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d市郊區一棟快要拆遷的「危樓」四樓靠左邊兒的房間里,一台電腦在一室一廳的卧室里發出微弱的光亮作為光源,年紀約莫二十上下的青年雙眼發直的盯著電腦,屏住呼吸控制著鍵盤選著頻幕上小人發動攻擊。
苦戰三天總算是打到最後一關了,最終boss過去遊戲就通了。
要說沒激動那是假的,卻也還是有點兒美中不足,就是現在打的這個boss他挺喜歡的,而且相對來說,比起殺了boss,他倒更希望最後輸的人是主角。
只是主角終歸是主角,苦戰三天的辛苦也不是白費的。眼看boss血量越來越少,最後一個攻擊發出,boss身形一閃,算是分出勝負了。
展逸雲掃了一眼遊戲後面的完結動畫,boss手中被定為最強力量的長劍從正中斷裂,男主的天劍正中他胸口,鮮血橫流之下兩人四目相對皆是無言。
直到boss斷了氣,主角抽出長劍,和伴著他的兩個妹子一同離開的時候,才長嘆出聲——
「人劍合一,說到底就是個夢啊……」
後面男女主的溫馨日常展逸雲不想再看下去了,伸手過去把電源按了一下強行關機。起身活動了幾下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有些酸澀的身子,撇嘴嘀咕了一句「傻逼」之後,展逸雲便朝著床的方向倒下睡覺去了。
作為一個x公司單機仙俠rpg系列的狂熱腦殘粉,他一直都是這樣每出一部新的就立刻買來玩兒,只是玩兒了這麼多款,沒有一款的結局是這麼糟心的。
最後那個魔尊boss叫段水澤,成魔之前是個鑄劍師。
人都說十年一劍,結果他是用一輩子的心血只鑄了那麼一把劍。卻不曾想,這把劍出爐之後,衝天的魔氣便將它定位在了魔劍之中。
一個修道之人手中出了魔劍,這是莫大的屈辱,本該當眾毀劍,段水澤卻帶著他的劍一起墮入魔道,誓要人劍同在。最後卻擋不住劍帶來的戾氣,不但成了魔尊,還大殺四方,落得個人劍皆毀的結局,也不知該說是遂了願,還是可悲了。
展逸雲翻了個身,有點兒不舒服的皺了皺眉。
在夢裡,他看到段水澤一臉溫柔的看著他,薄唇張了又合,似是在說什麼,又太過縹緲,話到耳邊反而聽不清了。
在說什麼?
說他那把斷了的劍嗎?
展逸雲又翻了翻身子,卻猛然發現自己沒辦法做出一點兒動作,就連動動手指都無法做到。驚嚇之後便是立刻睜開雙眼,只是這不睜不要緊,看清周圍之後他幾乎整個魂兒都飛出九霄了——
周圍的烈火像是要燒化他一般層層將他圍在當中,一股刺鼻又不知怎麼形容的氣味充斥著周身,幾乎要熏得他昏厥過去。想動動不了,想跑跑不了。慌張幾秒之後,展逸雲猛地發現,好像這烈火不管怎麼樣也不會對他造成分毫傷害,甚至連該有的熱意都感覺不到絲毫。
原來還是在做夢啊?
這就放心了。
展逸雲淡定的重新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在烈火外高聲喊道——
「啟爐,取劍。」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展逸雲就像是被施了咒一般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騰空而起。
慌忙的睜開剛剛閉上的眼睛,只是瞬間,便對上了一雙黑的有些深邃的眸子。四目相接,那雙眼中閃過了一絲意味不明,只是不等他說什麼,周圍等著看劍的人們已發出一陣抑制不住的唏噓——
「是魔劍啊……」
「早就說了這劍鍛的太久要出事兒,他非不聽,嘖……」
「天辰大弟子也不過如此,這出了魔劍我倒是想看看他怎麼收場。」
「大師兄他……」
身邊亂七八糟的聲音越來越多,人群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展逸雲卻彷彿是被人施了咒一般,耳邊一切無法擾他分毫,滿心滿眼只剩下那一雙深邃而細長的眸。
此時此刻他基本上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了,畢竟剛剛玩完的遊戲里最有名的場面,想忘掉好像也沒那麼容易。
只是驚慌大不過心底的緊張,不是緊張現在這情況究竟是做夢還是穿越,而是緊張這個熟悉的場景下,握著魔劍的這人接下來的選擇——
毀了我,你可以捲土重來。
帶上我,你必將萬劫不復。
呼吸早已不知在何時屏住,展逸雲近乎瘋狂的盯著段水澤的臉。在周圍嘈雜聲響到最大的時候,段水澤突然開口。
屬於成年男子的低沉聲音從口中傳出,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聽清——
「我鍛出來的劍,不管別人怎麼看,我看得上就好。」
「魔劍?魔劍又如何。」段水澤說著,單手將長劍握緊,轉身面向鑄劍池下的人群,劍眉緊皺,鳳眼中也不再似剛剛看臉時那般溫柔,帶著毫不掩飾寒意繼續說道:「這劍,我定不會毀了他。若是不服,上來與我一戰便是。」
「我若不死,看誰敢斷我的劍?」
展逸雲不是個姑娘,卻也在聽到這句疑似表白的話后心跳怔了一瞬。
當初玩兒遊戲的時候看到段水澤說這段話,還覺得這未免太過中二,現在換了個角度來看,心底除了那份不知何來的代入感極強的感激,便只剩下身臨其境后濃濃的激動和熱血。
你愛劍如命,我又怎會負你一片真心?
越想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燃起來了。如果此時此刻能有所動作,哪怕只是說句話,他都一定會跟著段水澤一起告訴下面那群圍觀黨,他們會不離不棄的。
絲毫沒有覺得這種表白式誓言有什麼問題,展逸雲只顧著一個勁兒激動的後果就是原本發散著淡淡魔氣的紫黑色長劍,在段水澤話音落下的瞬間,猛然朝四面迸發出強勁到驚人的渾厚魔氣。
只片刻,周圍烏壓壓的湊熱鬧人群已倒了大半。就連原本誓要護劍周全的段水澤,看到這一幕時,面無表情的臉上也多了絲震驚。
「澤兒,你別執迷不悟。」
一個蒼老的聲音猛然傳入腦中,打斷了展逸雲已經狂奔到征服世界的腦洞。奔流的魔氣霎時間收回劍中。段水澤轉身,天辰派掌門何然在他身側不遠處手持長劍定定的看著他。
老頭鬚髮皆白,就算是在一群老不死的修真者里也算得上是年紀頗大的了。只是和年紀不太相符的是他一身仙風道骨的神態,還有不怒自威的氣質。也不虛這修真界第一派掌門之名。
段水澤和他對視半秒,便將魔劍向後貼於臂上,低頭行禮開口叫道:「師父。」
何然輕「嗯」一聲,便直奔主題的說道:「那劍是不祥之兆,毀了它,再鍛一把也……」
「師父。」不待他說完,段水澤便開了口:「您說過,對於一個鑄劍師而言,劍在人在,劍毀人亡。這把劍我鍛了三百年,就算是魔劍,他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劍了。」
何然長嘆一聲:「你該明白,你拿著這劍,我是不會讓你離了這天辰山的。」
段水澤微微頷首,卻抬手將長劍橫於胸前:「弟子不孝,但是這劍,我不會放手的。」
他這麼說了,何然也不再勸阻,只是將自己手中閃著寒光的長劍也立了起來,看向段水澤的眸中五味雜陳,最後沉澱片刻,只剩下了決絕。
「你選的路,為師自知是勸不住的。」何然說:「只是不管是輸是贏,以後你便好自為之吧。」
「是,師父。」
段水澤輕聲應著。
只是在這最後一聲「師父」出口之後,他非但沒有應戰,反而提著魔劍轉身便朝山下逃也似的沖了出去。
展逸雲知道劇情,對他這突然的臨陣脫逃也沒什麼太多驚訝,只是原本已打算拼盡全力攔住大弟子的何然是愣在了當場。
這一愣不要緊,想再去追上縮地而行的段水澤就實在是太難了。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被魔氣震暈過去的之外,都在唏噓著等待師徒反目的好戲,這戲沒開始一邊兒就跑了,任誰也沒及時反應過來在第一時間追出去。
眼看著幾瞬之後段水澤便沒了蹤影,何然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高聲對在場眾人說道:「即日起,將段水澤逐出天辰門下,他即是甘願遁入魔道,各位道友下次若是見著,不用給老夫面子……」
說著,何然深呼吸幾下,像是努力下定了決心一般,才吐出最後卡在口中的那幾個字——
「格殺勿論。」