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結果
賈政的情況顯然不太好,面色慘白不說,腳步凌亂不說,還帶著一股子怪異。
儘管賈赦賈政兄弟的學問一般,可是他們的規矩卻是從不記事的時候便專門有人教導的,這麼十多年潛移默化下來,規矩基本上就是刻在骨子裡,成了一種本能一樣,縱然是再如何地失態,可這大面兒定然是錯不了的。
可是此刻的賈政截然相反,似乎是被人褪去了毛皮,露出了裡面血淋淋的骨頭和肉的畜生一樣,狼狽而又可憐。
賈赦被自己的這個比喻都逗笑了。
好歹也還的記得這般狼狽的似畜生一般之人是自己的弟弟,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呀。
那樣說人家,自己又成什麼了呢?
可不管自己成了什麼,左右賈赦心中的幸災樂禍著實一點兒也沒減少,甚至還加厚了幾分。
該!
這便是賈政這個好弟弟肖想自己不該肖想的東西所必須要面對的下場,這就是下場。
賈赦渾身只覺得心情跟大夏天用了涼茶一樣清爽。
許是他的遮掩並不到家,所以那藍袍小廝抬頭看了賈赦一眼,雖然年紀不大,可賈赦卻總覺得那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心裡,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不過他卻沒有心驚,也沒有收斂,坦坦蕩蕩地對視了回去。
那小廝畢竟年歲不大,臉皮也不像賈赦這樣厚,對著賈赦躬躬身子,算是回禮了,
「這位賈二爺,請你們帶回去吧,我家老爺說了,賈二爺的功課太不紮實,心思太雜,實在不適合在他這裡學習,好在貴府高門大戶,可以為賈二爺請個蒙師,讓賈二爺重新啟蒙,且等上三四年的光景了再來找我家老爺試試,不定那個時候賈二爺功課紮實了,少了胡思亂想,可以踏實地跟著他讀書了。」
這話說的可真是不委婉啊,赤果果的嫌棄到底可該如何是好呢?
父母寄予厚望的兒子被五道先生這個當朝大儒嫌棄的一無是處,父母該如何憂心呢?
自己這個做兒子可該如何上慰父母慈心,下安幼弟受傷的心靈呢?
要知道這有些時候,有些傷口雖然看不見,摸不清,可若是撕扯起來,卻是疼的更加厲害呢!
賈赦心中忍不住地嘲諷道。
「多謝!」
雖然心中歡喜嘲諷,可面上若說是沒有一絲的難堪和尷尬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賈政是賈家的一份子,甚至還是自己的親弟弟啊。
親弟弟這被嫌棄成了渣渣,自己這個做大哥的面兒上能好過嗎?
乾巴巴的兩個字之後,賈赦一眼不發,眼神銳利地盯著賈政,賈政被他的這種眼神刺的一個機靈,略微瑟縮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
「二弟,直起腰來。」
賈赦拿出了自己習武時的陣勢,對著賈政低喝道!
賈政愣生生地打了個機靈,下意識地挺起了腰板。
「走吧,擾了五道先生的清凈,還請你向先生賠情,若是日後有機會,咱們這些末學晚輩再向先生請教!」
那小廝渾然不在意賈赦的態度問題,反倒是頗有興緻地盯著賈赦狠狠地瞧了又瞧。
賈政似乎是提線木偶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賈赦的身後,朝著代善的方向走去。
儘管代善沒有上前,可他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這麼點兒的距離,不管是賈政的表現還是小廝、賈赦的應對,他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心中若說是不失望,那自然是假的。
可好歹還算是有那麼一絲絲的安慰,至少不都是廢材,還是有一個能拿的出手的。
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擔心日後兄弟之間起了歪心思,再鬧的家宅不寧,那就成了一場笑話了。
代善心中連連安慰自己,可賈政還是瞧見了父親臉上的失望。
這抹失望對於賈政的打擊卻比那位五道先生的還要深,他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冷汗直往外冒,眼前發黑。
賈赦自然是發現了賈政的異樣,面上雖然沒有多少的關切之意,可到底卻是伸出了胳膊,架住了賈政。
「父親,咱們回家吧!」
看著代善眉頭眼角的疲憊,賈赦不復多言,對著他道。
代善看了一言面無血色的次子,心中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兒,面上卻也不顯,對著長子點點頭,率先上了馬車。
賈赦也小廝長隨們合力將賈政也送上了車,賈政的小廝周瑞也一起爬了上去,去照顧自家主子。
這總不能讓老爺動手吧?
此刻的賈政心中惴惴,口角訥訥,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自己終究讓老爺和太太失望了。
想想那位五道先生將自己的內心□□裸地扒光的那一刻,賈政幾欲昏死過去,這真是他人生中最為難堪的一刻。
那樣赤果果的似乎自己光著身子的打量實在是讓他崩潰。
功課什麼的,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程度,也曾經想過,若是真的有幸拜倒五道先生門下,哪怕是重新啟蒙他也是願意的,定然也會刻苦的。
可惜的是,自己卻是沒有那個機會了。
在那位略帶著幾分慈悲的眼神中,賈政就連抱怨,怨恨的心思都無法生出。
儘管失敗了,他反倒是慶幸感激父親與母親費了心思,讓自己見了五道先生一面。
可是此刻,面對對著自己給予厚望的父親時,想想他之前臉上的那麼失望時,賈政卻是無法歡喜的起來。
身上的冷汗將裡衣再一次地打濕,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地掉下去,落在了藏青的錦布上,卻沒有多少的痕迹,不仔細瞧,也不太能看出來些什麼。
「別胡思亂想了,我也沒想過著要讓你一步登天的,不過是讓你出來見見世面罷了,成自然可喜,失敗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家裡再幫你找一位業師,你好歹刻苦幾年,也沒承望你有多大的出息,不過是日後能混口飯吃,養家糊口即可。」
賈政的樣子代善自然是看在了眼裡的,儘管心中失望,可終究還是不忍多些,所以他出聲安慰了這麼幾句。
至於更多,卻是不能了。
賈政只覺得自己心中酸酸澀澀,漲的難受,他似乎有很多的話語要說,可茫茫然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該說些什麼,最後狼狽地點點頭,不再言語。
代善看看他,再透過車簾看看馬背上背姿英挺的長子,算了,好歹還是有一個成器的,有一個能指望的上的。
幼子么,要求那麼高做什麼?
回到了家之後,眾人幾乎都是疲憊不堪,就連賈赦也不例外,這麼出去折騰了一場,他又不是鐵打的,自然是會累的。
父子三人各自地散了,聽說史氏一早地就在老二的院子里時,賈赦的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希望母子二人可千萬別抱頭痛哭才好呢。
可不管如何吧,這些都與自己無關,他不想送上門去當出氣的。
賈赦用熱熱的帕子透了手臉之後,喝了一口熱茶,這才覺得自己沒那麼累了。
賈政拜師的事情儘管賈家人也不張揚,可是親近的幾家,該知道的人家都還是知道的。
可惜的是,這賈家竟然沒了後續,大家自然是明白了,只怕是結果不大好。
所謂的四大家族也好,四王八公也罷了,左右與賈家相近的幾家子同時地鬆了口氣。
儘管不大厚道,可是想想這樣也挺好的,總不能自家的孩子都是不成器的,別人家的都是好的吧?
想想這一家子能出一個能幹的就已經是老天保佑了,哪裡能像代善這般不知足,竟然想要兩個成器的兒子?
眾人雖然面上不說,可到底心裡還是藏著幾分幸災樂禍的。
更甭提是賈家的敵人,代善的敵人了。
五道先生那邊兒的口風自然是緊,可架不住賈家這邊兒出了問題啊。
也不知道是老爺身邊的人不靠譜還是賈政身邊的人除了岔子,反正賈二爺被五道先生拒絕的那些話傳的繪聲繪色地在京城上層開始流傳了。
丟人的可真心不是賈赦一個人,最丟臉的肯定也不是賈赦,所以賈赦對著那些流言蜚語地也就不關注了。
左右也沒人會在自己面前說這些酸言怪話的,自己也沒必要上杆子去解釋就是了。
至於賈二爺,他已經宅在家裡好些日子不出門了,縱然是買個筆墨書本的都是打發了小廝奴才地去跑腿兒的。
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的賈政目光獃滯,完全一副打擊過度的樣子。
起初幾天賈家上下還呵護幾天,可發現賈政並沒有因此而變好,更加地獃滯之後,賈政的好日子就來了,書也別讀了,成天地跟著代善的長隨在校場上折騰。
雖然也是心疼兒子,可說實話,代善也對次子是更加地失望了,真是沒想到啊,他賈代善的兒子竟然是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實在是將自己的老臉給丟盡了。
都怪史氏將兒子養的太過精細了些,也怪自己以往對兒子的關注太少,所以才縱的他這樣不長進,丁點兒的打擊都受不了。
現在想想長子的建議,看著雖然還是心事重重,可面色卻比以前好多了的賈政,代善滿意地點點頭,最起碼老二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