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鬼王大人甜甜甜
鳴幽手握戰槍高高地站在雲端之上,紫衣墨發凜然風中,垂下一對星眸望著底下的二人,淡然的面色掩不住狂傲的帝王之氣。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方未晚只覺他滿目的殺氣籠罩在身上如同一道電流劃過四肢百骸,直教人脊背發涼。她微微瑟縮著,頗有些心虛地偏過頭去。
「方姑娘是自願隨在下往癸雨榭一探,還望兄台莫要窮追不捨。」
江廷亦是一臉肅穆,左手牽著方未晚的手腕,右手將真氣緩緩注入長劍劍身。
他的小動作自是沒有逃過鳴幽的眼睛。但他根本不屑於與一個毛頭道士動手。顯然,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是那道士搭在方未晚腕上的手。
「她想去哪,我自會陪她去。你還是趁早將你的臟手從她身上移開。」言罷,他右臂微抬,深紫色的戰槍立刻嗜血般地嗡鳴起來,散發出懾人的靈力。
江廷遲遲未有動作,顯然也不介意在此動手。
眼看著二人之間愈加劍拔弩張,方未晚情急之下,使勁扭開了江廷的手,往旁邊退了一步,踩到小雲彩的邊緣去。
鳴幽的面色立刻柔和了些。他暗自施法掐訣,在她腳下多布了兩層雲彩。
方才還被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江廷,此刻已經成為了擺設。鳴幽只緩緩飛落在方未晚身前,道:「你想去癸雨榭嗎?」
方未晚一怔,一時間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便下意識地偏過目光去看江廷。
可下巴隨即就被他扳了回來。
「想去癸雨榭?」
他再次問了一遍。
迫於他身材高大帶來的壓迫感,方未晚不敢再挪開目光,只得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恨不得從他瞳孔里找到答案:她到底是應該想去呢,還是應該不想去呢?
二人這般旁若無人,簡直令一旁的江廷怒髮衝冠。他握緊佩劍劍柄,道:「兄台還是……」
一句話剛說了四個字,他便見鳴幽彎腰一把將方未晚像扛麻袋一樣扛在了肩膀上,嗖的一聲就飛沒影了。
「鬼王鳴幽。」江廷咬著牙擠出這四個字來,一抹狠辣的殺意掠過眼底。
方未晚大頭朝下被他扛著,沒過一會兒就大腦充血,小臉憋了個通紅。又過了會兒,她實在扛不住了,伸手抓住他腰間玉帶,道:「我不跑了你放我下來行嗎?我快叫你拎吐了。」
腳下祥雲的速度立刻減緩,緊接著,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拖住了她的腰,柔柔地將她放在了雲上。
方未晚認命,無奈地站在雲中,一臉「成者為王敗者寇」的表情。
鳴幽瞧著她賭氣的樣子,方才的怒火消了大半。他抬手為她梳理了一下額間被風拂亂的垂髮,道:「去癸雨榭幹什麼?」
「回家。」方未晚很不客氣地丟出這兩個字來。
鳴幽斂容,眼底泛起淡淡愁色:「想回家為何一定要與那道士同行?不能與我說嗎?」
方未晚高高地撅起嘴巴,仍慪氣似的將兩手抱在胸前:「我一早便問過你了,能不能送我回家,你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還說什麼要做人家朋友家人,到頭來還是把我一個人丟在豹頭村,自己拎著陸姑娘回冥都了。」
此話聽起來雖是怨氣十足,從她口中說出,卻帶著濃濃嬌嗔之意,落在鳴幽耳畔軟軟地化開來,只剩下可愛的小女子心事。
鳴幽聞言,劍眉微挑,露出些驚訝神色。而後他揚起唇角,伸手將方未晚攬進了懷裡:「未晚,有你在,當真受不了。你放心,陸煙波的事我自會給你個交代。」
方未晚不知他為何這般反應,亦苦於自己的出逃計劃如此輕易就夭折了,窩在他結實的胸膛小聲嘆了口氣。
薄霧層雲中,紫色的身影就這樣緊緊包裹著素衣白裙的小人兒,帶著深邃輪廓的側臉低垂,緊貼少女的額頭,二人絲絲縷縷的長發於高空中牽繞一處,似仙人臨凡,繪出一副翩然絕世的美景。
在刀疤的護送下回了冥都后,鳴幽就彷彿變了一個人。雙眸凜冽如冰,面容沉斂威嚴,他昂首闊步走在府邸外的鬧市中,周遭的氣溫都好似驟降下來。
感覺到鬼差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方未晚默默躲在刀疤龐大的身軀旁,垂下頭倒著小步跟在鳴幽身後,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喘了。
但如今的冥都,確是與先前不一樣了。
每個人都告別了自己從前血肉模糊的模樣,搖身一變成了普通百姓。除去發著瑩瑩光亮的花草樹木,若非她從前了解這是個什麼地方,想必還以為只是個普通的民間市集。
靠近鬼王府邸的鬧市邊緣,站著先前那個鐵匠與秀春樓的老闆娘。
鐵匠依舊是滿頭大汗淋漓。他將手在灰白的衣服上蹭了又蹭,才敢輕輕拽了拽秀春樓老闆娘的衣袖,小聲道:「這是怎麼了?」
濃妝女子嫌惡地瞧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不知是刻意說給誰聽的,絲毫不知收斂地陰陽怪氣道:「那不就是咱王上那個相好的?應是沒好好伺候,還妄圖逃跑。這不,叫抓回來了,免不了就是一頓毒打。」
「啊……」那鐵匠立刻就是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悻悻縮了縮脖子。
方未晚也不知秀春樓這位姐姐哪裡來的小道消息,抬起頭去看她,結果正巧瞧見陸煙波就站在人群中,一臉狐疑地望著這邊呢。
她立刻收回目光,心下也生出一絲疑慮來。
此間必定是有隱情的。
無論是陸煙波站在封印缺口與裡面的斬雲講話,還是鳴幽執意要帶她回冥都。再加上冥都如今這微妙的氣氛……
再抬頭望了望鳴幽凜然的背影,她忽地心口一滯:瞧鬼王大人這氣度非凡、充滿智慧的後腦勺,這裡頭肯定是有事兒的啊。她怎麼能蠢到如此後知后覺呢?竟還沒頭沒腦就與他大吵一架,甚至說他與惡鬼勾結云云,當真荒唐。
其實仔細想來,當時自己說的多半皆是賭氣之言。雖知封印的確為他所破,然而並不能再將「反派」二字輕易強加在他身上,也是她一早便決定的事了。
當時自己多半是如他所言,誠然叫醋意沖昏了頭腦。
正懊悔著,腳底下一不小心就踩上了鬼王大人的錦靴。
她趕緊一個急剎車停下,眨巴眨巴眼睛,對立刻就回過頭來的鳴幽誠懇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鳴幽立即面色一沉,冷冷地說道:「與我回房,一併算總賬。」
方未晚覺不出他這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只望見他眸子里好似燃著火光似的,免不了的就把他的「回房算賬」給想歪了……
然而二人邁進厚重的大門,回了房間之後,猝不及防就被鳴幽按在了門板上的方未晚才知道,自己大概並沒有想歪。
「方才不好好走路,在愣什麼神呢?」鳴幽微微俯下身子,眼睛緊緊盯著她的眉心。
鼻尖都是他的氣息,方未晚忽地口乾舌燥起來,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
「在想我嗎?」鳴幽再次開口,低沉的聲音里隱著藏不住的性/感。他又湊近了些,兩鬢的碎發幾乎掃到了她的脖頸。
方未晚往後仰了仰,後腦勺一下子貼上了門:「我才沒有呢。」
「是嗎。」少女特有的黏膩音色令那尾音變得無限甜軟。鳴幽輕笑,以自己英挺的鼻尖若有似無地蹭著方未晚的鼻翼:「半日不見,我卻想你想得緊。視線里沒有你,就好似五臟六腑都叫人挖走了。」
二人近得心跳都要揉在了一起。他輪廓分明的鎖骨下,賁張的肌肉若隱若現於微敞的領口,方未晚羞得眼睛都不知要往哪看,索性死死盯著他腰間的玉面獸首。
望著她小臉漸漸紅得通透,鳴幽再安奈不住,微涼的唇湊了上來,反覆地確認著她唇齒間的輪廓。
「本想讓刀疤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卻連半天不見你都忍耐不了。」話間,他始終在她雙唇流連:「尤其聽說你又去找那道士。真想——」
撕碎了他。
想要領軍滅了整個十方閣。
不過幾百個人頭而已,殺起來很快的。
鳴幽在心底暗暗念出這些話,卻不想說出來擾了她的心。
「為何青濤便不能有一天寧日。」大手自她纖細腰肢與門板間的縫隙鑽了進來,將她牢牢箍在懷裡。「只要這世界安寧下來,只要我能心無旁騖、專註地只看你一人,你便要離開。」
「為什麼。」
綿密的親吻將他反覆念著的三個字消磨殆盡。
他腰間那塊獸首碧玉貼在她的小腹,方未晚卻被隔著衣衫透來的絲絲涼意灼得一陣心癢。她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對他予取予求,小手高高地伸過去環住他,在他後頸牢牢握在一起。
舌尖侵襲進來的一剎那,方未晚忽然生出個奇怪的想法。
這男人,大概真的已經在她心裡住了一千多年了。
糾纏后,整個世界好似都被一片綿綿情意籠罩住。方未晚想看,卻看不清,眼前只有他晶亮的唇,香甜的不知是他還是自己。
「未晚。」他撥開她的垂髮,將濕涼印在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