣，拉美西斯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事實上，當聲音響起，戰士們墮入迷惘的瞬間，他立刻將歌唱者與人魚聯繫在一起，那些生活於地中海下的魔法生物，它們窺視人心，使用自己美妙的歌聲把對方靈魂中的怯懦放大到極致，讓其意志變得脆弱不堪，最終選擇逃向它們魅惑的雙臂，喪失性命。

「你果然猜到了。」看著他神情平淡的俊美臉孔，晨心笑道。

「想過可能是人魚。」拉美西斯隨口回了一句，開始轉移話題，「回房間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你。」

「比如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救回昔拉的身體和海妮婭的靈魂？」無視他的催促，晨心站著不動，把對話拉回原地。

「托特之書是屬於埃及的聖物，約爾科斯沒有任何理由為原物奉還提出附加條件。」就像一名強大帝國的統治者那樣，拉美西斯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昔拉是活著離開自己祖國的，如果不還給阿希雷姆一個女兒，難保他不會心生怨氣。而且我也很擔心，赫梯……應該說埃耶也許會用昔拉的身體威脅推羅對埃及不利。」

「你認為我無法處理這個問題？」斷然駁回晨心的理由，直言不諱地把長久以來的部署坦白相告，以打消她的顧慮，「無論如何，推羅是曾經背叛埃及的國家，我不會因為阿希雷姆將女兒嫁給我就對他們毫無防備。」

「你在腓尼基地區幹了什麼？」晨心顯得有些意外，在推羅城生活數月，不管是她還是其它推羅人，居然一點兒都未察覺埃及的行動。

嘴角上揚，不置可否，拉美西斯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配合她詫異的表情。

「好吧，就算你沒把推羅放在眼裡，可我有必須要還清的恩情。」晨心繼續陳述。

「那個推羅女官？」埃莉薩的死的確令人有所動容，拉美西斯想了一下，然後給出一個折衷的方案，「她所珍視的昔拉公主已經死了，埃及會使用其它方式回報她所做的一切，比如恢復對推羅的軍事保護，以及提供合理的幫助。」

「那麼，海妮婭呢？」

這一次，拉美西斯臉上總算出現茫然的神色，他不解地注視著跟前的銀髮女孩，等待她說下去。

「在我丟失記憶的那段時間，我時常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裡我是一片蔚藍的水底世界，以及沉沒於泥沙之中的神廟廢墟。」

儘管只有幾句簡單的描述，拉美西斯還是輕易猜出夢境中的地點是封印阿波普的絕望之殿，害怕失去摯愛的恐懼令呼吸變得急促，他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加重緊握晨心手臂的力道。

隱隱傳來的疼痛令晨心皺起了眉，剛想出聲提醒，但在抬眸注意到拉美西斯眼中流露的痛楚之後，她立即把已到嘴邊的抱怨又吞咽了回去。

「那裡很安靜，除了河水流動的聲音外什麼也聽不見，就在我覺得煩悶無聊的時候，突然有人開始與我對話。」停止講述想了想，躊躇著糾正用詞，「啊，也不能算對話，畢竟我無法開口。不過非常奇妙，即便這樣，她也能夠毫無障礙地與我交流，她說自己的族群與生俱來便擁有類似讀心術的能力。」

安靜凝視一邊思考用詞一邊平鋪直敘的銀髮女孩，拉美西斯急促的呼吸逐漸緩慢，緊箍她胳膊的手掌也稍微放鬆力道。

為淡化他的歉疚，這傢伙故作輕鬆地講解著，彷彿兩人此刻議論的是吃飯喝水那樣的普通日常……晨心，她明知道即將面對的處境有多可怕，卻依然拒絕埃耶提出的誘人條件，選擇離開昔拉的身體。

感覺到拉美西斯沉重的心情，晨心加快速度，直接跳進重點：「接著，這夢被莫名的呼救打斷，一個女人的聲音反覆不停地在我腦海里迴響，『救救我，我不要被困在這裡，求求你們，我想見他』，她悲傷地哭泣，凄涼無比，彷彿要把別人的心扯碎似的。起初，我以為那是自己遺忘的記憶，後來，拿回身體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是海妮婭，一直向我求救的人是她。」

「你是說……之前驅動你身體的靈魂是人魚海妮婭？」

拉美西斯眯起雙眼，回憶卡疊什之戰，佇立於城牆上的銀髮少女確實非常古怪，她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就算近在咫尺的哈圖西利也完全沒有被放進眼裡，那泌入心扉的凄美聲音宛若一曲吟遊詩人傾情詠唱的輓歌，比起地中海上蒙蔽傾聽者心靈之眼的人魚，她的歌聲更加富有情感……就彷彿，這名歌者不僅能夠看透人心，還能理解對方的魂靈，由此吟唱出與之感同身受的旋律。

「是的，原本應該死去的海妮婭卻成了我的身體保管人，應該是埃耶乾的，雖然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理由。」

「等等，」拉美西斯突然想起一些傳聞，「人魚不是沒有靈魂嗎？你真的確定那是阿塔瑪斯在尋找的人魚？」

「看起來，海妮婭得到了一顆人類的心，也得到了屬於自己的靈魂。」晨心聳聳肩，眼中泛起一抹微笑，「因為她的陪伴，未來的我才不至於那麼無聊，大概就是因為如此，呂西阿娜才會說海妮婭最熟悉的人並不是阿塔瑪斯而是我，未來的我。」

「那不是你的未來。」拉美西斯打斷她再一次強調。

「就算我的未來產生改變，」無意探討時間悖論之類的高深命題，晨心試圖以感情說服他，「但海妮婭與我的關係，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是已經發生的事情，無從改變，現在，她流著淚尋求我的幫助，我無法坐視不理。」

「所以，你執意去見埃耶？」

「是的。」

扶額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拉美西斯面色凝重地抬起頭：「向我保證，在任何情況下，你都會以自己的安全為首要考慮。」

晨心舉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慎重其事地承諾：「向南北兩地和上下埃及之主，神聖而偉大的法老王起誓，我會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作為行動的第一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