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長孫昭醒來已是深夜,床頭燭火綴著點點光影,牽腸掛肚的人趴在床邊睡的正香,胸前傷口有些微疼痛,他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悄悄從床上起身打算將人抱上去再睡。
可惜霍容玥睡得極淺,他一動她很快便清醒了過來,暈乎乎的扶住他:「可別亂動,傷口會崩開的。」
他聽話的坐在原地未動,放在外側的手拉著她的:「怎麼睡在這兒,讓下人守著就行。」
漆黑眼眸中滿是心疼與憐惜,不顧阻攔硬是從床上坐起來固執的將人拉到身邊坐著,那執拗又認真的表情一時讓霍容玥愣在原地,前世今生長孫昭都是這樣固執的人吧?前世的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只是想想孤身一人的他還要面對螞蝗一樣的吸血蟲廬陽長公主都忍不住心疼,更別說他日後戰死沙場。
「怎麼了?」長孫昭一頭霧水,怎麼一覺醒來妻子老是用異常憐惜的目光盯著他?
霍容玥搖搖頭沒說話,不過她不經常見到太子殿下,前世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許待日後才有機會知曉。
「夫君不是說此行不會有危險的,怎麼還會被人抬著回來?」霍容玥問話時不自覺帶著一絲怒氣,水眸中帶著濃濃的心疼。情之一字真是奇妙,前世她恨枕邊人入骨更別說為他提心弔膽,今生卻為一個男人牽腸掛肚。
長孫昭有幾分心虛的摸摸鼻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每當他心虛時總喜歡摸摸鼻子再說話,殊不知枕邊人早就將他的一舉一動洞察的清清楚楚。
霍容玥心中嘆了一聲,宏敏帝對長孫昭的不滿已漸漸顯露出來,那這次西山之行該不會真的是宏敏帝故意設下的陷阱吧?不過前世宏敏帝一直很重用長孫昭,她還記得長孫昭生前最後一戰是宏敏帝親自率百官送行,並許諾勝利之時便是封賞之日。然而長孫昭並不缺榮耀,他身上的榮耀已經足夠多,難道已經多到讓宏敏帝覬覦的地步嗎?況且宏敏帝該防備的是太子才對。
「這次西山之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真正去的人不是你?」早在出發之前長孫昭就跟她說過太子的計劃,有人要在西山啥他,未免萬一太子吩咐替身替他去西山,而長孫昭本人則躲在隊伍里趁其不備將其拿下,但太子一直未說究竟是什麼人非要將大夏朝的戰神將軍置於死地。
長孫昭聞言神情凝重了許多:「近日你與明珠出行都要帶著護衛和暗衛才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我現在抓著一點眉目,你們千萬不能出事。」
見妻子點頭答應,長孫昭暗暗鬆了一口氣,西山之行前太子透露了他的計劃,但卻不說從何處知曉歹人的計劃,又是何人非要殺死他,出於十多年的情分他一點沒對太子的法子起疑,可直到劍入胸膛那一刻才明白太子身邊有刺客。
可這此刻為什麼不一下子殺死太子,偏偏要來殺一個只會打仗的將軍呢?大約是因為兒子突然多了一個就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將帝皇之位讓給太子吧……
霍容玥猜不透帝王之心,只想一家三口過上安心日子。
長孫昭也不是只知道悶頭打仗的二愣子,仔細想想宏敏帝的作為又忍不住寒心,可太子對這一切好似早有準備一般,那既然這樣他也不能坐以待斃。他稍稍收緊抱著身邊人的手臂,聖上不仁,他該如何做到不義?
*
明珠小姑娘很是挂念昏睡在床的爹爹,難為一個小小人兒大早上醒來就念著爹爹,但奶娘悄悄探過消息,卧房們還沒開,任誰也不敢上前去打擾,她只好哄著小姑娘吃了飯,待吃飽喝足後去花園裡玩了一圈兒才聽得侯爺遣人過來請大姑娘去正房。
「爹爹——」明珠小姑娘濕漉漉的大眼睛死死盯著長孫昭。
長孫昭顯然被嚇到了,受寵若驚的從霍容玥手裡接過小姑娘,柔聲哄道:「明珠方才叫爹爹什麼?」不過幾日不見女兒竟然會叫爹爹了,且據妻子道他回府後小姑娘已經叫了無數聲爹爹,只不過他一直昏睡著沒有聽到。
「欸。」明珠小姑娘傻乎乎應了一聲,低頭扯著床幔好奇的擺弄。
「傻明珠,快叫爹爹啊!」看見這個霍容玥就忍不住笑,教明珠叫人她不學著也就罷了,偏偏別人叫什麼她答應什麼,不知道佔了多少人的便宜。
長孫昭哭笑不得的期待著,一句句耐心哄著:「明珠乖,明珠快叫爹爹,咱們的明珠最聰明。」
明珠小姑娘好似終於聽明白,仰頭笑著喚了一聲爹爹。
這下輪到長孫昭發獃,良久才感慨萬千的應了一聲,抱著明珠小身子的雙手都在顫抖,這是他的女兒啊!從那麼小小一點慢慢長大,聰明漂亮又活潑,最重要的是小小的她連接著他與妻子的血脈,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他覺得這世上不再是他孤身一人,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守在家裡給他遮風擋雨的屏障。
此心安處。
*
秋風漸涼,長孫昭的傷口也漸漸癒合,一件忽略許久的事又讓霍容玥皺起了眉頭,再過幾天便是季汍瀾生產的日子,這才她還會像前世一樣難產而亡嗎?她想不通自己該不該坐視不理。
「夫人,您怎麼不高興?」夢棋臉蛋紅撲撲的,眉宇間都帶著幾分待嫁新娘的喜氣,前些日子霍容玥讓她選夫婿,挑對合心意的夫君人選,說不定日後也能做官夫人,本就活潑的夢棋更加開心,恨不得身邊人都和她一樣高興。
霍容玥無奈的看她一眼,暗道果然女大不中留,幸虧沒讓她留成愁。
「你當誰都和你一樣高興啊傻姑娘。」就連自個夫君都沒說的事她又怎會告訴貼身丫環,只能留在自個心中糾結罷了。
夢棋哼了一聲,端著空了的茶壺去沏茶,拂曉盯著她的背影暗自沉思,冷不丁的霍容玥突然說了一句話,她愣愣的扭過頭,壓根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霍容玥重複一遍:「你比夢棋還大半歲,她都找著婆家了,你還不好生為自個的以後思量一番?」前世拂曉夢棋兩人是前後腳出嫁,如今她還是希望兩人都能安安穩穩的,讓她們嫁出去也好,免得平寧侯府出了什麼事再拖累她們。
拂曉一日日大了,是個沉穩美人兒,往日說起出嫁她總是羞紅著臉,這次卻難得沉默,直到霍容玥快沒耐心等下去時才低聲道:「奴婢還沒找到父母不想談婚論嫁。」
霍容玥也沉默起來,畢竟是她早就許下幫她找回父母的諾言,但拂曉的家鄉早就沒了痕迹,在偌大的夏朝找一對夫妻無異於大海撈針,只是前世拂曉的父母一直守在家鄉沒什麼大變故,今生卻為什麼突然不見。她猛然想到一個可能,心裡咯噔一聲,這念頭一閃而過然後又搖頭否定。
「夫人,你怎麼了?」拂曉瞧她的樣子也嚇了一跳,兩人的手握在一起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手抖的厲害。
「沒事,你先下去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拂曉依言退出門外,走到門邊抬頭看向霍容玥卻發現對方也在直勾勾看著自己,那眼睛里的情緒她很熟悉,似乎是懷疑……
紅木門吱呀一聲關上,纖細白嫩的手指撫過精心雕飾的花紋,心裡卻浮現出類似解脫的錯覺。
留在屋內的霍容玥一身冷汗,心裡不斷質疑方才的想法,拂曉對自己的忠心不容懷疑,她著實不該生出那樣的念頭。
*
「太醫說沒說是男是女?」太子妃難得露出一絲急色,近日太子對季汍瀾的寵愛更勝一籌,而季汍瀾不守規矩的等等行為他就跟沒看見似的,有時她提上一句太子就跟著不輕不重的數落一句,過幾日便會固態萌發,那囂張得意的模樣根本不像是個妾侍,倒像是正宮一般,不,當正宮娘娘的她可沒有這樣囂張!
嬤嬤悄聲湊到太子妃耳邊說了一句,太子妃彎彎的柳葉眉皺的死緊。
其實早在季汍瀾剛剛有孕時她就讓太子把過脈,那時候太醫說月份太小摸不準,她心裡一直忐忑著,嘴上說著不在乎是一回事,那位子只能一個坐,她當然希望是出自她膝下,只不過現在下手太早又容易引起旁人的疑心,不若還是將人留著吧,日後有的是機會。
嬤嬤頗不贊成:「娘娘,難免夜長夢多……」誰又知曉日後是什麼樣子,若是這些孩子長大后自成一番勢力,再弄死他們可要費好大的功夫。
太子妃何嘗不明白這道理,但仍是苦笑:「算了,如今動手讓殿下知曉怕是不好收場,且看這季汍瀾能囂張到幾時吧。」
嬤嬤輕聲嘆息,可看看愈加穩重的主子又生出一股子豪情,總歸她是主子的刀,主子讓她捅死誰她便捅死誰。
不過多時季汍瀾發作,按說以太子妃的宮中女人都要去她宮裡看一眼,尤其是太子妃更要操心,以示寬仁。不過當太子妃帶著浩浩蕩蕩的嬪妃到了季汍瀾的宮殿,卻見殿門緊閉,守在外頭的小太監一臉難色。
太子妃嗤笑:「怎麼你家主子這樣防著本宮,難不成連太醫也不讓進去?」
小太監喏喏不敢答話,太子妃也不惱,笑眯眯站在殿門外對眾嬪妃道:「既然汍瀾妹妹不信任咱們,但本宮卻不能不守在這裡頭,回頭殿下怪罪起來可吃罪不起,眾位妹妹不若回自個宮裡等好消息,省得站在外頭受累。」
太子妃都不走,旁人怎敢先走,並且他們心裡頭都好奇季汍瀾這胎生的是男是女,縱然站在外頭被冷風吹也不回宮,個個吩咐貼身宮女將厚實披風拿來,連寒冬才拿出來的手爐也帶了過來,太子妃身邊的太監則是非常有眼色的搬來凳子供眾嬪妃坐下,不多時就聽到宮殿里隱約傳出季汍瀾的尖叫聲。
「怎麼才發作就叫的這樣厲害?」太子妃招手叫來小太監:「去,著人告訴你家主子,剛開始生不要太用力,不然到後頭沒力氣可不好生。」
那小太監只好打開殿門一條縫鑽進去,等他回來太子妃又叮囑幾句,小太監無法,只好來回跑來跑去當太子妃與自家主子的傳聲筒。
這一干人等守在外頭季汍瀾根本無心生產,總覺得太子妃是帶著這麼些人是故意來搗亂的,但她又無法不忽視太子妃,她也知曉這些日子的行為是過了,可女人對專寵的滋味最捨不得,她總想試探一下太子殿下的底線,等生下腹中孩子就是她一生的倚仗,便是失去太子的寵愛也可以好生過活。
「娘娘別多想,先喝口參湯。」宮女遞上熬好的參湯,看著這參湯季汍瀾心中又多了幾分底氣,她定要平安生下麟兒繼續霸佔著太子,讓這群女人羨慕死。
季汍瀾將參湯喝完,陣痛一陣陣來襲,疼的不能自已之際只想起吩咐宮女去請太子殿下過來。
太子殿下倒是來了,他早就吩咐小太監貼身伺候著季汍瀾,一旦有動靜立刻去請他回來,前世季汍瀾為了生下這孩子命都沒了,這輩子他一定要讓她保住性命。
與太子殿下在路上遇到的還有皇後娘娘,雖然有了孫子孫女,但皇家子孫單薄哪個孩子出生都值得她跑一趟,只是等母子倆走到季汍瀾宮殿門口時卻有瞬間傻臉,便是太子殿下神色都不正常起來,往常滿是憐惜的心裡此刻卻多了一分厭煩,好似他身邊的女人只有太子妃最淡然,不管他寵幸誰,或者那個嬪妃有了孩子,她都是個端莊的太子妃,可說起來前世最可憐的也是她。
「太子,這有些過了罷。」趙皇后話里有幾分不悅,任哪個婆婆看見這樣能作的兒媳都會不高興,幸好不是讓這個女人做正宮娘娘,否則真是大夏朝一大笑話。
太子一臉慚愧:「兒臣知錯。」
這些日子委實將季汍瀾寵的太過了,等她平安生下孩子還照著往常過日子,若她和前世一樣難產而亡便是她命該如此,他做人夫君的仁至義盡。
趙皇后滿意的點頭,東宮裡頭的事她早有耳聞,不過看著沒有太離譜才沒有多加理會,如今看太子心裡有譜也沒有多加指責,總歸有她看著不會讓東宮亂起來的。
太子妃遠遠就聽小太監稟報,待趙皇后與太子走到面前方帶著眾嬪妃請安行禮。
「請母后、殿下請安。」她微微一笑:「妾身想著季妹妹生產妾身不能不守在這裡,不合規矩之處還請母后見諒。」
趙皇后最是滿意這個兒媳,怎會責怪於她,反而親親熱熱拉著她的手:「辛苦你了,母后陪你在這兒坐著。」
后一句是對著太子說的,那言語之中的怨氣讓太子不自然的笑笑,討好的對趙皇后道:「怎能讓母后坐在外頭,快使人將門打開。」
太子一聲令下,那小太監怎麼也不敢將太子攔在外頭,不過他想跑去裡頭稟報卻被太子妃出言攔住:「還是不要進去打擾季妹妹,免得她分心,母后意下如何?」
趙皇後點頭,她們婆媳二人坐在正殿里親熱的說話,背景音卻是季汍瀾讓人頭皮發麻的尖叫聲,在座的只有趙皇后婆媳與胡妙師生過孩子,黃昭儀還挺著一個大肚子,其餘人都只是見過人家生孩子,聽她這麼一叫都臉色發白。
那黃昭儀實在坐不住,起身跟趙皇后請辭。
對東宮子嗣一向寬厚的趙皇后笑眯眯的點頭同意:「好生養著本宮的孫兒,本宮庫房裡還有幾支百年老參待會兒讓嬤嬤送到你殿裡頭,好生養著可懂?」
黃昭儀嬌嬌柔柔的應了,臨走前看著太子的眼神那叫一個情意綿綿。
太子耳邊充斥著季汍瀾的慘叫,根本無心看她,只讓小太監將人送回宮裡,剩下的嬪妃想走的也不敢出聲,不想走的都等著看季汍瀾生的到底是男是女。
「生了,生了,是個小太孫……」接生嬤嬤喜氣洋洋道,聖上膝下只有太子一人,東宮多子多孫是好事,她這接生嬤嬤絕對是大大的賞賜。
季汍瀾只聽到太孫兩字就昏睡過去,睡之前腦子裡的念頭還是不能讓人把孩子抱出去,絲毫沒看到那抱著小太孫的宮女眼睛里閃過的寒光,她尖長的指甲滑過小太孫帶血的身子卻也沒敢做什麼。
東宮又添一子的消息很快傳到宮外,霍容玥自然也知曉了,不過她更關注孩子的母親:「季良娣身子可好?」
「季良娣與二太孫殿下一切安好。」
確認季汍瀾性命無憂霍容玥還是舒了一口氣,心裡好歹舒坦了一些,不過她的失神看在長孫昭眼裡卻換了一個意思。
「咱們不急著生,等再過一年再要個小子。」說不羨慕太子殿下是假的,兒女雙全誰不羨慕,不過他的孩子必定都是霍容玥生出來的,當初生明珠的時候年紀都不大,再過一兩年養養身子再生也好。
霍容玥啐他:「誰想生小子了?別誣賴人。」
她倒是真沒想過再接著生一個,但長孫昭的年紀不小,別人像他這樣的年紀早就兒女雙全了,難得的是他一點也不著急。
「那就隨緣,有了就生。」長孫昭一向很看得開,況且有了明珠后嬌妻的心神便被分走了一半,再來一個討債的那妻子還看不看他?
看來孩子少一些比較好,能晚些懷上就更好了。可憐的平寧侯世子還沒來到娘親肚子里便遭到了親爹大大的嫌棄。
*
東宮又多一子宏敏帝是喜笑顏開,命人賞賜了許多好東西不說還吩咐大辦滿月酒,大夏朝皇室不再是一脈單傳的大喜事絕對值得慶賀。
大辦滿月酒的消息傳到東宮裡一石激起千層浪,再隆重的慶賀滿月酒也不能越過太子妃所出的太孫吧?
太子妃惴惴不安的和太子打探消息,誰知太子面色不好,像是壓根不想聽到慶賀滿月酒的消息,太子妃心中一喜,旁敲側擊問著是不是季汍瀾惹得太子不喜,哪想到太子直接說出太子妃心中所想。
「季良娣雖然生了小太孫,但宮裡嬪妃最忌不知天高地厚,日後便由太子妃好生管教吧。」他這意思就是這東宮的妃子還是守東宮的規矩,若是有人逾越那她這做太子妃不好生管教一番便是失職。
太子妃大喜過望,只是不待她說什麼太子就冷著臉走了,太子妃雖然心裡疑惑卻也沒管太子為何不喜。
太子不喜的原因很簡單,他的父皇宏敏帝最重規矩更重視大夏皇室的名譽,他一定不會不清楚一場超過正宮嫡子滿月酒規格的宴席會給別人什麼暗示,猜到這暗示的還有別人。大夏朝注重嫡長,下面生的孩子再優秀也越不過嫡長,宏敏帝大半滿月酒的舉動明晃晃打了嫡長孫的臉面,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心裡開始偏袒別的孩子,比如流落在外的宋熙京。
往常太子將帝位當做囊中之物,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宋熙京,再加上宏敏帝對妾生子的態度,一切難免讓人多想。
太子鬱悶時就找長孫昭說話喝酒,只是長孫昭身子不便他就直接帶著人到平寧侯府來,不過沒想到他風風火火帶人到了前院書房卻見到驚悚的一幕。
在外頭冷冰冰,以狠辣殺敵手段聞名的戰神將軍正一腔柔情抱著寶貝女兒在書桌前寫寫畫畫,要知道長孫昭的書房輕易不讓人進去,更別說在他案几上亂塗亂畫,而且要命的是長孫昭主動握著女兒的手教她亂塗亂畫。
「表哥真是……清閑啊。」太子好容易才止住嘴角的抽搐,心裡默默鑒定這一定不是他認識的平寧侯,絲毫沒意識到他在東宮對小公主的寵愛與此不相上下。
長孫昭聞言拿掉明珠小姑娘手上的毛筆,抱著她行禮:「臣與小女給殿下請安。」
太子嘴角又抽了抽,摘下腰間荷包拿出一枚玉墜:「本宮好長時間沒與明珠見面,這便當做見面禮罷。」
玉墜子遞到明珠小姑娘面前,她歪頭打量了一番也不伸手接,反而仰頭看自家爹爹的臉色,那眼神里明晃晃寫著這個叔父不像好人,雖然墜子很好看,但這人家能不能要哇?
長孫昭面色如常的替女兒結果玉墜子,又拿過一旁的小荷包裝起來才遞到女兒手裡:「你太子叔父給的東西不能不要,好生收著罷。」
他這一說無端引得太子大笑:「收著罷,反正都要帶到我家來的。」
當初宏敏帝一旨口諭讓長孫昭與霍容玥苦惱不已,但太子卻欣喜異常,這麼漂亮的小娃娃給他兒子做兒媳婦剛好般配,別家的小娃娃他還真看不上。
原本喜滋滋哄著女兒的長孫昭聞言一怔,繼而戲言道:「不送來一百八十台的聘禮才不會將明珠嫁過去。」
未免太子再拿寶貝女兒說笑,長孫昭將明珠遞到陸勇手裡讓他抱著去花園溜溜彎兒。可憐陸勇一個大男人連自家兒子都沒抱過幾次,這會兒抱著軟綿綿的女娃娃都不敢使勁,偏偏明珠小姑娘又是個活潑愛動的,窩在他懷裡卻想伸手去夠枝頭的枯葉。
「大姑娘,咱別往外伸手了好不……」
太子遠遠看見捧腹大笑,以往可沒見過陸勇那硬邦邦的臉上有別的表情!
長孫昭皺眉,唯恐陸勇硌疼自家寶貝女兒,瞧那僵硬的胳膊就能知道了,嘖,瞧太子笑的這樣開心,估計抱起孩子來還不如陸勇吧?
「你該不會想一直窩在府里過好日子吧?」長孫昭肩膀上的傷是什麼情況他們這些近人都一清二楚,養幾天就能行動自如,當年打仗時的傷可比現在嚴重的多,不也是攔不住的往戰場上沖?
長孫昭滿臉正色:「臣體力不支,殿下還是到書房坐坐吧?」
……說你咳嗽你還喘上了?
進了書房裡兩人都換上了正經神色,太子也不再嬉笑,反而愁眉苦臉的:「你說父皇該不會真的想扶持那宋熙京做太子吧?聽母后說他當年可是很寵愛那回鶻公主的。」
長孫昭倒不這樣認為,依宏敏帝謹慎小心說難聽了是沒主見的柔弱性子是絕對不會輕易換儲君的,不過對那回鶻公主的移情作用使得他對宋熙京產生愧疚,進而對他進行一些補償倒是有可能的。只是宏敏帝一心一意的補償會讓別有用心的人會錯意,也會養肥一些人的歪心思,比如一心謀奪太子之位的宋熙京,他在江南蟄伏多年絕對不會甘心以封王為止。
「宋熙京的勢力有些驚人,且許多都是江湖奇人,藏身地點面幻莫測,要把他斬草除根需要花點心思。」斷斷續續過了這麼多招,長孫昭漸漸摸清楚了宋熙京的套路,不過是借著一些奇人行居心叵測之事,原本烏合之眾不能成大事,怕就怕宋熙京與宏敏帝搭上話,若是他回到京城會造成什麼後果旁人也說不清。
太子聞言靜默,前世怎麼從宋熙京手中落敗他再清楚不過,可不是這群『江湖奇人』用旁門左道將他打壓下去,加上宋熙京有個孩子,父皇便把愧疚化成實際行動,擼掉他的太子之位扶宋熙京上位。以至於他被囚大牢不見天日,身子虛弱的長孫昭則在拼盡全力與其打鬥時重傷而亡。
一聲嘆息從太子口中溢出:「若是父皇非要扶宋熙京上位,那便不要怪我不顧父子之情了。」
宏敏帝這些年傾盡心血將太子當做唯一的繼承人培養,這朝中有大半是他的人,操控起來方便的多。
「殿下心中有決斷就早做準備,聖上估計……快要將宋熙京接回來了。」長孫昭心中閃過几絲悵惘,往常君臣之間掏心掏肺的點滴,如今卻要以此作為互相爭鬥的資本,況且是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舅舅。
太子眼中有恨意閃過,「好,除掉宋熙京便讓父皇頤養天年罷。」父皇不是想要孫子,除去他的儲君其餘孩子都是可以送到他宮裡承歡膝下的。
*
二太孫的滿月酒照常舉行,熱鬧程度比之第長孫出生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去季良娣宮裡拜見的嬪妃命婦一波接一波,霍容玥也在其列,隨著人潮進去又跟著人潮退下來,至於旁人則是能不見就不見,利益、地位不同,見了也不復往常情誼,何況是在這關頭,保持距離也是為彼此考量。
只是不巧,霍容玥從她宮裡離開時還是碰見另一人。
胡妙師站在不遠處,她面前是一個肚大如籮的女人,孕相滿滿的撐著后腰盯著胡妙師身上的好料子。
「姐姐這料子真好,可憐妹妹懷著孩子也沒個暖和衣裳穿,誰讓妹妹沒個好娘家呢。」黃昭儀假意訴苦,只是眼睛掠過胡妙師懷裡的小女孩時才閃過一絲鄙夷的神色,這東宮裡能生下小太孫日後才有保障,這女人生個小公主就滿足了,真是白瞎那樣給力的娘家。
胡妙師好脾氣的笑笑:「若是妹妹想要這料子也不難,姐姐宮中還有一塊差不多的料子,妹妹想要去拿便是。」
黃昭儀娘家不在京城,不過是縣府里的七品芝麻官,她雖然精明,可有個愛貪小便宜的性子改不掉,喜滋滋道了謝便極是招搖的離開。
「玥娘怎麼這樣看我?」胡妙師自嘲似的摸摸臉頰:「好在有小公主在,日子好過很多了。」
霍容玥啞口無言,思來想去只乾巴巴道:「若是姐姐需要銀子儘管說便是。」她不是不明白鬍妙師的意思,胡家被御史參了好幾本,只不過礙於胡妙師產下小公主帝后喜歡的厲害才輕拿輕放,只是胡家做的事一件件被揭出來,小公主也擋不住宏敏帝的怒氣,百官更呼著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胡家連太子外戚都算不上。
上月胡妙師的父親被帶到大理寺審訊,胡家男丁皆被帶到監牢收監,供狀一定胡家的罪責就永遠逃不脫了。
相比之下季汍瀾的父母則是又封又賞,當初進宮時相差無幾的貴女良娣,如今卻有一人顯出了疲態。
「玥娘,我在宮中也身不由己。」胡妙師漲紅著臉道:「以前是我鼓作清高,只是胡家現在危在旦夕,你真的不能讓平寧侯幫我爹一把嗎?就看著咱們這麼多年的情誼……」
霍容玥苦笑,如今她們一家還自身難保,又哪有能力幫別人?
大約是看懂她的神色,胡妙師滿目倉皇的抱著小公主離開,比明珠小姑娘還小兩天的小公主眨巴著大眼睛好似什麼都不懂。
回府時霍容玥悶悶不樂,長孫昭陪她坐在馬車裡,撫著她的頭一下一下哄著:「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霍容玥將事情講給他聽長孫昭失笑,扭過她的頭低聲教導:「為夫雖然喜歡夫人懂事,可更想夫人跟我撒撒嬌,別一直憋在心裡憋出病來。」
事實上長孫昭很樂意自家嬌妻來找他幫忙撒嬌的。
「胡家的事太棘手,我不想把你牽扯進去。」霍容玥只覺得不值當而已,她們三姐妹的情誼早在她重生之時就不復從前,可若什麼忙都不幫她又於心不安。
長孫昭吻了吻她的額頭:「胡大人犯的事雖然非死不可,但卻不至於株連九族,留下胡家的男丁還是能辦得到的,現在御史喊著株連九族不過是怕聖上狠不下心。」
「真的?」霍容玥似信非信。
長孫昭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威脅道:「難道你還不信夫君我?」
耳垂被他含在口中麻麻的,霍容玥縮了縮身子嬌聲求饒:「妾身當然相信昭哥哥了!」
一聲等閑難得聽到的昭哥哥讓長孫昭心情大好,含著耳垂的嘴巴慢慢往下挪,一點點侵蝕著她的領地。
「還沒回府呢。」霍容玥臉紅不已,成親這麼長時間還沒見他這樣放縱過。
心神恍惚間連呼吸都不穩了起來……
「昭哥哥,咱們回府吧。」在外頭還是太丟人了。
長孫昭笑的得意:「玥兒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