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鬼王大人又耍帥
轉日,碧空如洗。
得知此行終於可解應鹿山之急,村民們自發地出來送行,豹頭村口終於又有了些生氣。
道士們士氣正旺,辭別了村長便一同出發了。
這一次不可有紕漏。江廷帶著陸煙波走在最前,其他三個仙風道骨的十方閣弟子緊隨其後,仍不見江臨子的蹤影。
而鳴幽牽著方未晚走在最後面,鬼爪與刀疤在暗中保護,沒有露面。
行了半個時辰,眾人終於進了山。說來也怪,就在踏進密林后,天空忽然籠起了層層烏雲,溫度驟降,連呼吸都會帶起團團白霧。
漸漸地,樹葉上凝起一層薄霜。
周圍一片寂靜,山林里應有的蟲鳴鳥叫,丁點也聽不到,林間更是連半隻走獸都看不見。
江廷站定,回身大聲道:「煩請諸位莫要妄自掐訣馭驅寒之法,以免催動了此陣。」
他身後一個較為年長的十方閣弟子頷首,道:「大家可以加速真氣在體內的流轉,運行幾個周天後沉于丹田保暖。」
自發排成一豎列的道士們不敢亂了步伐,紛紛按照他說的做。
方未晚握緊鳴幽的手,只感覺有一股暖流從他的指尖注入自己掌心,繼而帶著灼熱的力量流淌進體內,沿著四肢百骸遊走。
他走在她身前半步,堅實的背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高大的身軀彷彿可以將所有的危險隻身擋住。她望著他高束起的黑緞般的長發於風中翻飛,心中也被那暖流緊緊包裹著。
江廷面色凝重,對著地圖依照陸煙波的指引緩緩前行。
應鹿山本不高,只勉強算一座山。而山體東西兩側的村子也常有行腳商、樵夫與獵戶往來,因而地上早被踩出了好多寬敞的道路來。
但地圖所指,江廷並未沿著那道路走,反而弓起身子辨著方向邁進叢中,抽出腰間佩劍一路劈砍著雜草前行。
劍光灼灼,無堅不摧,雖取道曲折,但好在眾人皆是道法在身,行得也不算緩慢。
沉默了許久,一個小道士終於按捺不住,低聲說了一句:「這陣法也沒有那麼難嘛,不就是幾隻孤魂野鬼?搞得神經兮兮的。」
前人聽見這話,都沒吭聲,但明顯有人露出了贊同之色。
山間溪流清澈,不見一尾魚。那小道士不願與大家依次走過獨木橋,便只以腳上蠻力縱身一躍蹦起老高跨過了那小溪。
方才十方閣的年長道士回身看了他一眼,沉了口氣沒說話。
方未晚無奈,在心裡默默然說了一句,愣頭青。
誰知她一個白眼還沒飛完,樹林深處忽然傳來一陣撲撲簌簌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大,遠處的山體也跟著轟隆隆震顫起來,朝著這邊推移。她才聽清該是飛鳥扑打翅膀之音,此時應是有大量鳥兒朝他們衝過來了,撞在樹上方才引起震動。
還未弄清狀況,她便被鳴幽拽進懷裡牢牢鎖住。
頃刻間,黑壓壓一片烏鴉似密實的箭一般衝出樹林,開始瘋狂地盤旋、咆哮起來。他們身子挨著身子,自遠處看便如同一隻黑龍盤旋在應鹿山上空,張開大口便是狂風龍捲。巨大的、瘮人的鳥鳴聲籠罩在頭頂,眾人的耳膜幾近被刺破。
烏鴉越來越多,好似林子里藏著一個巨大的黑洞一般,它們集結在空中,比烏雲更使人壓抑,應鹿山瞬間墮入永夜。
江廷緊握手中長劍護著陸煙波,轉頭道:「大家寧神,只可用劍術,莫動仙法!」
混亂中,不知誰高喊了一句,「已經觸動了陣法了吧!」
話音未落,處於鳥群中央的烏鴉開始往下沉,群鳥立刻成為一個漏斗模樣。
說時遲那時快,為首一隻烏鴉忽地一個俯衝,似黑色的閃電一般,一口啄在剛剛那出言不遜的小道士頭頂,連著發簪與幾縷頭髮一併給扯了下來。
繼而,烏鴉接連朝他們襲擊過來,張著長長的喙專挑裸/露的皮膚下嘴。
方未晚嚇得在鳴幽懷裡縮成一個團,而鳴幽則不慌不忙,一手擁著她,另一手幻化出他那桿深紫色的戰槍。她還沒看清他的動作,那戰槍便似生了靈魂般,於空中飛快穿刺起來。槍尖所到之處,掀起陣陣罡風,必有烏鴉喪命摔在地上。
一朵朵淡紫色光團自槍尖蔓延開來,在空中翻飛如流螢,可偏巧處處殺招,於唯美中透著冰冷的殺意。他的長袍於空中翻卷,拂亂的黑髮間,一雙眸子目光如炬,與凌厲招式一般咄咄逼人。
漫漫的鴉群就這樣被他強大的戰力擊破了一個窟窿,露出昏暗的天空來。
鳴幽微昂著頭,冷眸中透著震懾人心的堅定,好似一眼便看穿那些兇猛的鴉,出招時又快又穩,周身卻是巋然不動。
慌亂的人群彷彿統統遠離到天邊,方未晚自下而上凝望他的側顏,幾乎看呆了。
另外一邊,十方閣的四人業已聯手出招,隨著劍嘯嗡鳴之聲不絕於耳,地上的烏鴉屍體越積越厚。
然而,對方以數量取勝,道士們又是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動用仙術的人,因而一時間陷入了苦戰。
不知廝殺了多久,烏鴉群忽然停止了攻擊。它們轉頭折返,往空中飛去,漸漸彙集到一處。
露出的天空有微微陽光穿破層雲。聒噪下,鴉群越縮越小,緩緩組成了三隻一人高的大烏鴉的形狀。三隻巨鴉並翅而飛,盤旋間,巨大的羽毛閃起陣陣狂風,幾個修為不深的小道士被吹得踉蹌而退。
三聲高鳴一齊迸發而出,巨鴉同時一個收翅俯衝,目標皆是那小道士。
「啊!」小道士嚇得魂飛魄散,張開手便擋。
鳴幽雙眸微眯,腕上使力,戰槍悍然而出,化為一道疾飛的紫光,整根沒入巨鴉體內。
一箭三雕。
然電光火石間,仍舊是晚了。小道士已馭起體內真氣朝巨鴉打了過去。但巨鴉早一步被射落,他的殺招便呼嘯著打在遠處樹木上。
氣海與樹梢相接處,迸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方未晚被晃得一個刺痛,闔眼的瞬間,不知怎的,與鳴幽肢體相交處忽生一道強大的力量,將她狠狠彈了出去。
再睜開眼睛時,眼前的景色已經被一片瘮人的綠光吞噬。
所有樹木皆是枯朽了,渾濁的溪邊,一個個眼神空洞、長發披肩的鬼魂遊盪著,漫山遍野都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
方未晚一陣乾嘔。
她環顧四周,是百鬼夜行,而清醒的,只她一個。
看來是方才小道士動用法術,真的觸動了陣法。面前這些應都是幻覺。但如何能從幻覺中情醒過來呢?
方未晚左右看了看,地勢高低還是可以分辨的。她沒有鳴幽和江廷的本事,說不定一股腦往山下跑,跑出幻境便好了。
心下決定之後,她返身悄悄邁腿,誰知就在這一步剛剛踏出,點在腳下土地之時,就好似她踩在了什麼不得了的機關上一般,腳尖與土地的觸點漫出一連串瑩瑩的漣漪。
那漣漪一圈圈地四散開來,蔓延過了整個應鹿山,淡淡的紫光將陰冷的綠光碟機散,樹木沾其則盛,百草沾其則活,連那些遊盪著的鬼魂沾到光亮都瞬間被瓦解。
光圈消散在天空的一剎那,方未晚只覺得一股清涼的力量由心頭泛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直至頭頂、指尖都清沁無比。彷彿置身於冬日的暖陽下,又好像沐浴在夏日的湖水中,她的身子迅速變得輕盈起來,神識也頓時澄澈清明。
須臾,自然之音開始出現在耳畔。
泉水叮咚、樹葉沙沙、飛鳥長鳴、走獸奔跑。每個聲音都無比明晰,甚至閉上眼睛,那美好的畫面就會出現在腦海。
腳下骯髒的泥土早已不見,化為了一片晶瑩透徹的湖泊。湖泊中心,自她所站的位置漸漸生出一條窄窄的路來。
有發著光的魚兒偶爾破出湖面,一個打挺落回水中,激起顆顆明珠般的水滴。
整個世界都被紫色的光芒籠罩住了,這裡很像浮在半空中的冥都。
方未晚被眼前景色深深地震撼,不自覺地邁開步子沿著那條小路往前行去。她的身子輕如羽毛,似走似飄,前行的速度越來越快,前方也越來越亮。終於,她跨過一道白光,再次踏上厚實的土地時,已經登上了應鹿山之頂。
所見之景緩緩變得真實,耳畔的自然之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殘忍的廝殺聲。
半山腰已被觸動的陣法里,道士們與惡鬼開戰了。
而不遠處,陸煙波孤身一人站在一個巨大的藍色光團旁,正凝神與光團里的人說話。離得太遠,方未晚聽不清說話的內容,但結界另一邊的男人聲音低沉得可怕,令她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斬雲這個名字。
這裡大概就是封印的缺口,而裡面的則是反面之界的門神,鎮守缺口的惡鬼頭目。
那麼陸煙波呢……
她輕聲邁步前行,還未來得及靠近,陸煙波便自腰間抽出一把長劍,朝著缺口刺了進去。同時,一道光從那缺口中照射/出來,似在與她纏鬥。
打鬥雖是激烈,可仔細看去,招法華而不實,鬥了半晌,兩邊仍毫無損傷。
為防被誤傷,方未晚找准了一棵大樹想躲起來,那封印里又射/出一道光芒,朝著她直直打了過來。
陸煙波定睛,一個撤步朝她撲來。
方未晚只覺得肩膀被她狠狠推了一下,飛出好遠。光芒錯身而過,打在那棵樹上,立即將其劈為兩半。
「方姑娘!」江廷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上前一把將她拎起落在遠處,繼而一臉提防地朝剛救了她的陸煙波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