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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仁瑜從來不相信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但是如今她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了。
坐櫃的日子依舊是枯燥的,不過梅仁瑜馬上要轉崗成管理培訓生,所以行里和她搭話、找她閑聊的人多了不少。這些人多數是櫃員想往管理崗上走的,大堂這邊的人則多數是覺得應該事先和梅仁瑜打好關係。
梅仁瑜一邊要應對好客戶,一邊還要應對好同事,雖然不到苦不堪言的程度,心累確實還是會有的。
也是因為有事沒事搭話的人多了些的緣故,梅仁瑜怎麼都找不到恰當的空閑找小春談談。她已經決定了:就算小春沒有向她交待什麼的義務,也不代表她就什麼都不能問小春了。不管小春眼裡自己算玩伴、算朋友還是什麼都不算,她也依舊把小春當閨蜜來看待。
想想之前她也是關心則亂。牽扯到海洋和小春,光是知道他們兩個背著自己交換了電話號碼,又看著他們兩個黏在一起,腦子裡就自發生成一些有的和沒有的東西。
畢竟這個年頭,年輕人們可不是確定了關係才會按部就班。絕大多數的現代人只要來了興緻,該做不該做的事情都會瞎做一通。人心隔肚皮,以為自己誰都了解、結果什麼都不了解的人和事比比皆是。
親姐妹都還會有為了男人撕扯扭打的時候。梅仁瑜和小春不算是八拜之交,也沒有義結金蘭。梅仁瑜自認自己還沒有資格給小春貼上「她一定會做什麼」或是「她一定不會做什麼」的標籤。海洋也是同樣。兩個人當年相處的時候都還是孩子,人心又並非一塵不變。縱使梅仁瑜認定小春和海洋都是潔身自好的男女,她也不可能像開了千里眼一樣隨時隨地地監視兩人,或者是想當然的就認定兩人之間鐵定沒什麼關係。
海洋告訴梅仁瑜他和小春沒有一腿的時候,梅仁瑜確實偷偷鬆了口氣。松完這口氣之後,回過神來的梅仁瑜又開始沒完沒了無窮無盡的自我嫌惡。
她知道自己太容易為海洋所動了。那麼容易的就猜測,那麼容易的就懷疑,那麼容易的就難過,那麼容易的就恐慌,那麼容易的就開心,那麼容易的就動搖,那麼容易的就失落,那麼容易的就痛苦,那麼容易的就變得不像是平時那個自己。
這一切都是因為海洋是自己的舊愛?
那她是不是應該儘快找個新歡?那樣海洋就能走他的陽關道,而自己也能上自己的獨木橋。
還是說自己還是和五年前一樣,總是渴求著被別人需要,被別人給予愛情,因為海洋曾經給了自己愛情,因為海洋直到現在還需要著自己,所以自己不想對他放手?如同飲鴆止渴……
不,說是自己在拚命地喝海水或許會更恰當吧。越喝越渴,越渴越喝。惡性循環之下被養大的貪婪永不滿足地叫囂著饑渴饑渴饑渴,給我更多給我更多給我更多更多。她用十二萬分的理性與耐性才把自己心中的不平壓下,好好地充當著「隔壁青梅」的角色。早出晚歸,用向上爬的執念來抹掉其他不該有的心思。
梅仁瑜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到了關鍵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不是她做得太好,是身體里那被種下的毒一直沒發作而已。
對梅仁瑜來說,現在的生活是最好的狀態。她有她的目標,也有自己的事業。儘管舉步維艱,她還是一步一個腳印地朝著目的地前行。家雖然不算太寬敞,可是很有歸屬感。隔壁的兩兄弟親切友善,家裡的幻想系老祖宗也豁達開朗。她有閨蜜,有朋友,也有關係不錯的同事和肯點撥她一下的上司。
說「何去何從」或許有點太嚴肅了,但是梅仁瑜清楚現在這種愜意的生活不可能長久的持續下去。首先海川那邊她必然是要有一個交待,其次她對海洋的藕斷絲連也該有一個了斷。笙歌的情況比較複雜,可是複雜不是無期限地不去考慮解決之道的借口。她還是要儘快考慮好笙歌的前路,並且和笙歌商量看他以後要怎麼辦。
行里的局勢比看起來複雜,王美娜、吳志宏之流她不會過於放在心上,但也要留個心眼。在和新人們一起到培訓崗上之後,還要更加留心周圍的人和事。免得卷進什麼麻煩的事情里——正副行長之間早就有些齟齬,只是以前沒擺在檯面上。管理培訓生就是潛在的管理層,如果行內黨爭得厲害,只怕管理培訓生也要提前考慮站隊的問題。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眼下梅仁瑜只想單獨和小春說會兒話。不是作為同事,不是作為前後輩,只是單純地作為閨蜜問清楚她的婚約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涉及到退職。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下班,梅仁瑜正想去抓小春說一起走呢,何敏就帶了人過來。為首的小姑娘手上還抱著一束鮮花,嚇了梅仁瑜一跳。
「梅子,今天我們大家請你吃飯,你可千萬別拒絕啊。」
何敏這位老大姐對著梅仁瑜擠擠眼,又笑呵呵地拍了拍梅仁瑜的背。
「啊……?啊……呃……」
被小姑娘把花塞懷裡的梅仁瑜有些發矇,她搞不清楚這是唱的哪出和哪出。倒是不遠處的吳志宏又開始砸盆摔碗地開關抽屜。
「我們這是提前為人魚姐慶祝升職!等你升上管理崗以後成了我們頂頭上司,我們可就要多下一筆血本啦!」
小春從人群里鑽了出來,挽了梅仁瑜的胳膊這麼一說,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這些人平日里和梅仁瑜的關係見不得有多親密。但一起工作總有受人恩惠和得人幫助的時候。梅仁瑜沒少幫姑娘們擋酒,也沒少給小夥子們解答些簡單的問題。偶爾有棘手的客戶小姑娘、小夥子們處理不好,梅仁瑜也會頂上,務求大家都不要犯什麼大錯,小錯也盡量少出。別人只當梅仁瑜是生性謹慎,所以做起事來謹小慎微。實際上梅仁瑜這個窮鬼不過是怕被罰錢。
就算是以前詬病過梅仁瑜心眼多、居然不提醒他們小春是什麼家世的同事,也拿不到梅仁瑜更大的把柄。況且銀行本來就是個搞人一溜一溜的地方,自己不搞清楚鄭曉春是誰的女兒就在背後臆測人家,被打臉了那是純屬活該。真要說起來倒不是梅仁瑜心眼多,而是隨便說人閑話的人心太臟,嘴巴也太毒。梅仁瑜要是真有心拿小春的事情整人,那些背後潑小春髒水的人今天也不可能還笑嘻嘻地跟著小春一起圍在梅仁瑜身邊了。
聽說梅仁瑜有望升上管理崗,不管心裡的算盤各自都打成個什麼樣子,祝福梅仁瑜的人始終是居多的。喜愛熱鬧的小姑娘、小夥子們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說要去哪裡搓頓好的,搓完還要來個二攤,去酒吧來個不醉不歸。何敏之流有家有室還要帶孩子的可就不大喜歡這個走向了。
「別別別!大家明天還要上班呢!別喝高了明天一個個都爬不起來,那柜上誰來坐啊?」
梅仁瑜自然知道一碗水端平的道理。她先安了何敏等急著回家的人的心,接著道:「有精力的跟著我去ktv二攤!二攤我全包了!!」
「人魚姐爽快!」
於是乎小姑娘、小夥子們也笑了起來。
晚飯定在了一街之隔的川味餐廳里。除了何敏、小春還有之前說要給梅仁瑜慶祝的同事們,梅仁瑜還請了人事部長和幾個人事主管。
這頓飯名義上說是來的人每人都出個份子錢祝賀梅仁瑜高升,然而梅仁瑜哪兒敢真的讓這麼多人請自己吃飯,先不說這裡面有她的上司還有人事部的人,單是還這頓飯的人情,請客的每個人都還請一頓回去,她都能請到荷包還比黃花瘦。所以這頓飯才吃到一半,梅仁瑜就溜出去刷了卡。等飯吃得差不多了有人裝模作樣地說該收份子錢啦,梅仁瑜再出來說:「哎喲不用不用,錢我都付好啦!大家安心吃!吃不完的兜著走,打包回去別浪費哈!」
誰都知道所謂收份子錢也就是走個過場。情義到了就行。於是乎和梅仁瑜推讓兩下,所有人也就心安理得的酒足飯飽了。
吃晚飯何敏和人事部長這樣的管理層先走一步。剩下的人基本都是平輩,大家又都是年齡相近的年輕人,玩笑起來也就更自由隨意了。
二攤定在了海都ktv。海都比其他的連鎖ktv都要貴,硬體質量和服務態度也比其他的連鎖ktv要好,且是好得多。小春有這裡的鑽石貴賓卡,能給打四折。算下來倒還比外面的ktv便宜些,梅仁瑜握著小春這小姑奶奶的手都快感激得要哭了。
「小的們!躁起來!!」
小春握著麥克風登高一呼,下面拿手鼓沙錘的就開始鼓噪。叫好的、吹口哨的,啃一口炸雞爪再呷一口冰啤酒的。
梅仁瑜和小春唱了亞洲舞娘的《play我呸》又唱了《i』yours》,後面一個小姑娘就唱了《馬德里不思議》和《日不落》。《馬德里不思議》五音不全得不可思議,《日不落》跑調跑得能日/升天,然而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唱歌的小姑娘那麼可愛,聽歌的小夥子們那麼沉醉。
骰子在杯子里打著旋兒落定,這桌出來一個「豹子」,那桌跟著一個「順子」。瓶子起起落落,杯子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洋酒兌了蘇打水,啤酒成瓶干。湯湯水水的東西都下了肚,內里空虛的靈魂卻依舊空虛。
梅仁瑜覺得人之所以容易酒後亂/性不是因為酒精擦洗掉了理性,而是因為酒後的人都容易空虛,同時也想填滿自己的這份空虛。
可是空虛之所以被叫作空虛,就是因為它填不滿。既然填不滿,又有什麼必要繼續去做徒勞無功的努力呢?
梅仁瑜感覺有些悶,就出去透透氣。她在前台買了包煙,又揣著煙出了大廳。
海都內外都不禁煙,四處都是帶煙灰缸的垃圾桶。梅仁瑜這種專門到門外抽煙的人反倒是少見。
「人魚姐,你在這兒啊。」
背後傳來的聲音差點嚇得梅仁瑜一口氣喘不上來氣又咽不下去。她轉過身的時候,嘴裡還一直往外冒煙。要多傻有多傻。
「春兒……」
「原來人魚姐你真會抽煙啊。我還以為你之前說的只是開玩笑呢。」
小春笑笑,往前兩步靠在護欄上。梅仁瑜把煙換了只手,這樣煙順著夜風被吹走,也就不太能熏到小春了。
「我還以為人魚姐你會主動來問我。」
隔著透明的落地玻璃,小春看著大廳里那盆綠油油的滴水觀音。而梅仁瑜看著她。
小春平時可是頭可斷,髮型不能亂。今天她那一頭梨花燙斷然沒有了平時的精緻整齊,總是只有淡雅香水味的身上也傳來些酒精的味道。
「人事部的人跟你說了吧?我馬上要退職的事情。」
「嗯。」
梅仁瑜吸著煙,她在思考自己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是「你怎麼不告訴我你要結婚了?」,還是「你瞞我你要退職的事情瞞了多久?」。
小春就像是聽到了梅仁瑜心裡的聲音,她開始慢慢地解釋:「人事部上個月就來找過我了。問我打不打算做管理崗。」
「上個月?」
「嗯。上個月的上旬。」
七月的上旬,吳志宏還沒收那張印鑒模糊的支票,楊艷也還沒走。銀行招募儲備人才是很正常沒錯,可上個月直接問小春要不要做管理崗,這個月卻招管理培訓生就有點兒蹊蹺了。
每個工作單位都有正常的「新陳代謝」,銀行也是一樣。和其他公司不同的是銀行的人員流動相對較小,尤其是管理層。小春家是行里的大客戶,她被調到管理崗上很正常,但前提是管理崗上要有空缺才行。既然人事部已經對小春開了口,那就說明已經有位置可以讓小春上去了。
楊艷走了之後,楊艷的位置就空了出來。楊艷那位置算不得高,但好歹也是個缺。想補這個缺的人行里多了去了。偏偏這個時候行里沒找人來補缺,看樣子也不打算調別的網點的人來補缺。倒是招了一批一時半會兒派不上大用場的管理培訓生。
副行長傅恆和年紀能做他爸的行長不是第一天不和了。想想這段時間兩派人明裡暗裡的摩擦,梅仁瑜估計這兩位又是拿著行里的人員博弈了。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行長和副行長都在琢磨著如何擠掉對方的人手,以減小對方的勢力。至於他們手上那些棋子廢了損了殘了他們才不會關心。橫豎銀行這地方永遠不缺人。
大人物們真是沒個消停。梅仁瑜搖搖頭,決定不去關心行里的派爭黨爭。她這種小蝦米在這種腥風血雨里哪裡有選擇的權利?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春兒,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要結婚的事情。」
梅仁瑜很想開玩笑地問一句:「怕我包不起紅包給你啊?」,無奈她現在實在是開不出玩笑來。
「我……」
小春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有什麼說什麼。」
小春抬起眼來,正好對上梅仁瑜的視線。她一怔,復又莞爾。
「我們家美容醫院年前出了點事情。有個來打玻尿酸的阿姨皮膚潰爛,很快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她家裡鬧到我們醫院門口來,打砸不說還揚言要醫生護士償命。我爸他們家請來的醫鬧真把醫生護士弄出事來,就同意私了,賠了一百多萬。」
「這一賠吧,原本沒我們家醫院什麼事的很多事情就都變成我們家醫院的事情了。這幾個月,連幾年前在我們家醫院做隆胸手術的人都找上門來,說是我們家醫院用來給病人隆胸的假體有問題,不但是垃圾材料,還有可能致癌什麼的。」
「我們家醫院隆胸這塊兒都做了那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會用不正規的材料給病人做手術?那人怕是又去了別的什麼地方動了二次手術,把後面手術的問題算我們家醫院的頭上來。」
梅仁瑜聽直了眼,連煙灰都忘了彈。一大塊煙灰陡然從她指間掉落。
「就沒有辦法能證明她那假體不是你們家醫院弄的?」
小春搖搖頭:「我們家醫院以前都是用紙筆做病歷的,近幾年才換了電腦。她那手術的病歷現在根本沒法找。她胸里的假體我們能給她拿出來,可總不能拿出來了就不管吧?我們承擔她的手術,費用那些都不說了,還是變相承認了她說的是真的。……唉,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小春嘆息一聲。
「主要是那些醫鬧發覺我家有利可圖,是塊任人欺負的大肥肉,天天都來醫院裡大吵大鬧,保安要趕他們他們就地上一坐大叫保安打人了,搞得我們家醫院名聲都臭了,現在根本沒人敢來。報警也只能趕得了這些人一時。」
小春說到這裡,梅仁瑜似乎已經明白她為什麼要嫁人了。
「……你以後的老公能幫你解決這些人?」
「嗯。他舅舅是公安系統的。說是很疼他這個外甥。上次在度假村相親,他舅舅也來了。他舅舅看起來是個好人。我們家醫院現在也太平了許多。」
小春說著笑了一笑。
「就是還門可羅雀就是了。」
「……」
千言萬語到了喉頭竟然都變成了虛無。梅仁瑜望著在她面前顯得小小一隻的小春,忽然有點兒心疼這個看起來無拘無束的富二代了。
她這個富二代背負得並不比她這個窮二代背負得少。有父有母還有姐姐和侄女要維護的小春甚至比梅仁瑜還要怕失去。梅仁瑜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小春卻是承受不起一個家庭崩潰的重量的。
小春度假村相親也就是最近的事情,前後還不到一個月功夫。這何止是閃婚,就是樁明碼標價的交易:我嫁給你,你幫我解決家裡的麻煩事。再聯繫一下小春七月初就拒絕了晉陞的事情……只怕她一早就做好結婚退職的打算了。
一個青春正茂、前途大好的女孩子就這樣成了一樁交易的籌碼。億萬富翁到頭來還不是和下崗工人一樣沒有保護自己的女兒。
「……你甘心就這麼結婚?」
小春扁了扁嘴:「不甘心呀。所以才想找海洋小帥哥玩玩的。結果人家根本不鳥我。」
小春這算是解釋了她和海洋的關係到哪一步——這姑娘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沒心沒肺。她也在小心翼翼地摸著梅仁瑜的心肝腎肺,避過了她每一處要害,為她保留了所有的底線。
梅仁瑜沙啞著喉嚨:「你家的事情不能用錢解決?」
「這兩年公權私用查得嚴,被查到了我家那點兒底子哪裡夠折騰的?再說我爸媽早就想把我嫁出去啦。對方家世不錯,就順水推舟了。」
小春還在笑。可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春兒,要是不想嫁,咱們就不嫁了。總會有辦法的不是?你姐姐人脈那麼廣,能幫得上忙的人總會有一、兩個吧?你們家的醫院撐一撐,事情總會過去的。」
梅仁瑜知道自己這些話說得特別不負責任。小春家裡的連鎖美容醫院每開一天那都是成本成本成本,不說別的,光是養活那麼多張嘴的工資一個月就要花出幾十萬,更別說其他的花銷了。
「是啊。事情總會過去的。可等事情過去了。我家也得元氣大傷。」
「我爸媽已經老了,經不起風浪了。我侄女還小,現在還在英國留學。她比我們家所有的人都還需要穩定的環境。」
「都說女孩兒要嬌養嘛。我從小就是嬌養的,沒事兒總在玩,沒想過要幫家裡承擔什麼。長大了被爸媽逼著相親結婚又覺得比起依靠男方……比起依靠老公來我更想依靠自己。我跑來這兒打算從基層做起,想證明自己不比那些男人差,然後把自己磨練的有一身真本領,拿著這身真本領回去幫爸爸媽媽撐起我們的家……」
「可是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啊,人魚姐。」
被梅仁瑜按進懷裡的小春幾乎是泣不成聲。
「我不行的。現在的我根本不行。我什麼都沒法為家裡做。我好後悔以前為什麼不夠努力……我好後悔以前為什麼不幫家裡做點什麼。我真的、真的感覺特別對不起我爸媽……」
「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嫁了……」
抓著梅仁瑜衣服的手抖個不停,小春的眼淚抹在了梅仁瑜的胸口。
「真的……還好我有身為『女人』的這個原始資本。不然,我就連這點兒忙都幫不上了。」
人前張牙舞爪、天不怕地不怕的鄭曉春在梅仁瑜的懷裡崩潰了。她抽泣著,喃喃自責。梅仁瑜有很多話可以安慰她,卻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對她說。
因為梅仁瑜知道,木已成舟的現在,為了親情而選擇婚姻的小春需要的不是安慰附和,而是一次徹底的發泄。
就像笙歌對梅仁瑜做過的那樣,她輕輕地撫摸著小春的頭髮。輕輕地拍著小春的背脊。她任由著小春哭濕了她的胸口,自己也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