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呀
杜白才剛剛戳了一下圖標，壯壯那張一見難忘的壯臉就跳出來了。
此時小車正翻轉在半空中，杜白的臉貼著陳祚的掌心壓在前方座位的靠背上，整個人的姿勢都是扭曲的。隨著壯壯的出現，還在劇烈翻滾的小車停止了動作，不斷敲打在車體外部的轟鳴聲也戛然而止，突兀得就像是突然卡頓的視頻。
唯一的鮮活只有杜白和她眼中的光幕。
「生物感染e級星甜人美聲甜胸大腰細女主播杜白，你終於聯繫我啦。」壯壯銅鈴一般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裡面甚至還閃著亮晶晶的淚花：「我都等了好久了呢。」
上次在杜白的強力要求下，他們的通訊方式已經變成了雙向選項，壯壯幾次發送的面談請求都被戰鬥中的杜白隨手關掉了……
所以說，這年頭的服務行業不好做啊。
哪怕壯壯身為炸魚直播平泰一號客服，憑藉英俊的外表、燦爛的笑容和柯思星難得一見的好脾氣俘獲了大批柯思星播主，也會在e級星系這樣的偏遠星球碰壁。
想到這個考核期的能量值獎勵，壯壯露出了八顆白牙：「生物感染e級星甜人美聲甜胸大腰細女主播杜白，您上次提出的問題，我和我們平台主管報告了，大老闆很看好您所在的e級星發掘前景，之前的福利……」
「停。」杜白現在可沒工夫和他探討福利，她指了指自己：「你看我現在像是能討論薪酬福利的樣子么？」
壯壯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杜白扭曲的姿勢和所處的位置：「啊，生物感染e級星甜人美聲甜胸大腰細女主播杜白……你這是在，蹦極么？」
他可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客服。
炸蝦平台數百個關於e級星研究的理論帖和這幾個月來白白播主數百個小時的視頻，他可是一個不拉，全補完了！
e級星的事情，他可清楚了。
特別是部分地球人和柯思星人一樣，對挑戰極限的追逐，他最喜歡啦！如果白白播主也喜歡，他到時候簽約完，還可以共享一部分私人收藏的高空戰鬥裝備給對方……這個月的能量值獎勵……
壯壯的大臉離屏幕更近了，杜白的眼睛有些疼，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這些小事了：「操作指南上說過，平台對主播生命有保護義務……」
她話沒說完，壯壯已經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我們炸魚平台最注重播主的個人權益保護了，我們可是人文……」
杜白沒有等壯壯把練得熟練的宣傳詞說完，指著陳祚和沈子儒：「救他們，能量值你直接從我直播間里扣……不管是降級，還是賒欠以後的薪資福利，只要能保住他們的命，都可以。」
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杜白其實是有些心虛的。
因為還是低級播主，她目前是沒有機會能夠查房，也不知道自己在炸魚直播平台的人氣到底處在一種什麼樣的水準當中，她的能量值也是最近半個多月才發生質的飛躍，一級主播期間大多數日子都是每日十幾能量值地跳……
杜白現在經驗條里的能量值，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兩千，就算降級到零級，可以支付給炸魚直播平台的也不超過一萬。
這對她來說，是將近三個月的生死一線，對於a級星系的高等次文明來說，或許只是他們賬戶上跳動的微小數額，興許還是人家不屑一顧的小數額。
可是杜白是真的被逼到絕境了……通過錄屏系統，她可以看到電動車表層的四色防護在罡風烈烈里被割裂，光芒也漸次暗淡。
如果不是她在半空中想起了系統交流能夠短暫地暫停時間，現在他們肯定已經連人帶車摔倒山底，成為了一灘肉泥了。
倉促之間，她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夠保住三個人的性命。
她的手上，除了炸魚平台給的能量值，竟是沒有半點可以用來談判的籌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奈感裝滿了她的胸腔。
她胸口此刻跳動的似乎已經不是鮮紅生動的心臟，而是散發著酸楚氣息的石頭，又沉又澀，滋味難明……如果是她自己，也就罷了，偏偏還有沈子儒和陳祚。
他們兩在災難來臨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來護著她。
這份真誠，是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從沒有得到過的。
她沒法視而不見，也沒法子不做努力，就讓對方為了自己心裡的任性陪葬。
和兩人相識相處以來發生的點滴，在腦海中快速刷過，最後定格在陳祚滿眼溫柔的笑意：「小白，你真的還是個孩子啊。」
定格在沈子儒臉頰緋紅地看著她：「杜姐，你說的肯定都對。」
杜白長嘆一口氣，垂頭認輸：「我和你們簽約，探查地球異能情況。」
她心裡有些羞愧，又有些迷茫……和外星人簽約，來探查自己的星球，這樣的事情，讓她有一種販賣母星資源的感覺。這也正是她當初寧肯自己一點一點地攢能量，靠鮮血和傷痕積累生存能力的原因。
但現在，她卻主動要求了簽約。
她可以說是現實逼著她往前走……但這樣一步步背離了她初心的選擇，以後她會不會也變得像邱如燕一樣，面目全非？
杜白心裡的不安無人可說，也無人可知。
至少壯壯就沒有看出來。
他現在簡直要被這從天而降的驚喜給砸暈了。
天知道因為這個探星合約，他已經被主管叫去揍了多少回了！就算他們柯思星人把揍人和挨揍當成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但天天被打也是會痛的啊！還要耗費能量修復臉上傷痕，免得影響到和外星播主的溝通，他的錢包都在哭泣了好么！
現在，終於，終於……終於看到了希望，壯壯的眼睛放到晚上都能當探照燈用了：「生物感染e級星甜人美聲甜胸大腰細女主播杜白，你放心，只要您同意簽約，不管是啥條件，我都會幫您爭取來的！這點我用一號客服的尊嚴和您保證！您等我一下。」
如果單看壯壯的體型，大概沒有人會想到，他的身手會如此敏捷。
幾乎是杜白一眨眼的時間，剛剛佔據了整個屏幕的大臉就消失了，只剩下閃爍著無機質冰冷光芒的一片藍光背景。
然後就是杜白熟悉的透明光幕。
杜白愣了一會，才意識到這個一號客服居然把通信掛斷了。
是的，他把通信掛！斷！了！
下一秒，剛剛靜止了的小車又繼續翻轉著向下墜落，猛然停下的雨聲風聲重新入耳，被摁了暫停鍵的時間再次流動了起來。
杜白要咬緊后槽牙，才能忍住不要破口大罵。
去特么的一號客服，去他么的用戶體驗第一，這種爛服務要是放在地球，要被懟出屎來的好么！
要不是因為他們的溝通只能通過信號通道傳輸數據，她真的想從光幕爬進去把壯壯的大臉車過來踹兩腳！
但是現在！她要怎麼辦！
隨著杜白他們乘坐的小車越來越接近地面，杜白隱隱覺得小車墜落的速度更快了，地面上凸起的尖石和斷裂樹榦在她的視線里漸漸明晰……這種直面死亡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
杜白睜著眼睛，盯著那一片殘垣斷壁，腦中紛亂。
然後就感覺到眼前一熱，已經有些熟悉的、溫暖乾燥的手掌擋在她的眼前，把那極恐怖的畫面給掩蓋在了全然的黑暗中。
「別看。」陳祚就坐在她的左邊。
儘管此時他們都站在死神的鐮刀下，男人的聲音依然平靜溫和如春水，能撫平人的所有負面情緒：「別怕。」
杜白現在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機械地睜著眼，身體隨著小車的上下前後翻轉而擺動。
她能感覺到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溫度，能感覺到陳祚和沈子儒護著自己的舉動，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刮過，剛剛沒有完全關上的天窗有零星的水珠濺了進來，涼意和身邊兩個同伴的體溫對比鮮明。
她甚至能感覺到沈子儒在陳祚開口的一瞬間，握住她手臂的手指猛然收緊，又像是怕傷到她似的突然放鬆，聽到沈子儒的呼吸緊繃而急促：「杜姐，我……」
然後這一切，又再次中止。
在他們下一秒就要成功墜車，成為一灘肉泥的前一秒，她聽到了猶如天籟的請求通話的提示音，杜白的意識比她的腦子更快，戳開了那個跳動的小人圖標……那個不靠譜的一號客服，壯壯回來了。
這種生死一線遊走一圈的感覺，讓杜白有些精疲力竭，但她還是打起精神等待回復。
「主管說啦沒問題！」如果給壯壯安上一個尾巴，現在一定搖的歡快極了：「我們對您所在的e級星探星計劃是非常重視噠，只要您同意簽約，您提出的所有條件我們都會滿足噠，也不用降級哦，只需要象徵性地支付能量轉換平台手續費兩千能量值，就可以啦。」
兩千能量值就是杜白升到二級至今攢的所有能量了，但如果憑此能換來三人的安全，那實在是太值得了。
杜白毫不猶豫就點了同意，那探星合約看起來條款複雜，探查類型從土壤、水源變化，到變異獸、變異植物種類，甚至到星球進化者的個人檔案信息都有著詳細的規定，但因為是意識簽約，就和杜白當初簽訂炸魚直播平台一樣，在杜白確認之後，就完全烙在了杜白的意識海里，隨用隨取。
這種功能，如果放在數百年前地球應試教育盛行的年代，絕對會吸引來一大群學渣客戶。如果不是因為耗費能量值有點驚人，它絕對是柯思星虛擬平台建設過程當中最受大眾期待和歡迎的發明。
白光一閃，杜白的直播間介紹上就多了一個小小的星球圖標，標誌著這個直播間是炸魚直播平台探星計劃的定點了。
而壯壯則心滿意足地準備開始發放合約福利：「檢測到生物感染e級星甜人美聲甜胸大腰細女主播杜白及合約保護對象目前處於極度危險狀況，開啟防護裝置，請主播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