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一個月後,沈文琴上次的那個案子判下來了,故意傷害罪,判了五年。
程氏被幾家瓜分,程天宏破產,程氏的祖宅也將被公開拍賣。封宅的前一天,程秋亦帶著柳舒晗去那裡走了一遭。
偌大的宅院真正的空無一人,連程老爺子也已經搬走,值錢的東西都被銀行的工作人員一一登記過,用白布好好地蓋住,曾經富麗堂皇的宅子竟有一點陰森。
柳舒晗第一次來程宅,分外的不喜歡這裡。程秋亦的車禍就發生在這一片,到現在才堪堪痊癒,這麼一個不詳的地方,柳舒晗喜歡不起來。
「我母親在世時,這裡有一片玫瑰。」程秋亦指著花園裡的一處草地道,「我母親愛花,尤其喜歡玫瑰,在這裡種了一大片,特別好看,可惜她去世不久就被鏟乾淨了。」
柳舒晗站在程秋亦身旁和她十指緊扣,程秋亦又道:「我小時候調皮,經常悄悄摘開了花的玫瑰來玩,被刺傷了也不敢讓別人知道,就怕母親又拿家法懲治我。」
柳舒晗想像了一下當年小小的程秋亦一個人躲在被窩裡舉著被扎疼了的手指眼淚汪汪的小模樣,不禁笑起來,「你活該,熊孩子。」
「還有那個噴泉池。」程秋亦牽著柳舒晗走到花園另一處,「這裡從前有一棵棗樹,幾十米高,結出的棗又甜又脆,特別好吃。可惜後來也被挖去了,換上了這麼個不倫不類的噴水池子,也不知有什麼好看。」
那噴泉池極俗套,一個長翅膀的小天使的石雕,光著身子挺起肉呼呼的肚子往水裡尿尿,和花園裡的格調格格不入。
「據說這是程博明一歲的時候,程天宏特地找雕刻大師照著程博明的樣子雕的。」程秋亦道。
「醜死了,孩子一歲弄這麼個玩意兒幹什麼?真變態。」柳舒晗嫌棄地把程秋亦拉走。
程宅里其實早就沒了當年程秋亦還在時候的痕迹,程秋亦也不知道自己到這裡來懷念個什麼勁,大抵人都有個毛病,念舊。
程秋亦嘆道:「這下程家算是徹底完了。」
「秋亦,別難過,不是你的錯。」
「我不難過。」程秋亦努力露出笑臉,「程家亡了,我高興還來不及,走,舒晗,今天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可柳舒晗分明感覺到程秋亦很難過,她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程秋亦姓程,這個家裡給她留下了多少回憶只有她自己知道,年幼的記憶幾乎一夜之間倒塌了,怎麼可能不難過。程秋亦連一個可以懷念她母親的地方都沒了。
「你……你如果真不捨得,不如把這宅子拍下來?」柳舒晗突發奇想,反正程家都倒了,這地方就算賣大概也賣不上什麼大價錢吧,憑程秋亦還買不起這一處宅院?
程秋亦樂了,「這地方我可買不起,再說了,咱們就兩個人,要這麼個像迷宮一樣的宅子做什麼?玩捉迷藏嗎?」她牽著柳舒晗離開了,「走吧,這世上從此再沒什麼程家,鬧了這麼多年,該了結了。」
程秋亦沒去看程天宏,不知他知不知道他抓在手裡不放的程家已經樹倒猢猻散的事。程老爺子也不知去了哪裡,他自從把程博明交代給程秋亦就再沒出現過,他也是個被程家困住的可憐人,程秋亦真心希望自己這個爺爺能在最後這麼些年裡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這天柳舒晗下班了,看著手機哀嘆,「唉……」
「怎麼了?」程秋亦幫她繫上安全帶,隨口問道。
「又過了一個月,轉眼就到年底了。」今年C市天氣熱,進了十一月總算涼快些,趕著深秋的尾巴穿上了秋裝。
「是啊,這都十一月了,舒晗,轉眼咱倆在一塊也有小半年了吧?」程秋亦也有些感觸,這半年發生了這麼多事,不管是她和柳舒晗還是整個C市,註定都不是太平的一年。
「這半年把我前二十五年的驚險刺激都經歷完了。」
經歷了脫單、分手、和好,還有升職加薪和各種受傷,太刺激了,柳舒晗的小心臟差點支持不住。
程秋亦打趣道:「這才哪跟哪,你跟我在一起,以後要面對的事還多著呢。」
「不是吧?」柳舒晗誇張地哀嚎,「我不就想摟著媳婦過個小日子么?礙著誰了要這麼折騰我?」
「礙著你爸媽了。」程秋亦打著方向盤拐了個彎,「你爸媽不同意,咱倆就得搞一輩子地|下情。」
她爸媽那裡倒真是一道難關,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柳舒晗一拍大腿,「決定了!今年過年帶媳婦兒回去出櫃!」
「慢慢來吧,日子還長著呢,別意氣用事。」程秋亦倒是不著急,把車子穩穩地停進車庫,「回家做飯,我快餓死了。」
「好嘞!」柳舒晗跳下車,想起一件事,「你這車不是壞了么?怎麼這麼快修好了?」
程秋亦拍拍車頂得意道:「我重新弄了台一模一樣的,怎麼樣,看不出來吧?」
柳舒晗真想糊程秋亦一巴掌,這麼貴的車說買就買,還買和從前一樣的,這不是給自己找晦氣么?
「你……你開心就好……」
又過了幾天,葉凈的案子也開庭了。
她犯的是大案,一次開庭當然扯不完,雙方律師唇槍舌劍也沒什麼結果,葉凈一口咬定自己沒做那些事,雖說證據確鑿,總還要再審幾次,就這麼休庭了。
葉凈一直要見程秋亦,提了幾次都沒消息,還總在提,庭審結束后她對自己的律師道:「你去告訴程秋亦,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訴她,她不來見我,以後要後悔一輩子。」
律師把這話帶給程秋亦,程秋亦客氣地跟那個面無表情的律師道歉,「不好意思,你就跟葉凈說我和她沒什麼好談的,麻煩了。」
律師沒說什麼,禮貌地告辭,也不知他後來怎麼跟葉凈轉述的,這事和程秋亦無關,她也懶得多問。
程秋亦沒去見過葉凈,袁英倒是去了,葉凈對她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
「袁英,我早該看出來你和程秋亦是一夥的,只怪我當時一心想著程秋亦,被蒙蔽了雙眼。」
袁英是見過程秋亦被葉凈折磨過後的慘狀的,她憎惡葉凈,如今不需要虛與委蛇,臉上的厭惡愈發不加掩飾,「聽說你想見程秋亦?」
「和你有關係嗎?」葉凈即使被拘著依舊囂張,「不過我倒是好奇,你是代表SL來和我談的,怎麼和程秋亦還牽扯上了關係?」
「程秋亦是SL的股東之一,莫非你不知道?她雖然不過問SL的事務,但手裡正經的拿著股份,你竟然還想拿SL誘惑她。」她囂張,袁英比她更囂張,「葉凈,在你眼裡是不是除了你別人都是垃圾?」
葉凈意外,「倒是沒想到程秋亦在國外混的風生水起,也說得通,SL當年是她外公那邊最大的合作商,我就說那個姦猾的老頭子不可能甘願周家沒落下去,原來底牌在程秋亦手上。」
「周家早倒了,她手上的股份是自己掙回來的,葉凈,程秋亦早就強過你了,你這樣自欺欺人真沒意思。」
「廢話少說,你不可能無緣無故來找我,說吧,有什麼目的?」袁英的話分外刺耳,葉凈不願繼續聽,強行岔開話題。
「葉凈,我很佩服你,心夠狠,眼睛也夠准,如果不是我們的三觀不合,說不定我會和你成為朋友。」
「什麼三觀不三觀,扯這些有意思么?袁英,你和我也不過是一丘之貉,別裝了,我能聞到你身上同類的氣味,要不是如此我也不會輕易被你們騙了。」葉凈對袁英的話嗤之以鼻,「你我不能成為朋友,不過是利益不一致而已,多簡單。」
袁英沒有反駁,她甚至覺得葉凈把自己看得很透徹,她骨子裡和葉凈一樣,血是冷的。
「既然你這麼心狠手辣,當初明明已經把程秋亦攥在手心裡了,又為什麼放她出來?你該知道給程秋亦一個喘息,她過後就能咬死你。」
袁英一直的疑問就是這個,程秋亦說她是找了機會自己逃出來的,憑葉凈的滴水不漏,她如果不給那個機會,一個羽翼未豐的程秋亦怎麼可能逃過她的手心。
葉凈不語。
怎麼肯放了程秋亦?明明已經抓住她了,只要好好地養著,程秋亦永遠都是她的。
可一向心狠手辣的葉凈卻動了惻隱之心,放走了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
她不會承認她害怕了,害怕程秋亦真的在自己的囚牢里枯萎凋零,她想要一個活生生的程秋亦,而不是一具屍體。
葉凈永遠不會明白她為何會對程秋亦動那一點惻隱之心,就像她永遠不明白什麼是愛情。
她短暫的一生都在遊戲,只有贏和輸,再無其他。她差一點點就觸碰到了愛情的一個衣角,終究沒碰到。
「我沒放她。」葉凈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是葉凈,葉凈是不會放棄一切贏的機會的,程秋亦比我厲害,我承認。」
袁英搖頭,這才是真正的孺子不可教也。
「葉凈,你好自為之。」
「等等!」葉凈道,「你告訴程秋亦,我要見她,她不來會後悔一輩子。」
「你這麼執著的要見程秋亦,究竟為什麼?」葉凈這段時間的折騰袁英也有所耳聞,就算她還對程秋亦不死心,態度也不該這麼堅決。
「你去問程秋亦,問她是不是還要給她的殺母仇人養老送終。」
袁英眼裡精關一現,「你說什麼?程秋亦母親的死因另有隱情?」
葉凈得意地笑,「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除非她親自過來,否則我什麼都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