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病吃藥
「你、你會寫字啊……早說嘛……」
梅仁瑜的話剛出口,自己都想咬自己的舌頭。這人魚喉嚨疼著,怎麼說話?自己之前又沒問過他會不會寫字,有沒有溝通的手段。一看見他的魚尾巴直接在腦子裡把人家打上了「落後種族」的烙印,否定了人魚這個物種的智慧性。
說不定人家人魚早就在深海里建立了能夠迴避人類探索的理想鄉,理想鄉的科技比人類的科技還要發達許多倍。只有人類還傻乎乎地以為自己是這個地球上的老大,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生死存亡都要聽自己的。
以後再也不能這麼自以為是,先入為主了。梅仁瑜尷尬地反省著,臉上也不自覺地有點發熱。抓著她手的人魚倒是因為看見梅仁瑜理解了他的意思而微微一笑,手指繼續在梅仁瑜的掌心上輕撫。
『不-用-擔-心』
他寫著。每一個字都不快。
『我-只-是-發-燒』
「我當然知道你是發燒。但是我不知道一般的退燒藥對你有沒有用,有沒有副作用,你會不會過敏。」
梅仁瑜的語速倒是快極了。發現人魚完全能夠理解她在說什麼的她幾乎是在看懂人魚的話后馬上就開口接茬兒:「藥物過敏可是會引發休克和器官衰竭的!」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過尖銳,語調也脫離了鎮定的範疇。梅仁瑜一邊對自己說「鎮定冷靜這不像你」,一邊緩和了口吻:「還是說你知道自己該吃什麼葯?或者能吃什麼葯?」
人魚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他很快在梅仁瑜的掌心寫下自己是雜食動物,人類能吃的,他們人魚基本也都能吃。讓梅仁瑜不必過分擔心。
梅仁瑜可沒這份大無畏的胸襟膽識。別怪她婆婆媽媽,一點小事也能拖拖拉拉這麼久,她/媽媽梅如君就是死在了藥物過敏上,死的過程極其痛苦。等到還在上學的梅仁瑜接到通知趕到母親床前,梅如君還睜著眼睛,當真是死不瞑目。
梅仁瑜一緊張就感覺胃裡泛酸,噁心想吐。顧不得對人魚解釋,她一把抽回人魚手中的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完蛋,小春挑的印度菜館太好吃,一個不小心就吃多了。冷汗和熱汗一起從梅仁瑜背上冒出,梅仁瑜還來不及捂住自己的胃,就因為想起了什麼而放下了捂著嘴巴的手。
人能吃的,人魚基本也都能吃?人能吃的,吃——的——
「……中藥!我去買中藥來!」
梅仁瑜的眼睛忽的就亮了起來。她胃裡那翻攪得天昏地暗的胃酸也瞬間風平浪靜,只是還有些難以平復地發脹。
她怎麼就忘了呢?天/朝人民對於吃的執念延續了五千年,食療的想法也從來沒斷過。要說這個世界上什麼藥品最安全她又最熟悉,那必須是天/朝人民從五千年的食文化中總結提煉出的,有神農嘗百草、李時珍著《本草綱目》的中藥!
雖說是葯三分毒,植物也有毒性,中藥里很多藥物的配方中都有毒物和發物。但是比起純化學物質的西藥來,中藥的藥性不會那麼烈,副作用也比較少!哪怕有的葯會引起過敏反應,過敏反應的機率也會小很多!
梅仁瑜撿起門口的錢包就沖了出去。她剛穿了鞋打開門往前跑了一步半,整個人就撞上了一堵肉牆。
「啊……!」
「小心!」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抓住了梅仁瑜的葯,讓她不至於摔到地上嘴啃水泥。梅仁瑜搖晃了兩下,這才站穩了身體,她一抬眼就對上了帶著一雙錯愕的眼睛。至於那眼睛的主人……
不是隔壁那一米八/九的青梅竹馬還能是誰?
「海、海洋……?」
被海洋攬在懷裡的梅仁瑜掙扎兩下,想要自己重新站好。一隻手拿著紙袋的海洋也隨即放手。
「我考完試了。買了周鹵鴨,想問仁瑜姐要不要一起吃……」
海洋顯然也沒想到自己剛想按門鈴梅仁瑜就自己沖了出來,還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裡。他的表情有些呆,整個人的動作也不大自然。
「今天沒空!」
梅仁瑜不貪嘴,這周鹵鴨卻是例外。平時聽見周鹵鴨梅仁瑜不說是雙眼放光也會猶豫三秒,今天梅仁瑜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就拒絕了海洋。海洋愈發地詫異,梅仁瑜卻是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只對他丟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就用八百米最後十米加速衝刺的勁頭穿過走廊衝下了樓梯。
「……」
海洋站在梅仁瑜家門口,手上還拿著那袋周鹵鴨。直到梅仁瑜沒影兒了,他才如夢初醒一般撓了撓自己的臉頰,最後苦笑一下,拿著那袋周鹵鴨回了自己家。
這可怎麼辦好?他不愛吃滷味,總覺得齁。另一個愛吃周鹵鴨的海川又不在。梅仁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唉……
好多年都沒這麼不顧旁人眼光縱情奔跑過的梅仁瑜淌著熱汗衝進了藥店里,著實嚇了藥店里的導購小姑娘一跳。懶得和人廢話的梅仁瑜花了五秒報了藥名,腦內罵了電梯壞了一個星期還沒人修的公寓十秒。
沒辦法,這就是便宜的代價。和諧公寓的和諧度和它的性價比成反比。物管做事向來都拖拖拉拉,能明天做的事絕對不今天做。想要電梯修好那還有得等呢。
饒是梅仁瑜風馳電掣風風火火,再爬上一個五樓也還是累得要命。何況她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爬這個五樓了。
喂人魚喝了中藥沖劑和蜜煉枇杷膏,又為人魚換了浴缸里的水,把浴簾安上又把買來的所有東西都塞進冰箱里的梅仁瑜累得幾乎是癱倒在床上。熱水澡沒能給她解乏,反倒是讓她越發的困了。
這二十四小時也算是夠跌宕起伏的了……眼皮無限下垂的梅仁瑜彎了彎嘴角,壓根沒注意到放在包包里就沒拿出來過的手機曾經微微震動著提示有新的聊天信息來了。
這一覺梅仁瑜睡得很沉。夢裡她又回到了梅如君的膝蓋上,咯咯笑著搖晃雙腿。梅如君也在笑,笑得春花般燦爛,秋月般安寧。梅仁瑜以為這就是所謂的「永遠」了,這一刻會永恆下去。哪知夢裡的梅如君也病了。病得躺在床上,下都下不了地。
『媽!我要學醫!我要讀醫科!我會救你的!你等我!等我!!』
梅仁瑜跪在梅如君的床邊,握著梅如君枯瘦如柴的手哭喊。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整張臉都被淚水濡濕了。哭得連鼻涕都淌出來阻了呼吸。哭得……
醒了過來。
梅仁瑜從床上坐起,一張睡腫了的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無法正常呼吸,順手在床頭抓了張紙吹了鼻涕,這才深吸一口氣,感覺舒服多了。
凌晨的夜晚很靜。夜色如潮水一樣透過窗戶湧進室內,讓室內變成安穩的海洋。梅仁瑜擦乾了淚,下床跑去洗了把臉,發現浴缸里的人魚醒了,就自覺跑到了浴缸邊上蹲了下來。
「吵醒你了?」
『沒有』
人魚手指上的力道還是那麼微弱,但臉上那不自然的紅暈已經褪去。梅仁瑜用另一隻乾燥的手摸摸他的額頭,這才說了句:「涼涼的。」
『我-這-個-品-種-的-人-魚』
『體-溫-比-較-低』
「人魚還分品種啊?」
梅仁瑜笑了起來。
『嗯』
『有-湖-人-魚-河-人-魚』
『還-有-海-人-魚-和-深-海-人-魚』
『每-個-品-種-都-不-一-樣』
正太人魚特別認真地寫著,梅仁瑜也特別認真地看著。她說話,他寫字。他們就這麼交流著,也不覺得費力。
『我-是-海-人-魚』
於是梅仁瑜問:「那果然該給你的水加鹽?是不是海鹽比較好?」
人魚搖了搖頭,又寫:『不-必-麻-煩』
見梅仁瑜皺眉,又加上一句解釋:『我-們-人-魚-適-應-力-很-強』
這解釋梅仁瑜能接受,再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雞婆多了反倒顯得別有用心。梅仁瑜不想做多餘的事,乾脆點點頭不再深究這個問題。
被正太人魚冰涼涼的手撫著撫著,梅仁瑜又困了起來。她平時就缺覺,這個點兒又是深夜。見梅仁瑜頭點頭點的打起呵欠來,正太人魚輕推了她一把,指指浴室之外示意她回床上睡。
梅仁瑜困狠了,也不多推辭。出了浴室一頭栽倒在床上,眼看就要睡去又想起還是再喂人魚吃次葯比較好。五分鐘后,喂正太人魚吃了葯的梅仁瑜再次栽到在床上。一夜安睡到天亮。
這香甜安睡的結果就是梅仁瑜沒聽見包裏手機的鬧鈴聲,差點遲到丟了全勤。感受到前來定期巡查的人事部主任犀利的目光,梅仁瑜心道好險好險。要知道全勤是小,給領導留下了壞印象才是大啊……
為了挽回形象,梅仁瑜工作的特別勤奮。接待儲戶的態度也比平時要殷切上百分之十。剩下那百分之九十她可是用百折不撓的精神奮力地每天維持著呢。
興許是周一的緣故,這天的儲戶特別多。偏偏行里有個和小春同期的小姑娘缺了勤,先斬後奏地打電話來說是得了流行性感冒,燒得起不了床,現在正在由男友陪著在醫院裡吊水,要休息幾天。正好這天小春也輪休,少了她在耳邊嘰嘰喳喳東拉西扯,忙得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的梅仁瑜乾脆午休時間都壓縮成了一刻鐘。前五分鐘沒有愛心便當能吃的她到隔壁寫字樓下的小賣鋪買了碗速食麵,接著用五分鐘燒了熱水泡了面,最後梅仁瑜用五分鐘把那半硬不軟的面囫圇吞棗地吃了下去。
精神全部放在一個接一個的儲戶身上,梅仁瑜沒什麼空去察言觀色,也就沒發現馬俊一直盯著她,眼神越來越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