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電話
顧焰的房子里這裡很近,驅車五分鐘就到了。房子面積不大,但收拾得很乾凈,裝修也很講究,不過並沒有太多住過的痕迹,似乎只是固定有人來打掃罷了。
秘書們先回公司了,只留下保鏢和司機,但都留在樓下等著。在商場里聽完顧焰的吩咐先離開的秘書在離開時,拿了一個大紙袋給顧焰,上面印著某知名品牌的logo。庄惟看到了,但沒有多問。
「浴室在那邊,裡面有新浴袍。」顧焰指了一下浴室的方向,然後打開空調,就沒準備再管庄惟了。
「謝謝。」庄惟道謝后,就先進了浴室。
跟顧焰待在一個空間里,總讓庄惟有一點說不出的緊張感。如果時間倒回,庄惟覺得自己寧肯等季琛來接他,也不該跟顧焰過來。他倒不是覺得顧焰會把他怎麼樣,而是感覺想踏進了一個他根本不應該進入的領域,這種陌生感讓人難免惶惶不安,卻又不是害怕,很微妙。
不過即來之則安之,庄惟也不再讓自己多想,脫掉帶著濃重咖啡味的衣服,開始沖澡。他覺得這杯咖啡一定是加了雙份的糖,否則黏膩感不會這麼重。
沐浴用品很齊全,而且都是無香型的,泡沫豐富,用起來很舒服。庄惟平時也不喜歡香味太重的東西,尤其一些需要噴香水的場合,香水味混上洗髮水和沐浴液的香味,總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等他洗完出來,顧焰正好煮好了兩杯咖啡,滿屋的咖啡香倒讓人覺得踏實了許多。
穿著浴袍出來的庄惟無疑是性-感的,顧焰的眼神微微閃了一下,但並沒有多說,也沒有多看,只指了指沙發上的紙袋,說:「讓秘書買的衣服,尺碼應該合適,你先穿著吧。」
「謝謝。」庄惟點點頭,提起紙袋進了卧室去換。既然連人家浴室都用了,也不差這一套衣服了。
換好衣服出來,庄惟就看到顧焰正坐在開放式廚房外圍特別設計的吧台前,優雅地喝著咖啡。屋內溫度剛好,陽光照進來,給他整個人都渡上了一層暖光,不過這原本應該添幾分柔和的光線在顧焰身上似乎完全起不到作用,他依舊是那個表情很少、氣場很強的男人。
庄惟覺得這樣的男人根本不適合待在家裡,因為完全沒有家居的味道,只適合待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前,一臉嚴謹地簽字。
聽到動靜,顧焰轉頭看向他,秘書買來的是一套偏白的灰色西服套裝,今年夏季新款,庄惟只穿了褲子和靛色的半袖襯衫,外面的七分袖外套被搭在沙發上——在家裡實在無需穿外套。
這套衣服是顧焰今天在試衣服時看到的,看到庄惟時就突然想了起來,正好庄惟也需要一身衣服,他便讓秘書去買了。
「過來喝咖啡。」顧焰說道,「衣服很合適。」他說的合適不僅是size,還有款式和顏色。
「謝謝。衣服的錢我會還你。」庄惟說道。這個牌子的衣服他是知道的,雖然沒合作過,但什麼價位他心裡有數。
顧焰將奶和糖推到庄惟那邊,「不用,就當是送你的代言禮物。」
「顧氏已經付了代言費。」庄惟坐上高凳,按自己的喜好往咖啡中加了奶和糖。他並不願意無故拿別人的東西。
「代言費是顧氏應該付的,衣服權當私交吧。」顧焰微笑著說道:「以後若有需要你代言的產品,還請不要推辭。」
「能和顧氏合作,我很榮幸。」庄惟說。聽顧焰的意思,似乎以後還會有合作的機會。不過他並不准備多問,合作也需要一點緣分,問多了反而會惹人厭煩。
咖啡的味道很不錯,可見顧焰對生活品質的要求很高,不過這裡並不像顧焰平時會住的地方。
「顧總常來這裡小住嗎?」庄惟隨意地問道。這裡這有他們兩個人,如果太沉默不免會有些尷尬,畢竟他們並不是太熟。
「我不經常來,不過我弟弟有時候會過來住。」顧焰說道,「這裡離他上班的地方相對近一些。」
庄惟點點頭,沒多打聽顧家的事,在他看來,像顧焰這樣的人肯定是極注重*的。
「你到商場去是要買衣服?有喜歡的牌子嗎?我可以讓人幫你專門安排時間去試穿。」顧焰問道,順手又幫他添了些咖啡。
「沒什麼特別喜歡的牌子。原本是想看看國內比較流行什麼款式,順便買幾件,沒想到遇到這種事。」如果不是那對男女,他現在應該已經買完衣服回去了,「對了,顧總怎麼會在那兒?」
顧焰應該是非常忙的,怎麼會有空逛街?
「那個商場顧氏有投資。」顧焰語氣很淡,感覺並沒有把這部分投資太當回事,「今天開這一季的銷售業績會議,正好我之前訂的幾套衣服也送來了,我就過去開個會,隨便試試衣服。」
一般這種會議他是不去的,今天也是趕上了。
庄惟笑了笑,說:「我覺得顧總也不是會逛街的人。」
顧焰微微揚起嘴角,說:「還是會逛,只是次數比較少。」
他會逛街多是給家裡人買禮物,其他時候都由秘書代勞,或者東西會直接送到他面前讓他挑。
跟顧焰聊天讓庄惟覺得很舒服,話題好像很自然地就可以銜接下去。顧焰不是那種會故意端著身份的人,他給人的壓迫感源於他與生俱來的氣質和氣場,這是很難改變的。但如果拋開這些,與顧焰聊天確實是一件讓人很愉快的事,即便身份相差很遠,也不用擔心沒有共同話題。
喝完咖啡,顧焰還要回公司,庄惟也回去了。今天衣服雖然沒買成,但喝到了不錯的咖啡庄惟的心情也恢復了許多。
庄惟原本是想自己打車回去的,不過顧焰說還有點時間,硬是強勢地將他送了回去。不過並沒有進小區大門,只是在門口放下了庄惟。
庄惟剛進門,季琛便來了。
「這是你出門買的衣服?」季琛進門後放下包,打量著庄惟的這身衣服,說:「這好像不是你平時的風格。」
除了工作需要,庄惟私下是不會買這樣看起來比較拘謹的衣服的,比起這些很顯身材的,庄惟更喜歡寬鬆休閑的風格。
「說來話長。」庄惟去衣帽間換衣服,對客廳里的季琛道:「自己倒水喝。」
「嗯。」季琛本也沒指望庄惟給他倒。
倒了兩杯冰水,季琛將其中一杯放到茶几上,等庄惟換完衣服喝,然後看了一眼庄惟放在沙發上的紙袋,裡面是庄惟的衣服,不過似乎帶著些咖啡的味道。
「你這衣服怎麼了?」季琛問。
庄惟換好衣服出來,端起水喝了幾口,才把今天的事跟季琛說了。
季琛聽完,點點頭道:「好在遇到了顧總,不然你今天就得吃這個啞巴虧。」
他知道庄惟的教養是絕對不會允許他跟女人爭吵的,除非對方真的踩到了他的底線。而那個男人的不為作也實在讓人無語,為這點事揍對方一頓也不合算。
「顧總給你選衣服的風格感覺跟他的一模一樣。」季琛笑道:「我覺得他肯定不是個會選禮物的人。不過話回說來,之前他給我感覺挺不好接近的,現在看來人還不錯。」
其實顧焰大可以不管庄惟的事,畢竟一個是公司總裁,一個只是代言其樓盤的模特,兩個人就是兩條平行線,根本沒有交集的必要。
「嗯。」庄惟應了一聲,問道:「合同談的順利嗎?」
「很順利,已經談好了。明天上午去簽約。」季琛說。
「好。」反正他也沒有其他工作,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留給個代言。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季琛就來接庄惟了。到顧氏時,依舊由余助理接待他們。
這次簽約並沒有辦儀式,也沒有請記者一切辦得低調而迅速。顧焰也沒有出現,負責代表公司簽約的是應信遠。
一切塵埃落定,庄惟和季琛都徹底放下心來。顧氏的工作效率非常高,攝影棚都準備好了。因為時間有些緊,所以按合同約定,明日就開始正式拍照。
季琛還要去公司送合同,把庄惟送回家后就先離開了。
簡單地沖了個澡,庄惟剛準備打開電腦查郵件,手機就響了起來。
庄惟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庄裕」兩個字讓他微微皺起眉,半晌才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喂?」
「哥,聽說你回來了?」那邊傳來庄裕帶著笑意的聲音。
「嗯,你有什麼事嗎?」庄惟的語氣有些生硬,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庄裕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若不是他母親早世,這個弟弟將永遠只能是個私生子。
「也沒什麼事。昨天我跟爸爸說你回來了,爸爸讓我問問你,改好了沒?」庄裕的笑聲帶上了幾分諷刺,也不知道是諷刺庄惟還是他的父親,又或者兩者皆有。
「沒事就掛了。」庄惟並不想跟庄裕多說話,他們本來也沒什麼好說的。
「別啊。」庄裕立刻出聲道:「爸爸讓我下個月開始到公司工作。這原本應該是你的位置,沒想到落到了我頭上。」
庄裕的話讓庄惟心裡有些發堵,不過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哥,要不你去跟爸爸認過錯,說你改好了。爸爸心情一好,說不定我這個位置就換你坐了。」庄裕笑道:「比起你整天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做模特賺那點錢,倒不如回來當你的大少爺舒服啊。」
改?他到底要怎麼改?庄惟露出一個自嘲地笑意,直接掛斷了電話,將手機丟到了沙發上。
——那個他之前還想要回去的家,恐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庄惟的親生母親在他七歲那年就因病過世了,一年後,父親迎娶了現任妻子梁爽進門,並帶來了一個私生子庄裕。庄裕只比庄惟小兩歲,可見梁爽很早就跟了他父親,庄惟不知道他母親是不是知道梁爽的存在,又是怎麼忍氣吞生地過了這麼多年。
梁爽進門后,庄惟的日子就變得難過起來,不過他是長子,他父親不時也會關心他一些,所以梁爽也不敢在明面的難為他。可庄裕不同,庄裕比他還小,那時也還是個孩子,所以如果他和庄裕產生不愉快,父親還是會向著年紀較小的庄裕。
庄裕從進莊家門開始,就特別喜歡跟庄惟搶東西。無論這東西是不是他喜歡的,需不需要,只要是庄惟的,他都要搶。搶不過就耍賴,父親都會要求庄惟讓著庄裕。而庄裕拿到了東西也不會珍惜,不用幾天就被他丟掉了。而庄惟也不會允許自己再把那些東西撿回來,因為他什麼都沒有,剩下的只有這點微不足道的傲氣了。
庄惟和庄裕就是在這樣的爭搶中慢慢長大的。長大后的庄裕依舊愛搶他的東西,而庄惟也已經不再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庄裕想搶也無處下手。
庄惟是個gay,天生的,這是在他上大學時才發現的,不過他一直沒有對別人說過。二十四歲那年,庄惟出於好奇,跟朋友去了一次gay吧。沒想到就那一次,正好被他父親抓了個正著。
他覺得記得當時父親的勃然大怒、梁爽的假意勸阻,以及庄裕的冷眼嘲笑。這麼多年生活的委屈也讓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全面爆發了,不僅向父親出了櫃,還大吵了一架。
之後他就被趕出了家門,公司也不讓他去了,父親說什麼時候改好了什麼時候再考慮讓他回家。庄惟不知道父親是愚昧還是自欺欺人,一個天生的gay,讓他怎麼改?而且他不過是喜歡男人,有錯嗎?
離開家后,庄惟斷了經濟來源,只有母親留給他的遺產讓他可以過活,不至於流離失所到連房子都租不起。不過他也不能靠著那些遺產坐吃山空,這時剛好季琛發掘了他,他就這樣走上了廣告模特這條路。
庄惟並不願意回想那些過往,那對他來說沒有一件是值得去回憶的事。可庄裕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打電話來,而每次都會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可若不接,庄裕就會一直打,直到他接為止。
完全沒有了查郵件的心情,庄惟深深地吸了口氣,爬上床蓋上薄被——他想睡一覺,也許一覺醒來,這些煩悶的情緒就都會隨之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