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Episode .025
雲霾堆積,霧色漸深。
十九世紀的倫敦建立在蒸汽時代繁榮的樂章與常年不散的陰雨的華歌之中。走在這裡的大街上,都會為那獨屬於某個時代的獨特之美吸引。
接連不斷的綿綿細雨里,一位身著唐裝神情冷冽的少女撐著傘行走其中,雨傘大半都遮擋在走在她身前的黑髮青年上方,於是便有細密的雨水漸漸在她背後串接起來,蜿蜒往下。
「椿。」黑髮青年停住腳步,「你再把傘靠過來的話,我就看不到路了。」
傘下的青年無奈道,轉過身來,墨黑的天色下赫然露出一張昳麗的臉龐,琥珀金的眸瞳彷彿也一同被雨水沖刷過般,熠熠生輝。
「抱歉……大人。」椿神色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歉疚的低下頭。
「哎哎,不用這麼嚴肅的道歉呀。」貓屋敷拍了拍椿的頭頂,溫柔道:「真不好意思,這麼久沒見面了,剛見到就要拜託你和我一起躲追殺了。哈哈哈……」
椿本來還有點感動的心情被後面那句話撕得粉碎,嘴角抽抽的拿開貓屋敷的手,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撐好傘:「知道在被追殺的話就快點走吧,大人。就算是任性也要看清時候啊。」
「好好,這就走。說起來椿真厲害啊,我第一次進入異世界的時候可是嚇了一跳,完全不像椿這樣能夠冷靜地砍斷別人的契約陣跑出來,然後還迅速找到了能夠融入異世界的服飾呢。」貓屋敷抬腳走上一座石橋,嘴裡喋喋不休的說著槽點多到讓人無從下口的話。
「契約陣,是大人讓我砍斷的。」椿冷靜地說。
「嘿?是嗎?」貓屋敷摸著下巴沉思,當時從空中掉下來靈力又在暴走,完全不記得自己下過這種命令啊。
椿往左側走了幾步,擋住橋邊扶手濺起的水花面無表情道:「沒錯,才從沉睡中醒過來,聽到大人的第一句話就是『什麼鬼人會在上弦月的時候畫六芒陣啊?話說這是妖魔力量的陣法來著吧?砍了它——!』,那個時候真是不折不扣的嚇了一跳,抽出刀就砍過去了呢。」
清楚的從自家式神口中聽出嫌棄的意味,貓屋敷尷尬的回應著:「……唔,這法陣也太不結實了。」
椿:「……」然後您就被法陣的主人給拍出去了,接著還被一路追砍到了現在。——這句話她識時務的沒有說出口。
沒有聽到自家式神溫柔的拆台,頗有些不習慣的貓屋敷側過頭掃了椿一眼。墨色的長發不似以往那般披散在身後,而是乾淨利索的扎高在頭上用一方墨綠的髮帶系住,蒼綠色的眼眸中與其說是溫柔倒不如說是沉靜的氣質沉澱其中,整個人雖然氣息溫和,卻仍然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凜冽之感。
——果然,再見面之後有些違和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貓屋敷回過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繼續沉默的走著。交談忽然停下后,思緒就不由得迴轉起來,驀然想起自己靈力暴走後發生的事,貓屋敷的心情一下子陰鬱起來……
……
天光破曉,貓屋敷手中的刀像他身上的光芒一般耀眼,筆直的嵌入地步隆所製造的腥紅煉獄之中,乾脆利落地將那些醜陋又扭曲的枝節一一斬斷。
「不!不可能!!」犽驚恐的退後,無法置信的吶喊。一直以來被他視作殺手鐧,同時也確實從未失手的殺手鐧,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輕鬆折殺,這樣的事比直接將他打趴在地的打擊還來得重。
「不可能?抱歉,我可從未聽說過這個詞。」鋒銳的刀尖抵在犽的脖頸上,貓屋敷神色狷傲,憋悶了那麼久終於恢復了靈力的事一下解放出了他性格中最為張揚的部分,於是就連話語中都無可避免的出現了壓迫性的氣息。
銀時撐著柱子站起來,地步隆那種噁心東西被解決掉直接讓他鬆了一口氣,人的話不管多少他都不會怕,但是那種可以稱之為……的東西就……
「犽。」孔雀姬從貓屋敷身後走上前來,「在我的賭/場里販賣『轉生鄉』這種可憎之物的人,就是你沒錯吧。」
犽雙手撐在地上,尚未從自己從未預料到的失敗打擊中回過神來,「『轉生鄉』……真是好東西呢。」
「阿銀可沒有看到你自己享用那種好東西呢。」銀時扶著自己流血受傷的肩膀,慢慢走過來睇著神情萎靡的犽。
「看你這樣子,似乎是沒想到過若是背叛失敗了該怎麼樣是嗎?」孔雀姬到底是那個一人支撐起一個巨大銷金窟的孔雀姬,被心腹部下背叛這種事的心情很快就被她整理好,如今,她已經開始思考起要如何處理這個曾經的部下了。
然而既然曾經會被孔雀姬看中培養成心腹,犽這個男人,除了這背叛的愚蠢,其實也是有過人之處的——比如說,他對包括自己在內任何人都一樣的狠辣。
「比起成為供您觀賞的悲慘結局,請允許我在此之前自我了斷吧。」犽如此說道,從懷中掏出一個銹跡斑斑的匕首——那是犽正式向孔雀姬效力時,由孔雀姬親手贈予之物。
「……請不要詢問我背叛的理由,因為這個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孔雀姬大人您——早已失去那份甘心讓我追隨的準則了。我追隨的……不是大人您,而是,那獨特的……」
犽沒有機會告訴孔雀姬自己到底為什麼反叛了。
貓屋敷驚詫的張開嘴,對目前發生的這一切有點跟不上……
這、這怎麼話說的好好的就自己切腹去了喂?!他前面可是還放了那麼豪氣的宣言說什麼「你的命我收下了」之類的,結果根本就沒有給他豪氣的機會啊?說好的勇者打倒大BOSS的套路呢!BOSS自裁了掉落的獎勵歸誰啊?
「現在的人……真是,看不懂。」良久,貓屋敷幽幽的吐槽。
銀時也是一臉便秘一樣的詭異神情,雖然知道每個武士都有自己貫徹著的武士道,但是恕他理解不了這種風格的!
「那個……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一旁傳來一個糯糯的聲音,扶著虛弱的紀子,洋子望著那個倒在地上的矮個子男人。
「這要怎麼說呢……」新八冷汗著扶起有些滑落的眼鏡,「應該是錯過了吧……不,沒有錯過。」
那麼到底是錯沒錯過?洋子艱難的咽下這句話。
「對了,高糖卷先生。」貓屋敷隨意的一手搭在銀時肩膀上,「你是不是怕鬼啊?」
剛才銀時握刀的雙手,可是被他發現了顫抖的痕迹喲。原本還只是懷疑銀時怕鬼,現在完全就可以確定了嘛!
銀時渾身僵硬,過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道:「誰、誰怕鬼!混蛋你不要、別亂說阿銀怎麼會怕那種不存在的東西!」
不存在的東西?!
「……銀桑,貓屋敷桑好像才剛剛收服掉一個你說的不存在的東西呢……」新八本著良心吐槽。
貓屋敷也是臉皮一抽,握著銀時肩膀的手都不自覺的大力了幾分。而銀時傷口周圍的血液也因此全面的滲透了纏在手上的繃帶,以一種幾乎灼穿人的熱度襲向手心。
「疼疼疼疼——你要捏死阿銀嗎混蛋?!」
無暇顧及跳腳的銀時,貓屋敷看著自己的手,也沒辦法去想這裡還有誰了——三兩下拆掉手上的繃帶,只見原本淡紅色的花印宛如飲飽了鮮血一樣栩栩如生,雖然鮮紅卻並沒有猩煞的感覺。相反,貓屋敷在注視這花印的時候,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正在有什麼成為他十分重要的羈絆。
不會吧……
貓屋敷倒吸了一口涼氣,抬頭看著銀時的眼神都不對勁了——他手心上的那個玩意兒,居然是個能夠結下契約的陣法!!如果是這樣的話,之前為什麼能夠和銀時進行所謂心靈上的溝通也就解釋的通了!
由於靈力和鮮血的滋養,花瓣緩緩綻放,從貓屋敷的雙腳開始,隨著印記的越發鮮活,貓屋敷的身影也就越發淡薄。
在眾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貓屋敷只來得及對銀時大喊了一句:「記得想我!」就化為了點點星芒消散在空中。
銀時下意識的伸手,然後僵硬的停在原地,虛虛握住貓屋敷身影消散后留下的空氣。
「貓醬是妖精嗎阿魯?」神樂摸著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銀醬,你的魂被妖精勾走了嗎?要我幫你打回來嗎阿魯?」
為什麼這丫頭對眼前突然消失個大活人的接受度這麼高啊!為什麼貓屋敷桑會對銀桑說出那麼讓人誤會的話啊!所以這兩個人果然是有什麼問題對吧!——新八石化著,即使張不開嘴也要在心裡吐槽。
銀時收回手挖挖耳朵,「走了。啊——阿銀要困死了……糟糕了感覺全身都在『咔吧咔吧』的啊。」
「喂,銀桑——!」新八八卦的內心正在燃燒。
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被帶往不知名的地方,貓屋敷心情之陰鬱難以表述。加上他剛剛發現的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非常糟糕的事情,渾身的靈力都隨著他的情緒暴走。
「生魂?」從高空往下掉落的滋味絕對沒那麼好受,但好在對於貓屋敷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以解決的事,在空中每隔一段距離就以結界作為台階減緩下落速度的貓屋敷,忽然在這個新世界的月色中察覺到屬於生魂的氣息。
……現在可是上弦月,怎麼會有生魂出現?
再仔細地看去,貓屋敷眼尖的發現了一個位於自己正下方的六芒星陣,在那個星陣正中的,正是他先前察覺到氣息的生魂。
此時那身穿墨綠色風衣的男人抬著頭,遠望從空中伴隨著獵獵風聲落下來的貓屋敷。
糟,糟糕==!
等貓屋敷察覺出這是一個人類以靈魂為代價召喚著什麼的契約陣後為時已晚,這個時候他已經近的能看到那個生魂右眼眼角下的淚痣了!
掉進別人的契約陣里可不是什麼好事!——身邊金色符文顯現,貓屋敷從中抽出唐刀,反正是屬於妖魔的六芒星陣,直接砍斷算了!
然而一個比他更快的影子從他身側沖了下去,手中的長刀猛然劈在陣法的脆弱之處,失去了陣法的約束,貓屋敷鬆了口氣在虛空中一踏往旁邊翻去。
對了,靈力已經恢復,是椿出現了……
如此想著的貓屋敷猛然被一雙有著病態蒼白的纖長雙手抓住,然後狠狠的丟了出去!
貓屋敷胸口一悶,驚訝的回望過去,卻只看到了那垂下的雙手十指上烏黑的指甲,以及周圍四散的黑羽。
……
一不留神踩在了一小片水窪上,回過神來貓屋敷才發現他已經和椿走到了十分偏僻的郊外。
嘆了口氣,貓屋敷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個一個的世界總是惹到一些稀缺又強悍的物種。——比如吸血鬼,比如這個被自己打斷了用餐正在追砍自己的惡魔。
話說,不知道惡魔像不像吸血鬼一樣那麼好說話啊?要不然,也送一隻——額不不不,送好多隻可愛的紙青蛙給惡魔先生吧?
貓屋敷認真的思考著這種行為的可行性。
——話說,吸血鬼先生也並沒有好說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